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乐定定看着抽她扑过来的人,骤然心跳停止,她要死了么?
铿锵一声,一把长剑突然出现在行乐头顶,格开了落下的大刀。行乐被人抓住了衣领以轻柔的力道扔进喜乐楼。
“救他,北庭夜,救他!”行乐叫道。
北庭夜想要秉持一贯的原则不多管闲事,可是那张与欢喜一模一样的小脸上有那么清楚的绝望和恳切哀求,让他犹豫一下,还是飞身加入了战局。
北庭夜剑法狠辣,招招志在歼敌毫不留情,他一加入战况便完全不同,他护在玉呈祥身边,长剑过处血肉横飞,蒙面人便再也没有杀玉呈祥的机会。
一群侍卫在长街那边急赶过来,眼见已经没有胜算,为首的蒙面人手一挥,“走!”
顷刻之间,除了死去的不能再动,所有蒙面人都退得一干二净。
“王爷,王爷——”满身是血的梁弘抱着陡然倒下的玉呈祥惊叫着,“传御医,传御医——”
玉呈祥只感觉喉间一甜,身体的痛楚突然尖锐起来,他抵挡不住脑子里涌上的昏眩,在意识渐渐朦胧之时喃喃地说:“行乐,行乐……”
我还没有问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吃饭呢,你愿意……天天陪我一起吃饭么……
玉呈祥背上中了一刀,欧阳青玉给他止血包扎好,玉呈瑞便亲自带着御医来了喜乐楼,他想把玉呈祥带回王府,行乐拦住了,她说,我会照顾他的,让他留在这里。
玉呈瑞看着行乐的坚持,最终还是让了步,把御医留了下来。
玉呈祥失血过多,一直昏迷不醒,行乐衣不解带地守着他,不肯离开一步。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被人追杀呢……”行乐趴在床头,叹息着,“你怎么老爱被人追杀啊?”
连昏迷着,眉头都是皱着的。行乐伸手上去想把他英挺的眉弄直,却发现是徒劳无功,“那么好看的眉毛,怎么老把它皱着?”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她。
行乐笑得微微有些苦了,“我以前一直觉得,最要紧的是脑袋聪明,只要够聪明,一切都不成问题……”
七岁的时候,她刚念一年级,老师就跑去找老妈,建议她跳级就读。不过欢喜不让,最后没跳成。
十岁,去参加国际儿童智力竞赛,得的分比第二名高了一大截,差点被绑架。后来爸爸说,真正聪明的人要懂得收敛光芒,才不会成为被枪打的出头鸟。
从此之后她韬光养晦,和欢喜一起当个可爱的小孩,该犯傻的时候犯犯傻,该闯祸的时候闯闯祸,偶尔帮在外面惹是生非的欢喜解决一些小小的问题。
高考的时候一张卷子只做百分之八十,和欢喜一起上了Z大,认识了欧阳和天涯,一起在Z大兴风作浪得尽教授宠爱。
她的人生,在自己的规划里过得好好的,又快乐又尽情。
只是没想到会来到玉壁皇朝。
但就算她一无所有地从二十世纪来到这完全陌生的玉壁皇朝,从来不曾怀疑过自己可以把身边的人照顾得很好,在她的字典里,除了天灾人祸,没有什么是用脑子解决不了的,像她上次随玉呈祥进宫给皇帝贺寿,只要动动脑子一切就可以漂漂亮亮,她理所当然地认为,以后也一定是这样的。
“我以为,我是可以帮你的……”
可是昨天看着那惊心动魄的刀光剑影,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完全无能为力,她只能看着他受伤,看着他倒下去。
如果没有北庭夜,连自己都会死掉。
“玉呈祥,我要怎么做呢……”这里不是二十世纪,不是她能掌握的世界,她首次觉得挫败,觉得自己没有用。
半夜的时候,玉呈祥发起低烧,只喃喃地叫冷,被子盖了一张又一张,体温仍是低得吓人。行乐看了他半响,爬上床钻进了被窝里。
皇宫。
玉呈瑞怒极地一挥手,桌上的奏折掉了一地,伏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心一颤,冷汗涔涔而下,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让你们保护个人,你们怎么保护的?四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提头来见!”
