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的晚宴也是与首相安德烈·伯希一起。
虽然说实话看着首相的那张臭脸下饭也不会太香，但现在是关键时期。皇帝莱茵·纳维列特颇为怀念今天才过来探望的女儿，一时间颇为寂寞。
他年纪已经很大了，儿子们又没几个看得上眼的。小的时候都还挺听话的，为什么长大了就变蠢了呢？皇帝陛下不会承认自己的儿子作为终将掌握他的大权的人让他感到了危机感，他一边想要继续执掌大权，一边又明白自己最终将撒手人寰——时代最终还是年轻人的。
在这份矛盾下他原本已经准备服老，让卢卡去大漠培养自己的班底就是其中一环：他很喜欢给自己的孩子们以挑战并检验他们的水平。不过卢卡的愚蠢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连十个中将都管理不好，要怎么管理这个国家？
而且还给帝国的历史写下如此耻辱的失败……皇帝陛下是又急又气。虽然不算伤筋动骨，但是帝国的空气已经逐渐变得浑浊。
沙兰的力量是不容置疑的，必须要有既是亲信又有能力的人用胜利将这片污渍覆盖上才行。克里斯提没有野心而且脑子不太好，作为忠诚的军官再适合不过了。虽然皇帝陛下原本准备让他多读读书免得被骗，但现在需要心思单纯的他。最近他的表现虽然让人不满意，但只要好好和那些蠢货们隔离，克里斯提还会是那个克里斯提。
审查并提拔安德烈·贝热拉克也出于这个目的。他的聪明劲和小心谨慎让陛下很满意，那个“恶灵”最大限度地利用了他的身份为沙兰效忠。皇帝不是没有怀疑过他，但是在知道他被“恶灵”附身之后就逐渐打消了疑惑。原本自称“太阳”装神弄鬼的家伙说要进行最终测试他也是觉得有点没意义的，不过这种事有比没有好。
不过正因如此皇帝才知道了他的所思所想。安德烈完美的做到了臣子的义务：时刻想着君主而非自己——所以皇帝陛下也会奖励他的忠诚。
唯一让皇帝不安的是，他曾经见过的穿越者都是从小在这个世界长大的。而贝热拉克明显不是，他的前后行为举止太不相同。虽然不知道他是怎样夺取了原来那个将军的身体，但是只要对沙兰有利就没问题！
当然，如果他的目的是这个至尊宝座的话……皇帝也没有蠢到不明白这个风险，但是他对手里的牌颇为自信，而且如果这么容易就被夺舍的话，那么皇帝不早就死了吗？防备当然要继续防备，但是现在的他是自己的好女婿，也是忠诚的臣子。
贝热拉克人一定很不快吧，你们的老大已经换了个人并向我们效忠。皇帝露出了戏谑的笑容，接下来还要让他做很多事呢。沙兰人和外地人的矛盾皇帝当然知道，他在潜意识里也看不起这些败者。
不过为了完整的地图需要团结这些人……根据奈卡斯尔的建议，似乎是要“开科取士”。这也是一个有为的年轻人，无论是作为暗中的利刃还是智囊都十分优秀，他手下的处刑人也很有能。
“目前的准备是以贝热拉克，克伦威尔，康拉德，贝伦威这些地方愿意配合的贵族和一些乡贤，士人为主——如果梅塞和卡罗尔的人想要进入我国为官的话，也要经过考试。”首相一边切着牛排一边说，“陛下，臣以为为了今后着想，在两三届取士之后也需要让沙兰人加入进来了。当然，也是需要两三年后的事情，现在太急。”
“嗯。”皇帝点点头，“现在官员绝对数量太少，治理那些地方还是当地人比较好说话……军队还是要以沙兰人为首，但太过明显的区别对待也不行。”
“明白。”首相说，“这次出征莫里哀准备以贝热拉克的降兵为主，让他们拿一下军功得些好处，顺便消耗一下他们的数量。军队里因为可以隔离不同地方的人反而比较方便，可以将曾经困扰帝国的地域歧视转化为竞争的动力。只要不在赏赐上出什么事，贝热拉克人也能心无旁骛地为陛下服务。此外，虽然奈卡斯尔的想法说的听起来很好，但是有些还是太过不切实际了。”
“会吗？”皇帝回想起了那个平民出身，现在正在为自己清理垃圾的魔法师，“我觉得说的很好，用叫什么‘政委’的人管理士兵的生活，在让他们感受朕的仁慈的同时也可以保持士气。”
“那只是说起来好听，陛下。”首相似乎对那个年轻人很是不满，“臣承认奈卡斯尔阁下在很多地方有洞见，但是他太年轻了，不知道结合实际。‘政委’制度首先会出现的问题就是指挥权的混乱，士兵是听从指挥官还是由皇帝陛下指派的钦差呢？”
“朕可以保证他们不干涉军务。”
“但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干涉军务。”首相说，“除此之外，战斗获得的收获要不要进献给作为陛下耳目的他们？他们会不会借着陛下的威光索要自己的份额？军队是由赏罚维系起来的，现在赏赐多了一张嘴，这张嘴还有可能带来惩罚，不会有人高兴。”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皇帝思考了一下，“确实，奈卡斯尔还是经验太少。那么，他的‘议会’制度你又觉得如何呢？之前你的样子，可不是觉得没问题的样子。”
