海莉很快发现了一个新的娱乐，自己的主人现在正跪在自己的面前，并仰视着自己——而且只需要把手上的这个小小白球从左手换到右手，公爵大人那充满着渴望又带着一点哀求的视线就会随着这可爱的小玩意而转动，仿佛寻找太阳的向日葵一般。
虽然艾塞法尔还存在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被公爵跪拜过，但是这不一样。随便花钱封官许愿拿到的爵位和虽然也没有土地但地位却是实打实的而且还未来可期的安乐公有什么可比性吗？所幸海莉是很容易满足的类型，她稍微享受了一会之后就变回了忠心耿耿的样子。
魔法能做到一大堆事情，比如操纵土将那堆没来得及进入肠道的食物掩埋起来。在让地面回归干净的同时，她也没有落下解除主人身上星十字的影响这件事。
老实说意外的困难。
缠绕在公爵身上的锁链怎么都扯不下来。
“您是怎么会想到拿这玩意的？”
自尊心稍稍受挫的海莉以稍微有些埋怨的语气询问现在还跪倒在地上的公爵大人。他现在的姿势或许会很中“小爸爸”的好球区，这个四肢撑地的姿势好象是被叫做什么“欧啊贼”。当然，海莉对于那位“沙兰人最喜欢的名人”也没什么印象，主要是和索菲娅聊天的时候听她说的。
是因为什么来着......好像是因为发现了她还有脑子就没多想直接揍了她一顿的时候......她当时也是这个姿势。
当时她太敬业了，当然现在的她也很敬业。至少工作的主次她分的很清楚，这次若不是要防止不论贵贱的大疫，少女也不会离开那个温暖的小塔楼。
“和你有什么关系，把它还给老子——”
可公爵殿下发出的嘶吼声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实话这让她吓了一跳。他虽然还没有站起来的体力，但是却有一股让她忍不住听令的威严。或者说，她其实原本就没有拒绝的自由。
自己虽然知道他曾经是有名上将，但是确实没见过公爵在战场上的样子。是不是因为一直和颜悦色的结果心也变大了，觉得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所以好欺负了？
等级社会塑造的对上等人的恐惧，在曾经是上等人的她身上也留下了足够深刻的痕迹。
“不给。”
海莉想了想，还是把心一横。
她一脚踩在了安德烈的头上，把他按进了地里。
“吃点土清醒一下。”她在心里默念着大逆不道的话，这也是为了去除心底的恐惧。“放心这些都是天然的土，不脏的。”
她仅剩的良心让她在踩下去的时候避开了填埋着呕吐物的地方。
......
安德烈在过去偶尔会有和朋友玩桌游的日子，并学到了一种名叫“物理精神分析”的名词。
就像电视敲几下就能好一样，陷入疯狂的人只要敲几下说不定也能恢复过来。安德烈有时候很累了想睡觉的时候就会让自己一脚踩空摔一跤，随着心脏的大起大落眼睛也会重新变得清澈。这是没有朋友的状况下保持脑子转动的好方法。
看来世间的道理都是相通的。
在感受着泥土的芳香和隐隐的酸味的时候，他的脑子也逐渐恢复了过来。
失去那个白色小球的打击似乎比想象中大，就像自己的一部分被切掉了一样。但安德烈也不是不知道这个状态的原因，他已经在危险的地带徘徊很久了。
而且被踩着还不算坏，一点点的压迫感也很舒服。这里要澄清的是他没有被美少女踩住头还会兴奋的癖好，那是纯粹的污蔑。
只是一个富有理性且热爱理性的人类对于理性思考能力回归这件事感到欣喜而已。
“终于搞定了，我可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哦？殿下，这是为了治病救人。”
把脚放开之后，海莉迅速变为了乖巧模式。星十字通过那个小球植根的束缚在让安德烈彻底躺在地上，脑袋上还被踩了一只脚还可以借力之后就好拔多了——但无论如何，她确实做了会被绝大多数人视为大逆不道的事情。
所幸设下了错觉魔法所以应该没有人看见，而且就算看见了自己也占着“治病救人”的大义名分......就在海莉思考着怎么脱罪的时候，安德烈倒是很随便地擦了擦有点泥土的头发。
他现在站起来还有点难度，不过能站着还是远离自己的胃液比较好.....大概是脑子还没有太清楚的原因，他在爬起来之后说了一句在海莉看来颇为莫名其妙的话。
“果然使用说明书是好文明.....”
不会踩傻了吧？使用说明书是啥东西？等等如果真的踩傻了，自己又该怎么办？这样下去就变成了过失致人伤残，海莉完全理解了曾经自己家里的御医都很喜欢及时行乐的原因了。
就在海莉心惊胆战地想着要不要及时逃跑的时候，安德烈又说话了。
“所以，那个小白球有问题？”
他的脑子还在迷糊，但是运转已经开始了——海莉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是没有危险了。
“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会带在身上，但是这里面装载着影响人心智的魔法。”海莉玩弄着手里的小球，“您现在还能感受到这个对您的吸引力吗？”
“还有点。”安德烈点了点头，“对了，有空我教你乒乓球吧？”
“那是啥？”
“贝热拉克的一项运动，就是把一个空心的小白球在桌上互相拿拍子对打。”
“听起来好像很有趣，不过还是回到这个小球的话题吧。”海莉继续抛着小球，“这应该星十字教会对新兵分发稳定心智的小球，上面装载可以让人忘记恐惧和轻视生死的魔法。我记得之前对它的称呼是‘批提埃斯第’。”
这什么鬼命名，安德烈不禁想。
“这个大概是十年前就被沙兰帝国禁止了的东西——据伯希首相所言，这个道具不利于士兵的身体健康。”海莉继续说，“当然，您也亲身体验过了，会让人变得迟钝的同时更容易遵从星十字的教诲。”
“难怪这个会被禁止......”
