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日并不是什么良辰,在乌云轰隆了几声之后,帘帘的雨滴如同从天坠落的潺潺水流,滴在了湖畔的美景之中。
寒蝉凄鸣,仍叫不醒浸入沉沉昏眠的张灵儿。尽管周围是潇潇雨滴与湖水交融的声音,但她睡在长亭之中,如一朵沉睡的水莲,是那样安静。
许生狂背着如山的竹筒,仍用鼻子仰视着女人。他看着女人额头处黯淡的浑浊物,伸出了手。
“哼!这偏僻的小城,竟也有人懂得这种高明的巫蛊之术?”
他不禁称赞了两句。
许生狂的手指,点在了张灵儿的眉心。他双指用力一夹,本来黯淡的浑浊物此刻竟化为一条黑虫,在手指间不断挣扎。
许生狂眼神一发狠,手指再一用力,这虫立马就化为黑烟,再也无影无踪。
他此时明白了,人们口中所传的那个恶人花劼,掳走女人的手段。
张灵儿口吐一口黑血,双眼猛然一瞪。她感到自己仿佛从一个大梦中醒来,浑浑噩噩地望着周围的一切。
“这是哪?你是谁?”
她惊地站起,慌乱地朝着左右看着。
“我乃万竞门弟子许生狂,你被恶人花劼俘虏,他给你种了蛊,令你听命于他,杀了不少无辜。”
许生狂在说到万竞门之时,傲慢的姿态又多了一分。
张灵儿瞪着难以置信的双眼,几年前忽然从月下出现的花劼,又如水波一般,在他记忆的波纹里漾了出来。
许生狂毫不怜香惜玉,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粗暴地问道:“告诉我,恶人花劼在哪?我要替民除害!”
毕竟,万竞门乃八大门派之一,惩恶扬善,乃是他们身为侠士该做的事情。
虽然蛟心州是个小城,但也要恩泽这里。这才是大侠风范嘛!
张灵儿如同一只受惊的麻雀,她极力挣脱,可怎么也挣脱不了。
“我……我只记得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我的面前。他朝我一挥手,我醒来,就看到了你,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张灵儿的表情异常痛苦。
许生狂见她的模样,不像是在撒谎,喃喃道:“没想到这恶人的巫蛊术这么厉害,令人的记忆一点也不存在。”
他嘀咕完,惋惜地对着张灵儿那张狐媚的脸,说道:“虽然不是出于你自己的意愿,但你在不知情地情况下,杀了不少的无辜。你身为杀人者,就得偿命!”
许生狂边说,边将手伸入自己的竹筒,幽幽地抽出一把剑来,剑光照在张灵儿惊惶的脸上,他缓缓地说道:“而我万竞门许生狂身为侠士,就得替天行道!”
张灵儿脸上的粉嫩,此刻被吓得散尽,只剩下没有血色的苍白,冲着许生狂颤抖地吼道:“不!我没有!救……救命!救命啊!”
许生狂没有一丝怜悯,只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女人。身为侠士的他,必须毫不留情地挥出这一剑!
他将长剑执向天,朝着女人的脖颈,凌厉地划出一剑!长剑,在昏暗的光线中,闪出了凄冷的光芒。
张灵儿已经吓得失了声,静待自己的死亡。
“锵!”
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之音,在雨声中惊起。
随后一位黑影,如青燕般轻灵,在一道剑光闪烁之后,倒悬在长亭的亭顶之上。
张灵儿被剑气冲得跌倒于地,但她眼泛泪花看着那黑色,却是蓬勃着光芒。
许生狂,稀奇地向上仰视,望着突如其来的男人。男人倒悬着,宛若一只黑色蝴蝶停在那里。
“你已知姑娘并不是出于她自愿杀人,还要取她性命,是否愧对‘侠’字?”
听男人言语,他并不是刚刚来到此处。
“来者何人?”傲慢的许生狂,蓬发出滔滔怒意,将剑指向他。
这个人,可是在否定他奉行的侠义之道。
男人倒悬着,将剑朝着亭外的雨滴一划,在水花四溅中,他豪迈地说出自己的名字:“监武堂,叶嗔,奉命带回张灵儿!”
张灵儿听了,如鸟雀般呼道:“大侠,我就是张灵儿!”
“一只‘走狗’而已,也妄图阻止我替天行道?可笑!”
许生狂执着剑,不由分说,就朝着叶嗔怒气冲冲地砍去。
叶嗔早有防备,双脚一踏,朝着亭外的湖面,如若蜻蜓之姿,在圈圈水纹的湖面上翩翩而去。最后他转身在雨中将剑一划,脚尖点在了一片荷叶之上。
许生狂粗暴地狂蹋亭柱,整个人亦追了出去,他背着如山的竹筒,也是将剑豪迈一挥,立在一片荷叶之上。
两人衣袍在风中摇摆,彼此对立而站,执剑相视。
一帘一帘的雨滴,在他们之间,仍然不停地下落着。
此时天地中的两人,都要成为“侠”。
许生狂仰起自己高傲的头颅,又用鼻子看着别人,一阵一阵的风吹向他,可他却说着无比坚定的话语:“我万竞门对于恶,誓要斩草除根。那个女人,我杀定了!”
