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情人节,这已经是没有陈鹏的第三个情人节了。以前,陈鹏在时,林岚一年中最喜欢的节日就是这个。因为,她和陈鹏结婚就在这天,从结婚起他们忘了很多纪念日,甚至是各自的生日,唯独这一天始终记得。每年并不太浪漫的陈鹏都会在这天送林岚一件礼物,陪她一起庆祝。现在对林岚来说一年最难熬的也是这一天。甚至低落的情绪会随着情人节前铺天盖地的宣传开始。生活呀!当所谓的“最幸福”反转成为“最痛苦”会怎样?
前两个情人节,林岚都是在家陪儿子,不出门,不看手机。然后提前给自己快递个礼物,或是让自己忙起来,也就淡了、甚至忘了。偏这个情人节前,林岚接到了出版社的邮件,要她这几天来上海谈事情。结果就赶上了,想避都避不开,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看着街上铺天盖地的粉红色情人节海报和广告,还有甜蜜的小情侣和执手相望的老伴们,林岚觉得自己像热带地区刮过的一阵力量不足的寒流,不但没有影响气温,反而被环境里原有的温度干扰了。中午从出版社出来,编辑还适时的问候了一句:情人节快乐!哎。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喜欢开玩笑!越想忘记就越被提醒。路上,林岚买了一瓶好酒和下酒菜,打算回酒店独自品尝,借酒浇愁一下。
可惜,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一瓶酒见底时心情不但没好,耳朵有些隐隐作痛,怕是老毛病要犯!想起多年前第一次得中耳炎,半夜发烧、疼得不行,是陈鹏深夜开车带自己去的医院,那时候还不觉得自己身在福中,这是他一个做老公应尽的职责,毕竟平时看孩子都不用他!而且自己也不是病秧子体制,偶尔的状况他理所当然应该表现一下。
可是现在孤身一人异地他乡,忆起当初,才知道生病时有个人守在身边照顾是多么幸福的事。人,失去方知可贵,更何况林岚这样总爱抱怨的!
看着钱夹里两个人结婚登记时的照片,林岚百感交集。陈鹏,有你在时多好!这么多年,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没有你的生活,也比以前坚强勇敢许多,可为何不总在经意间流露感伤!是不是骨子里的脆弱永远无法改变?手指轻抚过照片中陈鹏微笑的面庞……
“鹏哥,你说,我要是有一天不在这个世界了,你会怎样?”
“不在这了,你去哪呀?”
“别闹,你知道我的意思的!”
“你不在,我也就不在了!我比你大那么多。我不在你会怎样?会想念我吗?会去看我吗?”
“我呀,会天天看着你!因为我会把你的骨灰埋在花盆土里,然后在上面种一棵树,每天给它浇水,擦叶子和你说话:老头子,咱们今天吃点白菜怎么样呀?老头子,今天给你读本书吧!老头子,我要去跳广场舞了,你在家听话啊!老头子,晚安!你觉得可好?”
“你呀!还是把我洒进江里吧,让我自由的看看风景,我可不想被困在个盆子里。等你没事的时候,就去看看我,谁欺负你了,你就跟我说,半夜我就去找他!”
“哈哈!老头子,你可真逗。洒江里,你不是早被水冲没了,我还上哪找你去!还聊天?……”
曾经以为玩笑的一番话,不想若干年后竟变成了对未来的现实!“啪嗒!啪嗒!”照片上陈鹏的微笑模糊不清。陈鹏,陈鹏!如今再没有人陪我半夜看病、没有人听我说话、没人为我的委屈半夜找人。想起这些觉得耳朵疼得越厉害!
林岚忍着疼在酒店附近找了家药店,买了药,回来吃了,用了,想着躺下睡一觉可能就好了,却不想一觉醒来,不仅没好反而发起烧来。
“不行。要去医院!否则,不能明天回去让妈妈和儿子担心。”陈鹏在时,林岚为个“小伤小痛”都会扯着陈鹏委屈半天,如今陈鹏不在,林岚却学会了“忍病”、“藏病”。
林岚努力爬起来,看看手表,又看看一片安静的外面,还真有些害怕。算了,没命靠别人,只能靠自己!林岚换了件衣服在酒店楼下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最近的医院。
“今天很高兴!”刚结束聚会的冯远坐在车上还有些余兴未尽的兴奋。比起两个人甜腻的情人节,冯远更喜欢人多、气氛热闹的paty,大众和小众都有机会!也许玩累的人早已散去,而不知疲倦的人又正在狂欢的缘故,街道上格外安静。
车子转了个弯,冯远发现路边出租车上走下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曹拓,把车停下!”
“怎么了?不舒服吗?”曹拓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冯远,以为酒精的缘故,关心地问。
“没事,等一会儿!”
