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太医把那株玄黄又要了回去,再埋回地里。
“这里种植的药材必须定时更换,不然真的被同化之后是非常可怕的,你现在所看到的药圃只是冰山一角,甚至还只是幼苗,真正成熟的食蛊草都在阴阳祭司哪里,所以他才会这么放心让我们俩来亲自栽培食蛊草。”
洛元柳指尖无意义的屈展了一下,她自从来到费国军营之后,越往后走越深陷泥泞,几乎是寸步难移了,不论是阴阳祭司还是皇帝和李遇辙,全都是那千年的狐狸。
不过好在洛元柳天性乐观,即使身处孤立无援的处境,也能保持一颗不放弃的心。
“既然没有办法销毁它,那么余太医想必知道,这世上万物相克,循循因善,有没有能克制住食蛊草的东西存在?”
余太医一变脸色,笑了一下,只是笑容十分苍凉,半点没有喜悦的成分在里面。
“你想到的,我当初已经想过一遍了,只是我试过许多有可能的东西,都没有能够压制住食蛊草,久而久之我也放弃了这个念头,不过今天听你再次提起,或许你可以试试,万一歪打正着呢?”
洛元柳拍了拍手,她道。
“余太医已经有过经验,看来想找到能压制住这草的东西,确实很难,不过总比一点希望都没有要来的好。食蛊草该如何培育?”
洛元柳先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又回到正事上面,必须让阴阳祭司暂时放下警惕,她才有更多能够接触到食蛊草的机会。
余太医捻着花白花白的胡须,不顾泥泞脏乱,走入了这一方泥土地,踩了踩脚下。
“和养普通的植物一样,按时浇水,让它们吸收水分就可以了,只是这水和别的水不一样。”
洛元柳也不太讲究这么多了,盘腿坐在泥土沿边上,一只手托着下颌,这姿势像极了赶牛的小牧童。
“师父,有什么不一样吗?”
余太医又踩着稀烂的泥巴走回来,洛元柳一度怀疑是不是余太医想要身临其境的描述这一切,才特地走下泥巴地
若是把这亲力亲为的学术精神放在现代,保不齐能走上洛元柳顶头上司副院长的职务了。
余太医双手背在后头,又道。
“浇灌食蛊草的水,必须得混合人的鲜血,你说这奇不奇怪,明明是株草,却硬要闻见血腥味儿才肯生长,可见其本性凶狠。”
洛元柳亦觉奇怪,她似乎想起什么,脸色“咻”的一下白了白。
“那得多少血才够?这么大两亩地……”
余太医翘起胡子。
“你别担心这么多,之前这草确实要喝好几桶血才够,但凭借我的改良,只需要那么两三滴也就够了,你我就充当着食蛊草的养分。”
洛元柳在心底敬佩余太医的业务能力,这哪里是改良,简直是彻头彻尾的变更。
两人在这里聊了好一会儿天,余太医平时孤苦一人栽培食蛊草这么清心寡欲的日子过了四五年,任谁都过够了,好不容易能有一个人和自己聊聊天,他哪能轻易放过?
等到天边的夕阳渐渐偏移,昏光低垂,朦朦胧胧的覆在天地间,触目都是不真切的微光。
余太医算算时间离开花也只有一个时辰了,他们必须抓紧时间。
“好了,不能接着聊了,咱们去打水吧。”
洛元柳在这个时候充分发扬了尊老爱幼的良好美德,两桶水结结实实的拎在手里,连晃都没有晃,一滴水都没有溅出来。
余太医的目光愈来愈欣赏,他后面甚至还翘了一个大拇指。
“真是后生可畏呀,我这老胳膊老腿提不动水,没想到你个弱女子,居然能一次运两桶水。”
洛元柳不好告诉余太医,那是因为她前世曾经在骨科待过一阵,这手上的力气和巧劲,就是在骨科那儿锻炼出来的。
洛元柳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说的完全不一样。
“其实是这水看着重,其实没什么分量。”
走到药圃之前,余太医取出一把闪烁着银光的小匕首。
“今天你是头一次,就由我的血来饲养食蛊草。”
洛元柳眼睁睁的瞧着余太医手起刀落,划破了自己的指尖,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流淌出来,顺势砸落水中,很快化作一缕一缕的红烟摇曳,消散不见。
余太医面无表情的又重复了一遍这种动作,另一个木桶里也被滴落了几滴鲜血。
洛元柳微微皱起的眉尖,就映衬在这丝丝泛澜的水纹中。
余太医不以为意的用绢帕包裹好伤口,他蹲下身拔掉木桶底部的一个小木塞,那水就顺着提前凿好的洞流了出来。
余太医对于这个动作已经重复了上千上万遍,早已熟练的行云流水,他把木桶搬上小木车,小木车的轱辘一滚,那水便洒洒洋洋的浇着地。
洛元柳学葫芦画瓢,也把另外一个木桶搬上木车,师徒两就在夕阳之下把两亩地全都浇了一遍。
这会儿可算是累坏了。
洛元柳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她带了春玉为她准备的老冰糖菊花茶。
另外一个水壶洛元柳递给了余太医。
余太医接过来,猝不及防喝了一口,苦的他差点舌根发麻。
“莲子清心茶?”
洛元柳笑道。
“我这个是老冰糖菊花茶,师傅你年纪大,不能喝些甜的,所以春玉才会做两壶口味不同的茶,师傅你放心喝多就是,春玉泡茶的手艺不差。”
余太医跟着笑了笑,心里止不住的发怵。
虽然他看起来严肃规整,不近人情,实则最怕苦味,这手里的清心莲子茶,即喝也是,不喝也不是,一时之间倒有些左右为难,索性搁在手边,再不喝第二口。
“明天和后天都不必来了,食蛊草两日一浇水,好养活的很。就和那祸害遗千年的道理一样。”
洛元柳只当余太医打趣,喝了最后一点剩下的老冰糖菊花茶,就摁着帽子挥手道。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久留,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