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冬生毕竟练过体,此时状态最好,他饶有兴致地四下张望,猛然间就有了发现。
咦!
那边傍山一处树荫下灌木,开着一小片黄白唇形小花,舒展着叶状苞片,豆芽般花蕊伸出花冠,花朵间夹杂着少量棒状花蕾。
对了,这是《万物纲要》中提到过的金银花,吴冬生这几年偶尔翻翻《万物纲要》,因为练体需要,他倒是以查看植物篇为主,动物篇反而知之甚少。
冬生三两步就跨过去,细看没错,就准备采摘。
“喂喂喂,慢着,慢着,”一个声音追着他喊,高丰裕已站到他身旁,脸色不渝道,“吴兄,这不合规矩吧?”
吴冬生一脸茫然,什么规矩不规矩。
关良已跃至他身边,对高丰裕浅笑道:“见谅,见谅,我这兄弟不知道这潜规则。”
说着,就拉扯吴冬生手臂,附耳道:“一般这些不太值钱的植物,都是让给奇丹宗修士的,算是潜规则。”
“啊?”吴冬生脸上诧异,却不好再去抢,心里暗道可惜,本还打算摘来练体用的,能省一个子儿,是一个子儿。
一旁的孙禁看得直摆头,心道:“这姓吴的小子修为最高,可怎么瞅着不太靠谱啊,还当斥候,不会是个坑吧?”
继续前进。
花草更加茂密,串串红、鸡冠花等随处可见,偶尔还有成片的蛇目菊,蝴蝶蜜蜂在花间飞飞落落,忙碌着讨生活。
关良手里提着长刀,边走边砍着半人多高的芭茅草,偶尔惊起一只肥硕的野鸡,呱噪着蹦跶飞跃远去。
花香夹杂着泥土气息,有鸟啾虫吟声入耳,令人心旷神怡。
四人却无心欣赏,除了偶尔等高丰裕采摘一些花草根茎,一路不敢松懈。
关良抬头看那日头渐偏,暗暗焦急,一个劲儿催着再快点。
急行大半个时辰,眼见天已渐黑,四人终于赶到一片地势较缓的开阔地带,除了不少参天大树,植被不是太过茂盛。
关良又掏出地图和方向罗盘比对一番,满意的点点头,对三人说:“此方向两三年前老哥哥们带我走过,刚才一路行来,也未发现其他修士痕迹,正适合我们四人活动。”
吴冬生自是没得说,充分相信“小娘”,高丰裕和孙禁则对视一眼,没有作声。
“天色已晚,对我人族修士最为不利,”关良缓缓道,“就在此地歇息一晚,好了,开始干活儿吧。”
吴冬生愣愣地杵在原地,不知道要干啥,就看着关良三人忙碌,以学为先。
只见高丰裕掏出一包药粉,前窜后跳,在林地周边洒着。
吴冬生闻着有些刺鼻,便上前问询,好在这家伙跩是跩了点,也没故意隐瞒,翻着白眼解释了。
原来这是驱虫药粉,既可以驱赶蚊虫蛇鼠,又可以隔绝气息,因为兽类可比人类嗅觉灵敏得多,而且许多兽类夜间活动,此药粉人类闻着只觉刺鼻,一般兽类闻着就恶心作呕。
吴冬生又转到关良和孙禁身边,只见关良正举着块夜光石为孙禁照明,孙禁则围着林地在布小型阵法。
看那阵盘四四方方,乌漆麻黑,不知是什么材质,吴冬生好奇一问,原来是最简易的感应小阵,可以反复使用,羡煞人也。
布置完四个小感应阵,那孙禁又摸出块人脸大小的圆形八卦罗盘。
吴冬生随意瞅了瞅,正中小圆盘框着根指针,小圆盘外是大环套小环,一层层铺开,约莫十几二十层,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字,甲乙丙丁震午未庚……
吴冬生瞧着眼花,便不再看罗盘,只盯着孙禁看,见他手中稳稳托住罗盘,四下走动,嘴里还嘀嘀咕咕自语。
约半柱香后,孙禁就对关良说:“关兄,本来震、巽(木)克坤、艮(土),但此地土气偏亢,与木气相克相侮,离(火)旺于夏,木、火属阳……”
“打住,打住,”关良连连做手势,“最怕听你们这些臭道士的鸟语,你直接说我们要怎么做。”
“唔,这里阳气重,不怕阴物,”孙禁眯眼笑道,“很适合夜宿,只是不要生火,不要贴地打坐。”
“好,那就行了,”关良大手一挥,“各自去搬块大石过来,不要走远。”
趁着孙禁和高丰裕离开找大石块,吴冬生忍不住问关良:“小娘,我看这树又高又大,咱们怎么不坐在树杈上过夜?”
