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都是西夏的亲卫,按理是不应该听从费国皇帝的命令。
李遇辙的脸色一变未变,他挥了挥手,示意侍卫们可以先行离开。
李遇辙和费国皇帝之间隔着一段不算远的距离,说话的声音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费国皇帝明显是被那些纸彻底激怒了,玉遗珠的死亡是他一辈子不可言说的伤痛,尽管白日里伪装的多么不懈可击,却总在不经意的时候,挑动心弦上那把最锐利的刀。
于是皇帝明白了,原来真正的痛不是一时之间的撕心裂肺,而是漫长岁月里永远跟随着自己的熬骨噬心之疼。
祁承泠这个杀人凶手,居然还敢把战书明晃晃的送到自己手上,这不就是在嘲笑他,是一个连心爱之人都无法保护的懦夫吗?
费国皇帝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咽下这一口恶气。
他的眼神完全锐利了,犹如冰峰之上的裂垣,透着致人死地的寒凌和深不可测。
李遇辙竟然被这个手无寸铁的小皇帝活生生的吓退了一步。
那样的眼神何其眼熟,又遥远的好像第一次见到。
李遇辙恢复心绪之后,硬着头皮开口劝导。
“祁承泠一向是阴险狡诈之人,陛下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以免羊入虎口,到时候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叫地地不灵了。况且我们的大军实力要比他们高出,不知道多少,只要我们稳得住气,那么打败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费国皇帝好像在黑暗中冷笑了一声,那笑声极其短促,用极其微弱。
他的语气让人如置数九寒天,半点暖意都兴不起了。
“照你这么说,只要忍常人无法忍受之时便可以夺得胜利?朕问你,如果当个皇帝这么憋屈,那朕还要这个皇位做什么!朕知道你是为了大业着想,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劝朕,故此朕不会对你动杀心,可惜下太子也最好想清楚了,这究竟是谁仗谁的势,如果真的逾越,你也保不住命!”
听听这话!
赤裸裸的羞辱毫不留情的拍打在西夏太子这张尊贵的脸上。
李遇辙一向自诩脾性良好,起码比别的东宫太子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可遇到了费国皇帝,那怒气总是无时无刻都在升腾。
费国皇帝有阴阳祭司这样的大杀器,自然是为所欲为,丝毫不把别人的尊严放在眼中,这个特性在李遇辙看来,和自取灭亡没有什么两样。
可是,费国皇帝想要自寻灭亡也必须先得帮他夺下麗国这块肥肉。
李遇辙忍着怒火,即使他的嗓音都能扭曲成一个尖锐的音调。
“你不要以为西夏没了你,我就拿祁承泠没办法了,你现在最好稳住自己,不要给我添乱,战事一触即发,容不得你在这里肆意妄为!”
费国皇帝后槽牙咬的嘎吱作响,他恶狠狠的瞪着李遇辙,那神情活像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你说什么?”
李遇辙也知道他们俩人最好不要硬碰硬,于是缓了缓语气再次道。
“这明显是祁承泠的圈套,你不能中计!”
费国皇帝嗤笑一声,他抚了抚被瓷片不慎划伤的掌心,面若冰霜。
“你又是什么东西?如果不让朕上战场,那么从此以后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李遇辙差点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才听到这样的话,他不可置信的再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眼见着两人之前的气势愈发水火不容,一直在营帐之外守候的将军们终于坐不住了,也顾不得皇帝之命不可违,纷纷鱼贯而出。
其中一位跟随费国皇帝多年,在军中颇有威望的将军单膝跪地双手一拱。
“太子殿下切勿动怒,如果陛下执意如此,那么臣愿意贴身跟随陛下,拼尽全力护陛下平安,还望殿下和陛下不要在这个时候发生矛盾,扰乱军心。”
李遇辙回头一望,正好看见那位将军背逆着黄昏,淡淡的金光逼近璀璨,为将军的神情渡上一层神圣的坚毅和不退让。
这是真真正正不可多得的将领。
李遇辙没有其它话好说,西夏和费国的关系没有经年的情意作为基础扎实牢固,甚至在此之前可以称作是毫无交际。
但是他们起码得维持明面上的和平。
李遇辙最后还是选择退让一步,他眯了眯眼睛,一丝不屑快速略过。
“既然将军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皇帝上战场本就是你们的家务事,本宫也没有横加干涉的道理,一切就照你说的办吧。”
李遇辙前后两副面孔是发挥的淋漓尽致。
费国皇帝也渐渐从狂怒的状态中平复下来,他感激的看了一眼将军,虽然费国皇帝是不大瞧得起这些粗鲁莽夫的,不过这等忠心耿耿之人,实在少见,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显然费国皇帝深谙这个道理。
将军不言不语,他见费国皇帝已经恢复正常,于是命人进来清扫。
费国皇帝正想张嘴在说些什么好拉拢两人之间的关系,在战场上将军会更加拼命的保护自己,不过倒是先被将军打断了,皇帝不悦的皱了皱眉,什么都没有说。
将军朝皇帝恭恭敬敬的一拜。
“战场凶险非常,不比皇宫安稳,希望陛下做好心理准备,臣会竭尽全力护陛下圣驾,但也不敢保证,真的万无一失。”
皇帝不耐烦的摆了一摆手,刚刚发了好大一通的火,让本就养尊处优的皇帝出了一身的虚汗,他摁着额头,合下一扇长长的羽睫,半倚在贵妃榻上,好像是在假寐,不过却张口说话了。
“够了,朕不想再听这些话,朕已经下过命令广招贤士,全国最好的大夫都已经在军营中了,你不会有问题,朕更不会有问题。”
将军沉吟片刻,他知道当朝陛下性格乖张,从来不听他人劝解,这一次仗本毫无意义,只是陛下一意孤行,才促成了和西夏这种合作。
“臣等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