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元柳接到伤兵的时候,不得不感叹一句祁承泠当真下手直取人命门。
招招杀的是人弱点。
洛元柳其实没有那么圣母,战斗就必须会有牺牲,唯一的办法是结束战争,而绝非不合时宜的慈悲心肠。
这些外伤看着狰狞可怕,但不足以要人性命,医治起来虽然麻烦了点,但总不碍事。
洛元柳是记得壮子曾经说过,只有那些濒临死亡的伤兵才会运送到北营去,他们这些外来大夫接到的都是尚有一息之气残存的士兵。
洛元柳不免觉得奇怪,北营的阴阳祭司还要那些伤兵做什么?虽然阴阳祭司确实厉害,但洛元柳可不会相信阴阳祭祀当真那么奇妙,还能让这些士兵全部活过来。
这种事,别说是阴阳祭司了,就是十个洛元柳加起来,那也是做不到的。
一天过的十分忙碌,洛元柳没有歇气的时间。
从某种程度来说,费国的伤兵也是他们麗国的敌人,但洛元柳治病救人从来不看来人的身份几何,只管能不能救。
故此,也是十分的尽心尽力,并没有因为这些原因而懈怠懒工。
壮子在旁边看的是啧啧称赞,说句不好意思的话,之前壮子接到这两个年轻姑娘,心里还是有点不信任的,年纪轻轻,压根就没有治病救人的经验,只盼望他们不要误了伤兵的事儿就好。
洛元柳再一次用实力证明了自己。
跟着伤兵来的,还有西夏太子李遇辙。
李遇辙有点轻微的洁癖,不想看到鲜血横流的肮脏场面,所以一直没有露面,等到医治结束后,所有的伤兵都被推入另一侧的营帐安歇,才姗姗来迟。
大夫们一天忙忙碌碌下来,早已饿得是前胸贴后背,那个还想管李遇辙是谁?
除了洛元柳和春玉。
春玉看到这位昔日的情人,当初那些缠绵悱恻的感情早已在无数个日夜被消磨殆尽,经过长时间的冲洗,春玉对李遇辙的印象已经浅淡到逐渐模糊。
如果不是刻意提起,恐怕春玉都要忘记西夏太子这号人物了。
洛元柳适才担心的情况完全没有出现,李遇辙露面后,春玉只是抬了一抬眼皮,就接着低下头去吃碗里的饭。
洛元柳转过头去,虽然她和春玉都戴上了人皮面具,可是该心虚的时候还是心虚,生怕别人发现了端倪。
只希望李遇辙千万不要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才好。
可惜洛元柳低估了爱情的能力。
李遇辙目光蜻蜓点水般跃过众人,每一张面孔在他眼里都和空白没什么两样。
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烦闷和不耐。
李遇辙的本意是略坐一坐,起到了作用就立即离开,却不想误入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
在他的睡梦中经常出现的眼睛。
每次拼命想要试图抓住,不顾周围的荆棘,被刺的鲜血淋漓,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离去,最终化成一抹轻飘飘的烟,在稍一吹息,烟消云散。
李遇辙在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夜晚于他而言,是无形的、巨大的、无法逃脱的噩梦。
春玉能感觉脑袋顶上的视线压迫,春玉这么迟钝的人都能感受到,全是因为李遇辙太直白了,就这么紧紧盯着她,犹如几百年没开过荤的野兽看到了一块肥美的猪肉。
洛元柳的背脊顿然一僵。
她的紧张完全不亚于春玉。
李遇辙可不管主仆两现如今上演着怎样的天人交战,他跨步走过去,越过所有人。
春玉的额头疯狂冒汗,她使劲吞下嘴里的米饭。
希冀快速寻找解决之法。
终于,一个小宫女一扭一扭的走过来,手里端着一碗菜汤,媚眼如丝,丝丝扣在李遇辙的身上,如果不是众人都在,恨不得全身挂上李遇辙。
小宫女长得有几分姿色,军营没有那么多讲究,恐怕小宫女是长得最漂亮的一个。
故此才生出了本不应该有的欲望。
春玉看到小宫女如同看到了曙光!
她能不明白小宫女的心思?当机立断,春玉脚下一伸,小宫女光看着李遇辙俊美温润的侧脸,哪里注意到脚下的变故。
“哎呦喂……”
小宫女娇啼一声,也是她反应来不及,那一碗菜汤结结实实倒在李遇辙昂贵的衣服料子上,脏兮兮的还挂着两根菜叶。
李遇辙的眼皮跳了一跳,要是换做以往,李遇辙必定要暴跳如雷,这小宫女多半会香消玉殒,不过,李遇辙看到春玉拼命掩饰着唇角一抹狡黠的笑意。
宛如一只坏事得逞的小狐狸。
李遇辙再生不起怒火,他担心会吓到他的小狐狸。
小宫女跪倒在地,如今人总算是清醒过来了,意识到自个儿很可能在死亡边缘徘徊,顿时吓白了脸。
小宫女遏制不住的肩膀颤抖,几滴眼泪在打转。
春玉笑意褪去后,她没有选择跟随众人立即离开。
毕竟要是李遇辙真的要发火,她还是得保全小宫女的。
春玉对于李遇辙的印象目前仍然停留在优柔寡断,耳根子软这一表象上。
对待下人就没有严苛过。
洛元柳都快在旁边急眼了,又不能说话,只能抿紧了唇。
李遇辙抬起手,应该是想拂过春玉翘起的一缕发梢,却不知想起了什么,最终还是放下,悄悄藏在背后捏成一个拳头。
“罢了。”
李遇辙倦怠般叹息,他最后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春玉。
现在不是时候。
李遇辙脚步一转,华贵的衣裳脏的不成样子,形象不好。
洛元柳和春玉目送李遇辙离开后,并没有轻松多少。
李遇辙是什么性格,以前或许是知道个底,自从新月一事后,洛元柳看李遇辙,总要多几个心眼。
更何况正逢两军交战,倘若李遇辙刨根问底,那她们当真是寸步难行。
春玉自觉愧对洛元柳,非但毫无帮忙,反而更添负担。
“小姐,春玉真是没用……”
洛元柳最见不得春玉这幅样子,她摆摆手,故意笑了笑宽慰春玉。
“是福是祸,还不一定,你不必自揽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