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拔山河,万夫莫敌。一剑在手,无双天下。这就是力王的盖世英姿。
男子汉就该顶天立地,行百事万事,只求无愧于真心。这就是力鼎的至理格言,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不会害怕,当他念出这句话,就是反攻的时候。
镇南流民的小孩熟知力王的故事,而其中最知名的粉丝,就是大木。
他没有力王那么强大,但他觉得自己有一颗像力王的心,于是绑了一条绣着“力”的破布在右臂上,每当他干活快到极限的时候,他都下意识念出来。
“力,力!力!!!”
随后他的心里好像涌出一股力量,迅速到达手脚。
在别人视角,此时的大木总是满脸通红,浑身散发着热气,眼睛里似乎闪着一小撮光。虽然有点怪异,但大人都当作是年轻人的干劲,同龄的把他当做“力王之力”。
被人夸奖、追崇,让大木怪不好意思的。因为他根本不想用这股力量打败怪兽,战胜强敌。
他有一个妹妹叫木子,父亲是木匠,母亲是裁缝,一家住在镇外。其实他更想用自己力量保护好他们,让一家都能住进镇里。
这是在力鼎的传说里,自己得出的一点小小的愿望……如果被阿文知道,怕是要被叫成胆小鬼了。
“总觉得有点安静呢。”妹妹木子抱着一篮子的木条,这是一家有钱人丢了张旧桌子,送给她拆的。
虽然这种木烧起来很难闻,可晚上坐在旁边很暖的。
“可能镇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把大人们都叫到教堂里。”背后两篮,胸前两篮,两只手还各提一篮,这个丝毫不影响大木走路。
今天就连阿文也没上课,说是有些重要的东西去查一查,所以他才有空陪着妹妹。
日薄西山,橘黄的夕阳将人影照得斜斜的。长长的街道上,有些老人,伶仃地坐在自家门前。小孩子们似乎并不知道发生着什么,反而没了大人的约束,聚在一起玩耍。
木子眼尖,远远地就看见石子头在带着一堆男孩玩审犯人,下意识躲在大木身后,想遮住自己。
大木劳累了一天,并没注意这一细节,反而觉得妹妹今天太过安静,他就找话说:“平时我在阿文那里的时候,你在跟着妈妈干什么呢?”
“缝布片。”其实她也想跟着阿文,可妈妈说人学那些东西一点用也没有,过段时间也不让哥哥学了。
她不知道有没有用,可是哥哥跟着阿文真的很开心,天天都有新的东西告诉她。
“缝完会让你玩吗?”
“有……没有。”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木子转口。
“反正你做了一天也赚不了多少,要不今晚我就让父亲给你去阿文那?”心里算了算家里的收入,大木觉得这可行。
虽然母亲也和他说过,跟着阿文学不了手艺,但他总觉得阿文教的是比手艺还重要的东西,可一被反问那是什么,他又憋不出话了。
“真的吗?”木子眼睛亮了起来,期盼地看向大木。
可此时石子头朝着两兄妹戏谑地大喊:“犯人快过来!”
大木以为和他俩无关,给木子挡住快步走,哪料正因如此,他抖掉了几根木头。
不过他也没打算回头捡,这种人还是少搭理为好。父亲警告过他们,别惹石子头,他表叔惹不起。有人就是胆子肥扇了他一巴掌,脑袋都被砸破了。
“叫你呢?今天还是你当犯人!”石子头抄起地上的木条往两人扔去,不偏不倚砸在大木头上。
“犯——人——来——啦——”
教堂偶尔会将犯事的人,拉到广场上示众,并且施以惩罚,无关的大人都不爱凑这热闹,反倒是小孩只觉得新鲜,看得津津乐道之余还会模仿。审犯人就是他们之间一种很流行的玩法。
“你骗我。”大木并没有理会自己头破血流,反而盯着惊慌失措的木子。
石子头扛着另一节木棍,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他没有理会大木,直接拿木棍戳了戳木子。
“快来啊,就缺你了。”眼见木子还愣着,石子头正要揪住她的后领把人拖走。
大木的手像鹰爪抓住了他的手腕。
石子头看见,大木转过身来,身上好像散发着热气,目光如炬,看得他心慌。
大木身后的木子在哭着。
其他孩子害怕起来,狠狠退了大木一把,石子头也给了他一脚,于是掉了一地的木条……
回到城外,木子被大木吩咐待在棚外,等他进去。
木门一关,很快就传出妈妈的惊呼,然后爸爸的声音也响了起来。里面慢慢静了下来,突然砰的一声,接着是断断续续的敲打声,木子听得都缩起了脖子。她想捂住耳朵,可又害怕得不敢。
最后一声,那是很硬的木头打在人身上,然后碎掉的声音。木门开了,木子还是第一次看见爸爸这么生气。
“你们都干了些什么!”爸爸歇斯底里地向她吼,可她并没有回答。于是木子爹快步走进镇里。
好奇的人靠近屋里,听着木子妈带着哭腔骂大木。木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委屈,眼泪鼻涕很快就流个不停。
明明被欺负的是他们,为什么好像还是做错了。
今夜特别的安静,虫不鸣了,从里的动物不叫了,河里的鱼也不溅起水花了。黑云笼罩着整座小镇,无星无月,压抑得让人感到烦躁。
崔文回来的时候也不像往日一样轻松。一位原本是流民,后来赚了不少钱,才有资格住进小镇的老人悄悄告诉了他。
镇里最有钱的那个,打算把所有流民都赶走。提起来的物价,其实只是在针对他们,镇民们并不受影响。后面他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建议能走还是走。
崔文也并不是一定要赖在这里,事实上他也不打算待太久,甚至随时都可以走。
可他总觉得不应该,一个小镇的镇外,不该住着一群流民。明明以前日子那么艰难,他也不会熟视无睹地放弃一群人。然现在有神明在世,也不是处在战争之中,为什么反而会出现流民这种身份?
而且这些流民,没有作奸犯科的,也没有好吃懒做的,他们都为能住在小镇里而努力着。于是他想尽可能地帮他们一把。
教他们知识,用一点钱建起互助基金,让他们团结起来。
但他顺着血气,来到众人所在之处时,看到一些人开始认命,打算就此远离小镇的时候,他明白了流民这种身份,已经出现了很久很久。
在流离之中,人丢失的东西越来越多,来到这里已是一无所有。
所以才叫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