关良已习惯他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风格,轻声答道:“一来,有些灵兽夜间在树上活动,二来,爬的越高,夜风越大,会带走我们身上气味,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宿在树上并不合适。”
关良想了想,摸出枚暗黄符箓塞给吴冬生,小声交代:“虽说四宗同源,又有宗规束缚,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待会儿夜宿,可灌注灵力入此符箓,并以神念激活,有直接向神魂示警之效。”
吴冬生点头谢过,与关良分头找石头去。
须臾,四人都找来能容一人打坐的石块,呈四方形堆放,相互间隔三丈。
又一番商议,轮流值夜,一人一个时辰。
四人各自盘坐好,分别放出感应符箓,如数只黄色蝴蝶,绕在自身半丈外飞舞,大家默契的选择视而不见。
当值的当值,没当值的抓紧时间打坐。
这一天下来,半天飞行半天步行,四人已行进一千多里,不光肉体疲惫,精神倦乏,连灵力也消耗不少,急需休整。
……
一夜无事。
翌日一早,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树林,洒下斑驳影子,吴冬生四人已出发。
经过一夜休整,吴冬生神采奕奕,状态很好,跟在关良身后,觉着无所事事,也没有避讳高丰裕和孙禁二人,边走边和关良聊起天来。
“我说,小娘,”吴冬生突然想起在横山镇,汪精来喝茶逗趣时说过的话题,好奇问道:“你在横断山脉闯荡这么些年,见过两丈多的巨虎么?”
“啥?巨虎?还两丈多长?”关良侧头回望了冬生一眼,看着不是说笑,凛然道:“两丈多长的灵虎,啧啧,筑基后期的修士见了,都是有多远跑多远,你觉得我们有机会碰到?”
“哈哈”
“呵呵”
吴冬生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高丰裕和孙禁两个小子在嘲笑,他心里恨恨道:“他娘的,好你个汪精来,牛皮都吹上天呐,差点信了你的鬼话,害我又出糗,以后有机会非得修理你一顿不可,哼!”
“别说两丈多的,”关良继续解释道,“就连一丈多长的灵虎,筑基初期修士对付起来都够呛。”
“噢,这样啊,”吴冬生觉得脸上有些发烫,赶紧岔开话题,“那你见过的最猛灵兽是什么,说说真实事例呗。”
这一说,连后面的高丰裕和孙禁都来了兴趣,接触这么久,两人心中已有计较,关良是个老手,而修为最高的吴冬生,反倒是个菜鸟。
关良谈经验,那得听一听,两人忙跟近几步,竖起耳朵听故事。
“那是一年前,”关良边走边回忆,缓缓说道,“横山雇佣队接了个任务,队长亲自带队去做,我有幸跟去混,要知道,队长可是个筑基中期的修士,大家伙儿都认为这趟差事轻松。”
“哇,高手带队啊,”吴冬生无比羡慕。
“去……你别打岔呀,”关良满脸无奈,继续说,“开始都很顺利,大伙儿还跟着捡了不少值钱的东西……”
关良娓娓而谈,后面跟着的吴冬生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精彩处还不忘吼一嗓子“好”、“干的漂亮”。
“直到东行第三十九日,那天一早,队长就说他有些心神不宁,”盏茶时间后,关良话锋一转,“对了,忘记说,队长原是奇术宗的修士。”
吴冬生和高丰裕都忍不住回头瞥了孙禁一眼,孙禁一脸无辜,吴冬生不知道高丰裕怎么想的,反正自己觉着这些奇术宗的家伙们都有些神神秘秘的。
“大家伙儿都非常信服队长,有人就提议不要再深入,”关良还在说着,“可当时任务已完成大半,队长决定再坚持两日,大家只好跟上,没想到,当天下午就碰到了那个家伙……”
吴冬生三人正听得入神,突觉关良没了声音,而且,他竟然停下脚步。
“小娘,你咋啦?”吴冬生关切地问。
“碰到什么东西?”高丰裕在问。
然后,吴冬生三人就看到关良转过身来,就像见到什么极其恐怖之事,一脸惊惧,眼里的瞳孔都在收缩,双拳更是紧紧捏起,喉咙里干巴巴的挤出几个字:“黑面灵魈。”
“啊?”高丰裕闭嘴了。
“呃……”孙禁脸色也有些难看,嘟囔道,“宁遇豺狼,莫遇灵魈!”
呼,呼,关良重重吐出几口气,神情自然了些,肃然道:“是啊,前辈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可是,那家伙太罕见,已经沦为传说,老哥哥们自然不信邪,包括队长……”
吴冬生三人围了上来,气氛有些凝重。
“那家伙还不到一丈高,体型粗壮,面若鬼魅,气息大概介于二级初期与中期之间。”关良眼神落寞,仿佛“灵魈”两字都成了禁忌,不愿提及。
顿了顿,关良继续说:“要知道,我们一行八人,练气圆满、后期的不消说,但也有两名筑基修士,除了队长,还有个刚刚筑基不久的副队长。”
“这还没有一战之力?”吴冬生有些难以置信。
“呵呵,”关良苦笑,摇头道:“哪会那么简单,甫一交手,我们才知道大错特错,传说就是传说,不是随便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