等等，贝伦威那里这玩意多到堆满了仓库——教会真可怕。
“艾塞法尔就是因为过于滥用这个玩意，才彻底被沙兰所控制的。”海莉回想着在受到最后通牒的时候父亲愤怒的脸和那些一脸平静的亲卫，“而且，您手上的应该是尊享版。或者，他们的技术得到了有效的升级。”
“感谢说明......也就是说我差点着了这些家伙的道......果然这些宗教活动家要小心，没想到做得这么绝......”
安德烈懊悔地想，自己最近这段时间有几次失态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至少自己不会糊里糊涂接下拿着鼠疫病毒的小瓶子，还拿来威胁克塞维茨公爵......做出那种姿态的话，到时候两方要合作倒是很有难度——而这应该正是“金星”所希望的吧。
不过，老奸巨猾的公爵也看出来自己有被操纵的痕迹了吧，这种小球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秘密。安娜被外放到他身边，是不是也是为了让她暗中解除对自己的束缚？
到时候自觉被控制的自己，也一定会排斥教会而转向和他合作。
这就是千层饼吗？真是太厉害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吃过的盐多就是不一样。
可惜晚了一步呢老狐狸。
安德烈一边瞎想一边盯着那个小白球，果然使用说明书很重要。自己就是被“金星”算计了，她确实在解说这玩意的功效的时候没有说谎，但是也故意少说了些什么吧。
老乡见老乡，果然是要互相坑的啊。
“原来你不知道吗？”
耳边的阿尔法似乎也颇为惊讶。
“你知道？”
“知道啊，但这玩意不就是你们异世界人搞出来的东西吗？我还以为你一定也知道......”
“那你没看出来我最近的行迹颇为异常吗？”
“你们这群家伙一直都活得很奇怪，这不是我的问题。”
“算了......”安德烈扶额，他不自觉地把这句话说出了声，“海莉，你是为了这个过来的吗？”
“这个是顺便。”海莉一副被大赦了的样子，“我是准备去贝伦威的，在空中飞的时候看见殿下的大军，然后想着天色已晚就在这里歇歇脚。”
“原来如此，你去贝伦威干嘛？”
安德烈不知道有什么能让这位魔法师离开那个舒心又轻松的岗位飞去贝伦威。说起来他自己才在贝伦威干了好大件事......
“奥古斯都首相所著《大洪水论》有说过，洪水退后，泥沙尸首俱下，群虫蔽天，大灾大疫一时并起，不防则十室九空。”海莉没好气地说，“我作为防虫防疫工作的研究生自然要去，说实话一想到在水里泡过的尸体我都想用用这个球。”
那种东西对于海莉这种前大小姐而言确实会很有冲击性吧，安德烈点了点头。
因为自己就是始作俑者的原因，安德烈心里有点歉意。同时涌上心头的还有一份安心感，海莉的能力是无可挑剔的，损害绝对可以控制在最小程度。
虽然已经提前撤离了民众，并让星十字教会尽可能出了钱，也不代表他挖开大坝的行为就能被彻底的正当化。或许古代人不介意这些，但他受的教育不同。其结果就是他为了视而不见把抚恤和清理的杂货全都丢给了别人，并在这段时间很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需要多一些小弟。
而且是只属于自己的小弟。
现在又不是太平时代需要当孤臣以免皇帝疑心，是需要扩充自己的势力的时候了。自己有钱有名声有实绩，虽然“招旧部”是有点困难......但天下之大总是能找到人的。
“所以你才没弄坏？”
“这倒不是，是为了明确第一责任人。现在已经没用了。”
海莉轻轻一捏，将那个白色的小球像是捏橡皮泥一样捏成了像是哑铃或者吃干净的苹果的样子。淡淡的红色闪耀在她的指尖，看来是强化力量的魔法。
魔法真有用，果然自己还是需要一个熟知魔法的人。
“阿尔法你懂魔法吗？”
“在贝热拉克，没有人比我更懂这玩意了。”
“那你会用吗？”
“懂不代表就一定要会，很可惜我没有实践的才能。”
“那就是不懂了。”
“沙兰的魔法我不了解是很正常的。”
“好吧好吧，但是现在......”安德烈懒得戳破他的谎言。他稍微思考了一下，对海莉说，“果然还是需要一个沙兰的魔法顾问，海莉，你的交际圈里有没有什么能干，身世清白而且还待业的魔法师？”
“这种人很多，您希望雇佣他们吗？”
或许是魔法师生来自傲的原因，她的声音变得有点冷漠。安德烈不选择她的原因自然是海莉并非自己的部下而从属于莉亚——虽然算是夫妻共有财产，但是海莉可不会对他尽心尽力。
但是即使海莉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有人要绕过常年第一的自己选择其他人也会令她仅剩的自尊心感到不快。
“多几个人总是有好处的，不能全都依靠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