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故事十天都听得如痴如醉,他喜欢这些故事,他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故事,或者说他不敢相信世间竟然有这么多有趣的事情。
他本以为世界是非常简单纯粹的,为了生存而捕猎或是耕种,但原来世间有这么多离奇的,难以想象的事和物。他总是听到寒夜讲着讲着自己困了睡着了才睡。
相比而言,在森林里的生活是危险而枯燥的。在寒夜的口述和比划中,一个绚丽多彩的世界在他面前展开——世界是如此有趣。
在梦里,他也进入了寒夜的故事中,他或是成为喷吐火焰的巨龙,舞动的身躯翻越大山大河;或是能在岩浆中重生的神鸟,翱翔九天,接受世间无数凡鸟的朝拜……
而看着他睡着的寒夜眼神复杂。
“我改变不了历史,也扭转不了现在,”寒夜的声音渐渐变得惆怅了,甚至带着一丝丝无奈和颓然,直到轻轻抚过十天脸颊的时候才多了一分平静,“但我可以尝试创造未来……如果来得及的话。”
光阴似箭,夏天没了踪迹,秋天也去了大半。
即使风调雨顺,但不知为什么,这一年却还是成了荒年,粮食减产严重,许多稻壳看似饱满,实际上里面却是空的。
村长统计下来,今年的收成不足往年三分之二。若是按照往年的规定上交供奉,今年的冬天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经过村子里几个资历最高的老人商议之后,贡品还是如期出发了,载着小孩子望着流口水的腊肉,一袋袋碾了壳晒过的稻米,踏上了进贡神的道路。
他们会将贡品送到村外林海的边缘,那里是神灵设下的边界,只有迷惑人的浓雾,人难进也难出。
送到了那里,他们的任务就结束了,会有神灵的使者将贡品带走。据说是一种巨大的神鸟,每一年都会按时飞来,将贡品带走。
而运送贡品的村长,在回来之后就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村里但凡上了年纪的人都会告诫年轻人,不可以对神有不敬的想法,神是至高无上的。但这次事关村子里无数人冬天的活路,按照传统,他们会饿死很多人。
他只能祈求,祈求神灵网开一面,给他们一条活路。但若是这样,也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也未可知。
时间一天天过去。
朝夕相处中,十天和寒夜渐渐熟络了。不过寒夜总是回避关于自己来历的话题。
但十天还是从她平时的只言片语中感觉到她并不喜欢自己过去生活的地方,她似乎不喜欢那里。
偶尔提及,也只能从她眼底看到一抹阴霾,但是寒夜经常和十天讲一些什么自由啊,平等啊,公正之类的十天一开始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对在封闭世界长大的十天来说,这些东西简直闻所未闻。但也正是如此,在寒夜的帮助下,十天的世界观和视野不断完善和开阔。
也为他价值观的塑造打下了基石。
随着他们相处的日子逐渐增多,十天心中的小心思也越来越难以压抑了。
十天不止一次打算向寒夜坦白,但每次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失败了。十天认为他们现在的关系正处于一个关键的节骨眼上。
似乎他只需要再往前进一步就能……但这一步又是如此的艰难。
与此同时,村子里因为另一件事炸开了锅。
神,降临了。
得知神灵到来的村长终于出了门。
他把自己关在家里好几天不出门。他这一出来大家才发现,几天的功夫,他满头头发都白了。
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出来就对着众人吼:“在哪!带我去!”
年轻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村长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们甚至还在为要见到传说中的神而兴奋。
只有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才知道,神灵造访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造访这里,也绝不会空手而归。
二十几年前,上一任村长,就是因为触怒了神,被他们带走,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过……这件事,只有现在的村长和上了年纪的老人知道。
半个时辰之后。
十天因为来看望母亲而回到了村子。远远的他就看到村子里的人都反常地聚到了一起,人们围绕着什么跪伏在地。一个个恭恭敬敬,大气不出。
他正好赶上了“神”与村民的见面。
“十天?”有人发问,那几个人衣着怪异。
十天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是我。”
“你姓十,不是在井村出生,方圆百里也没有姓十的村子,那么你……是碰巧进入此地的野人?”开口的人位于中央,他高高在上的态度令十天反感。
健壮的肌肉,挺拔的身姿,暴露度极高的奇异服饰,再加上一身奇怪的图案(这时候十天还不知道刺青这种东西)
这就是“神”给十天的第一印象。
虽然和他幻想中的神灵差距很大,但至少看起来不像人,至少不像普通人。
“没错。”十天没有否认,他不知道为何对方会知道这些,也许是神灵本来就全知全能,也许是村里的人告诉了他们。
但无论哪种,这个时候撒谎都没有意义。
这三位中,黄色服饰的是克,蓝色的是阿木提,中间为首的一身红袍的名叫离业。
“我们在找一个人,她……”克急不可耐地开口了,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被中间的离业抬手阻止了。
“不急!小兄弟,我们今天来此,并不打算追究你的问题,我们只是来找一个人,如果你在最近这段时间在什么地方见过陌生人的话,请你告诉我们。如果你能帮我们找到她……”离业打断了他,随后对十天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要找什么人,我也帮不了你们。”十天虽然心里有些慌了,但他的语气并没有变化。
不过十天不知道的是,此时对方已经从他下意识的眨眼中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寒夜说的居然是真的,真的有人在找她,那如果让他们知道寒夜现在就藏在十天家里……她会不会就……
十天不敢想了,他原本只当做玩笑的话如今成真了。他遵守了约定,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过关于寒夜的事情,如果他泄露了呢,或者对方已经发现了呢,寒夜会不会像她说的那样突然离去呢?
他们是怎么怀疑到我的?十天脑子转的飞快,他们会这么针对他,显然是有原因的,但十天自问没有出过任何差错……
“我本打算,如果你能将功赎罪,我就免除对这个村子的惩罚。”离业语气平淡,似乎只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但他的话却让老村长跪着的身躯一阵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