曹拓一脸茫然的把车停在路边。一直从后视镜里盯着冯远。
冯远突然说:“你先走吧,我一会自己回去就行了!”冯远拉车门的动作比他的话更快。曹拓还来不及问话,冯远人就没影了。
冯远走进医院,才忽然想起自己“隐身三件套”什么都没带,要是被认出来就麻烦了。可他实在好奇,刚才看到的背影是不是那个女人?赶上这个日子,又是凌晨,也许医院不见得人多,更不一定有人能认出他,赌一赌。
急诊里还是有些人,冯远捂着嘴找了半天,才看见林岚一个人孤独的坐在角落的一张椅子上,低着头,捂着耳朵。
站在她面前,半天林岚才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冯远惊讶地发现原来她一直在哭。
“你,怎么了?”
林岚泪眼模糊,看了冯远半天,缓慢地站起来,喊了声:“陈鹏!”然后,走上前来抱住了冯远。
冯远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惊住了,僵硬着身体不敢动弹。
半晌,冯远开口:“你,先别哭,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谁是陈鹏?”
最后一问似让林岚从恍惚中醒来,离开冯远,站直自己,呆滞的目光在冯远脸又停留了一会儿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你是谁?“
冯远差点没被气乐了!这女人,精神有问题吗?占了别人便宜才说不认识!一脸恍然大悟,结果是认错了!真遇见了奇葩。
“我,你不记得了吗?海南,飞机上帮你拿行李,送你的……”
林岚皱着眉努力的想着,然后捂着嘴说:“我想起来了!”
“你怎么在这?还穿成这样?”
其实冯远也没穿的多奇怪。一身白色西装、打领结而已嘛!只是这个时间地点里出现,着实有点像从民国剧里走出来的翩翩风流公子。
“别管我穿什么了!你为什么哭?要我帮忙吗?”
林岚一听到“帮”这么温暖的词,感伤的眼中又泛泪!
“你,先别急着哭,回我句话行吗?”
“没什么,我只是犯中耳炎了,有些发烧!”林岚一边像个小孩子一样边说,边抹眼泪。
冯远噗嗤一下乐了“我还以为什么大病呢!吓我一跳!”
“喂,我生病了,你有没有同情心?多疼,多难受,你知道吗?得病的是你,你还能笑得出来?”本来还挺感动的,这会看见他笑,只剩一肚子气了!
的确,中耳炎可能不算什么大病。可有句话叫:牙疼不算病,疼起来真要命!林岚没体会时,也不放心上!病了才知道这病有多难受。
简直是:折磨!对,就是。很多事呀,都如得病这般,没真正体会过,永远只是个概念:局外人和站着说话不腰疼,大概就指这个。
冯远看着林岚委屈的样子,不再和她争辩,索性转移话题:“看过医生了吗?”
“正在等。”林岚有点没好气。
正说着话,里面喊林岚的名字。
“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林岚欲言又止,走进诊室。
不一会儿,林岚拿着一张纸走出来。
“怎么样?”冯远问道。
“医生说让吃这几种药,如果明天感觉严重就再过来,进一步检查。”
“没了?”
“没了!”
“那到底什么原因引起的?有什么禁忌没说吗?”
林岚看着冯远不说话。
“到底怎么说的?”
“大夫说:我以为多大事呢?吓我一跳!”林岚挑挑眉,一脸冷漠。
“嗯?你……!”冯远瞪眼。
林岚撇都没撇他,径直往外走。
“你去哪?”
“拿药。”林岚不想多停留,懒得和没同情心的人废话。
拿了药,走出医院,已经天色渐明,林岚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冯远见状,脱下衣服递给林岚。
“披上吧!”
“谢谢!”林岚迟疑了一下,披在身上。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冯远知道她还在生气:“这样吧,我打车,先送你,这个时间了,你能安全到家,我们也不算为谋。”
林岚没说话。
两个人上了车,报了地点,就都不说话了。司机时不时的偷眼看他们,冯远有些不自在。就下意识的把身体向林岚靠了靠,然后又解释地说:“你感觉好点了吗?要是累了就靠会。”
林岚声音放缓:“我没事,老毛病了!上火而已!”
“上火?”
“呵!”林岚不知该说什么好。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到了,记得吃药!”
“嗯,谢谢!”
冯远挥了挥手,告别了林岚。
车子驶远,林岚也进了酒店。吃了药,想上床时才发现冯远的衣服还在身上。
算了,有机会再说吧!
躲进被子里,林岚又想到什么似的翻身下床,走到冯远衣服跟前,犹豫着伸手在衣料上摸了摸,质地细腻!应该是高品质的东西,价格,自然也应不菲。林岚不由得蹙眉,伸手进衣袋里,翻找起来。果然,在内袋里发现了一张名片:冯远。
林岚见过很多名片,可这张名片的特别之处在于,仅有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
难道这是传说中的邂逅伎俩?
不会,我一个孩子妈妈!他是知道的。
林岚轻哼了声,摇了摇头!算了,回头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