“皇上息怒,皇上交代的那些人,属下都看得好好的,这次刺杀四王爷的人和上次不是同一路的,所以才会让人钻了空子,请皇上恕罪,属下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了!”
“不是同一路人?”玉呈瑞眯了眼,不是他?除了他,还有谁会刺杀四弟?
胸腹之间骤然一阵剧痛,玉呈瑞身子晃了晃,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皇上……”黑衣人大惊,“属下马上去请御医。”
“不必了!”玉呈瑞抬手制止,“你给我去查清楚这次刺杀四王爷的是哪些人。”
“属下领命!”
黑衣人退下之后,玉呈瑞才支撑不住地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半柱香之后,疼痛才有所缓解,他从怀里掏出一块蓝田玉,怔怔地看着出了神。
他的日子,大概是不多了。
“母妃,儿子要做的事还没有做完呢,你要保佑我,给我多一点时间好么……母妃,母妃……”
玉呈瑞紧紧抓住那块玉,目光中的酸楚重又变成坚定。
玉呈祥是痛醒的,还没睁眼就为背上撕裂般的感觉皱了眉头。
想碰一碰,手一动,怀里温软的躯体咕哝了一声。玉呈祥一惊,低头一看,两排扇子般的睫毛挣扎着动了动,又动了动,最后才勉强地睁了开来。
大眼瞪小眼。
玉呈祥张口结舌地看着行乐因刚睡醒而显得朦胧的大眼,好不容易才嘣出一句:“行乐!你,你怎么会在我的床上?”
“是你在我的床上。”行乐更正。他的怀抱还真舒服啊。
“你……”玉呈祥觉得自己的头隐隐作痛,“我们怎么会睡在一起?你的衣服……”她为什么只着单衣?
衣服?行乐低头看看自己,不觉得不什么不妥,外衣的玉饰会烙着他的伤,所以她就脱了啊。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背上痛不痛?”欧阳说他只要醒过来就没事了。
行乐一提,玉呈祥觉得背上的伤口又火辣辣地痛起来。
“你等着,我给你叫欧阳去。”行乐小心地起床,把外衣穿了就往外冲。可一打开门,就见到了一个很令她意外的人。
“三王爷?”他怎么会在这里?
“行乐姑娘?”玉呈运的视线在行乐身上与凌乱的床铺之间转了转,眼里有分明的暧昧,“四弟伤成这样,好歹行乐姑娘也体谅一下。”
“三王爷怎么那么早?”行乐并不解释,反而笑吟吟地问了一句。
“我听说四弟背上受了伤,特地赶来看一下。”玉呈运朝玉呈祥看了看,又说,“不过看来没什么事呢。”
“三王爷刚才进宫了吗?”
“没有,我担心四弟,就先过来看看。”玉呈运漫不经心地应着。
“哦……”行乐眼里快速闪过一道绚然的光,没进宫,你怎么知道玉呈祥伤在背上呢?不过她不露声色,只笑道:“那您先进去看看四王爷,我去给他端点粥过来。”
行乐走了,玉呈运这才走近床铺。
“四弟,怎么那么不小心呢?”
“三哥挂心了。”玉呈祥淡淡道。
玉呈运看着玉呈祥苍白的嘴唇,伸手为他提了提被子,手触到他后背的时候略一使力,满意地听到玉呈祥倒抽一口气。
“我说四弟,这次你又是得罪谁啦?”玉呈运眼里射出冷冷的光,嘴里却是关怀的语气。
玉呈祥侧趴着,没有看见他的表情,听了他的话,只是沉默。
“我没有事,若是三哥有事的话,不妨先去忙吧。”
“那也好,今天我还没进宫呢,得去跟二哥说说,要把伤你的凶手缉拿株连九族才行。”玉呈运手里的折扇一合,“那三哥就先走了,你好好养伤……我看你还是回祥王府休养好点,怎么说,外面也是不安全,再说四弟你有伤在身,也让行乐姑娘体谅着才好。”
玉呈祥不说话,看着玉呈运离开,脸上没一点表情。
没人看见,他的手在被子里已经握成了拳。
缉拿凶手么?哼,缉拿了那么多年,又如何了?
二哥,你有什么,尽可冲着我来,为什么连行乐都想伤害?如果她有什么事,你让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