叶嗔举起玉骨剑,任雨滴吹洒在自己的脸上,湖面映照着他缓缓而动的嘴巴:“那很不巧,那个女人,我救定了!”
“哼,一个小地方‘走狗’,能有多高的剑技?敢在我面前放出狂言?”
不知谁家暗暗吹起了玉箫,它如怨如诉的声音,在雨声中响了起来。
明明忧愁的乐声,却激起了两人的斗志。
叶嗔率先发动攻势,他要让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吃到苦头!
“落字诀!”
叶嗔刺出的剑,仿佛吹袭出萧瑟的秋风,仿佛是满树的落叶冲着许生狂的要害处落去。
许生狂自然不会退让,他朝着叶嗔的剑,傲慢地斩出一盏又一盏银色的残月。
只见在雨滴漾起波波水纹的湖面上,似有落叶朵朵落叶飘落,似有盏盏残月初升。
只听在这雾蒙蒙的天地里,响起了在潇潇的雨声,幽怨的箫声,以及剑与剑的相撞的清脆声响。
两人的剑,越挥越快,越挥越迅疾!
叶嗔发狠砍出一剑,这一剑击退了许生狂,然后他将剑尖点在了水里。
他又想起了当时武职选拔时的方法。
无数水滴凝成的水流,以百川汇聚的姿态,缠绕于他剑身之上。
“归字诀!”
叶嗔仿佛挥出一条咆哮的蛟龙,冲着许生狂旋舞而去。
“雕虫小技!”许生狂将剑半插入水中,豪迈地向天一撩。
湖面顿时乍起道道水浪,水浪又迸发出无穷的冲击之力,将挥剑旋舞而来的叶嗔吞噬其中。
叶嗔被白浪吞噬,瞬时失去了攻击的能力。
许生狂朝着叶嗔被吞噬的地方,在雨天里横斩一剑!
这一剑,凌厉地仿佛天地都能斩断!
一剑过后,丈丈白浪消失不见,只剩湖水连同九天处坠落的雨点,滴落在许生狂的眼帘剑,滴落在他沾有点点血迹的剑上。
张灵儿扶着亭子的栏杆,呆呆地望着还在荡漾的湖面:“死了?”
她的眼中,又滴落了泪水。
叶嗔可是她唯一生还的希望了!
许生狂脚点在水面之上,仰天大笑着:“就这?小地方的人果然是井底之蛙,真是自不量力!”
他语毕,就要转身向亭子而去。可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水面又乍起水浪。
一帘一帘的水幕瞬时遮住了视线,一只慑骨的剑,从其中穿刺而来!
“我会让你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叶嗔的剑在滴落的水流之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这弧线在挥划之中,又顺便抛洒出一道猩红的血线。
玉骨剑,划伤了许生狂的左臂。
许生狂惨叫一声:“王八蛋!”
他眼里蕴着冲天杀意,欲要向后横斩一剑。
可叶嗔,哪里给他机会?
叶嗔望着在眼前的水滴,望着砸向自己剑身的雨点,轻轻呢喃:“花开倾城,艳如牡丹。”
花字诀——牡丹!
许生狂瞪着双眼,见叶嗔朝自己挥来的剑。
他的剑光,如牡丹花色之素白;他的剑气,如牡丹花开时惊艳;
这一剑,就似万花丛中的牡丹,它是所有剑击中最为倾城的一剑!
无论是挥剑的速度,还是挥剑的角度,都是那样无可挑剔。
许生狂面如土色,这小城里竟然还有如此绝妙的剑技?
他慌张地倾尽自己所有内力,置于自己剑身之上。
叶嗔的剑,与他的剑,瞬时撞在了一起。
一声震颤天地的响动之后,在这水上,叶嗔的剑光在撞到许生狂的剑身之后,仿佛绽出如同牡丹般耀眼的光芒。
许生狂虽惊险挡住了这一击,可他仍禁不住地,吐了两口鲜血。
他愤怒无比。
许生狂趁着叶嗔刚刚站定,眼神一狠,从怀里掏出数十根银针,阴险一掷。
银针配合着阴冷的天气,肉眼根本难以分辨,它们迅疾地朝着叶嗔散去。
许生狂阴着脸,在心中道:“这些银针可是涂有剧毒,中一针必死无疑。”
叶嗔能觉察到有暗器朝自己飞来,可他根本无法分辨出来到底在何处。
他又执着剑,低低呢喃:“不染污物,清如青莲。”
花字诀——青莲!
只见,叶嗔的剑挥得异常辽阔,异常豪迈,异常迅疾。
在一道青光未消之时,又泛起另外一道青光。在朦胧的雨天之中,湖面之上,仿佛绽出了一朵青莲的幻影。
叶嗔被立在青莲之中,被其笼罩。
银针如同泥潭里的污物,在碰到青光之后,跌落于水中,碰不到叶嗔丝毫。
叶嗔立在雨天里,将剑举向许生狂。
“这就是你看不起的小城剑技!”
许生狂咬着牙,他的手向着自己身后的竹筒伸去,脸上尽是耻辱之意:“没想到跟你这种井底之蛙交手,还要动用我万竞门的绝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