“依臣所见，议会制本身没什么大问题。”首相斟酌着自己的语气，“只要陛下能保持如今的威光，他们就会遵从陛下的领导。此外，议会不得提出自己的议案，只能为现有的提案献策。”
“哦？“皇帝来了兴致，“奈卡斯尔的看法是希望鼓励这些下人提案，理由是这些下人虽然蠢笨，却也有一些可取之处；除此之外，也能激起他们为国效力的意识。”
“陛下，正因如此不可！”首相颇为激动，“这份意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变的！这些贱民永远只会得寸进尺，如果让他们可以随意干涉国家大事的话，说不准哪一天就会想着窥伺陛下的位置了！”
“有这么严重吗？”
“当然！”首相斩钉截铁，“陛下知道臣是来自异世界吧？臣在那里看到了太多悲剧了，地球的制度虽然有好的方面，但是也不是说完全适合沙兰。”
“朕知道，你说的那句‘生产力配合生产关系‘对吧？”皇帝将一块牛排放入口中，“你尽管提自己的意见，朕正是因此才选在这个地方的。不用担心僭越，想要痛骂朕也无所谓。”
“不敢，臣姑且言之：地球有很多的社会形态，奈卡斯尔阁下应该是活在不同的区域，所以想要生搬硬套他们那边的社会形态——但沙兰更像奥古斯都阁下和臣的故乡，适合的体制才能养活参天大树，奥古斯都阁下的成功已经证实了这一点。不断强化陛下的权力才是正道，必须要让一切人唯陛下马首是瞻才行。国民必须凡是陛下的旨意都毫不怀疑地执行，不去想东想西，才能确保沙兰的力量能凝聚在一起。”
“朕明白，但也希望博采众长。贝热拉克也是，他不也是穿越者吗？一定可以为朕所用。”皇帝点点头，“就算有问题，只要稍加改造，不也是好制度吗？而你那边的制度，虽然有用，但也不能随便取用。好比说你提议的‘土耳其继承法‘，确实最强者继位这个想法是好事，也确实给那个什么奥斯曼国养出了许多明君。”
“陛下，已经用乔弗里殿下的血起头了……激起皇子之间的猜疑和竞争不正是陛下想要的吗？”
“朕知道！”皇帝的声音变得严厉，“但是人各有用，像克里斯提这种，让他参与兄弟相争怎么行呢？他的才能在这不适合他的地方被浪费，不是帝国的损失吗？所以朕让他带兵，这才是他能发挥能力的地方。”
“是……”
“而且残杀兄弟也太过了，没用的就算了。毕竟也是朕的子女，哪能这么狠毒。”
“陛下的意思是？”
“想要朕的位置的不是很多吗？”皇帝露出了不自觉的阴森笑容，“让想抢的来抢吧，先把他们聚集在一起，朕倒想看看哪个能活到最后。”
……
首相静静地听着皇帝的命令，陛下的真心和话语并不相同。
处于矛盾中的他，绝对没办法把这次炼蛊炼到最后——因为陛下已经把自己的儿子全部当成了要抢他位置的敌人。
陛下已经无法随时保持冷静了。
岁月不饶人啊，首相想。虽然自己也快五十了，不过五十了也算壮年吧。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自己就不断靠着超前的知识向上爬。这个被前辈改造过的世界还不错，适合他在这里建功立业。
虽然不能说是尽在掌握之中，比如那个他背叛过的“太阳”就居然还活得好好的，陛下虽然没有掌握完全的真相，但也为了制衡自己强迫他与过去的同乡共事。除此之外那个正在暗地里为陛下杀人的奈卡斯尔，还有贝热拉克，这些年轻的同乡说不定也会妨碍自己。
原本准备煽动克里斯提让陛下龙颜大怒，结果自己还是低估了皇帝的智能。这些原始人果然还算有点小聪明。贝热拉克也表现出了和自己印象不符的忠心耿耿，原本以为这个圆滑的家伙一定会蒙混过去方便自己下手的，结果说了一堆义正言辞的话让陛下颇为高兴。把这两个家伙组合起来一网打尽的计划看来失败了，但一切都尽在掌握也没意思。果然自己的敌人还得是同乡，和这些土著傻子可玩不来。
不过也不算太糟，贝热拉克只要展示自己的强大一定就会投靠。另一个穿越者奈卡斯尔看起来颇为单纯，稍加引导就可以让他也一起推翻暴君。“太阳”那个人必须死，安德烈·伯希一定会让这个自己在这个世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死的凄惨无比。话说回来他现在把组织换成了塔罗牌的序列，难道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找不到你吗？
只要继续引导陛下，继续让这个专制政府强化，让所有的人都忍受不了的话——那么他就可以发动兵变，成为唯一的救世主。
所有的黑锅都会由莱茵·纳维列特来背，而自己将会以圣君之名获得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