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大的送亲队伍从繁荣的长安城不知何时竟已到了这偏僻至极的安阳。
皇帝曾亲自在城门送她出嫁,那时,天色如墨,却也不见星子隐藏其间,没有一人面带笑颜,而现在,天色入墨,耳畔也始终未能听见一声欢贺的唢呐,不是迎亲么?怎的如此死气沉沉。
也是可笑。
前方似有人在交谈,说的是胡语,她听不懂,心下却暗自不安起来。
出了长安城,这花轿便换成了挂着大红绸的马车,车夫也是胡人,只听他粗着嗓子吼了一句,这马车便缓缓地停了下来。
马车外边传来使节沙哑的声音,他道:“公主,前方有个客栈,您连夜奔波劳累,不如就在此休息一晚,我们明日再赶路?”
“现已行至何处了?”大红盖头之下,“秦湘”语气淡淡地问道。
“回公主的话,此城唤作安阳。”
“秦湘”一默,随后略带疑惑地问:“我记得安阳城极其偏僻,总共只有一两家客栈,和亲队伍如此庞大,怎可住下?”
“这……”使节一噎,没能答上话来。
“秦湘”轻轻叹了一口气:“罢了,既已决定远嫁你们北漠,这途中的大小事务便应由你们安排,你们说在此歇上一晚就歇一晚吧。”
使节如释重负,连连应道:“多谢公主体谅。”
他随后又用胡语与众人交谈了一阵,似是打点好了所有,有丫鬟前来掀开了马车的车帘,迎她下车。
她一袭红衣,偏偏只看得出凄凉。
被丫鬟轻轻扶住走了约莫百来步,便听见了店小二尖着嗓子吆喝:“有贵客到——”
在客栈里住的这一晚上,“秦湘”没敢真的睡着,反而因为是独自一人居住所以比平日更机警几分。
夜至三更,她偷摸着起了床,熟练的换了一身夜行服,偷偷潜入客栈的其他房间刺探消息。依她对这群迎亲胡人的了解,他们素来处事严谨,是绝不可能随意找个地方就让队伍停下修整的。
其中必然有非在此停下不可的理由,她有种直觉,这个理由与这次和亲的阴谋一定有着某种特殊联系!
然而,寻了一夜无果——除了知晓迎亲队伍的使节早在她去刺探之前,便离开去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六更时才回客栈之外,一切正常得可怕。
翌日清晨,有丫鬟前来服侍她梳洗。
丫鬟唤了她许多次,她躺在床上充耳未闻,丫鬟上前查,但见她面色红润得不太正常,额头上也冒出了虚汗,丫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探了探她的额头,心里咯噔一声,显然被她额头的温度骇了一跳,匆匆跑了去禀告使节。
使节听闻和亲公主发了高烧立刻派随行的胡医前来治病,“秦湘”虽是在装病,但她见了胡医来也并不着急心虚,她服下了宫中太医特地配置的药粉,这种药粉会使她的生理特征在一段时间内,与真正发烧之人的体征一模一样。
胡医为她把了脉,神色变幻得格外精彩。只见他忙向使节叽里咕噜一阵禀报,就连使节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到后头竟黑得如同那锅底。
“咳咳……”“秦湘”假装虚弱地问,“使节大人,本宫自幼养在皇宫身娇体贵的,实在受不了这偏僻之地的恶劣环境,您可不可以让队伍停下,容我缓些日子,身体好些再赶路?”
使节再不愿,也只得应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