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没有急着去先去见书生，他在此之前查了一遍书生的背景资料。
贺玥短短二十年的生命中，只和书生一个人发生过爱情纠葛。
大理寺卿合上卷轴，信步来到了软禁书生的院子。
书生关在这里一天了，别人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半分不像书生暗自揣测的欺辱和折磨。
书生摸不着主意，干脆不理会，正好架子上排了满满几列的书，书生这辈子最爱读书，抽出其中一本，不一会儿就彻底忘了周身处境，沉浸在其中奥妙。
大理寺卿走进来的时候，书生没有一点发觉。
直到大理寺卿开口扯回了书生漂浮于云端的神游，他说道。
“贺玥死了。”
言简意概的四个字，简单到没有任何的音调起伏，只是平板的说到底。
那四个字从大理寺卿红薄的双唇清晰的说出来。
贺玥死了。
大理寺卿并没有想到要照顾书生的情绪，老实说他自己就是没多少感情的人，又怎么可能对其他人的感情发生共鸣呢？
书生张大了嘴，瞪圆了眼睛。
这样夸张怪异的表情呈现在一张白皙清秀的脸庞上。
会让人觉得很好笑，却被书生悲沧的眼神彻底震慑，来不及弯起唇角，就有了想落泪的冲动。
不知道房间内是过了一刻钟，还是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时间被扭曲成毫无概念的概括数字。
大理寺卿皱了皱眉，不过还是没有出口说些什么，只是沉默的站在一侧。
他即不安慰也不逼问。
冰冷的宛如一尊毫无情绪的精致雕像。
贺玥死了。
这四个字在书生耳边不停的回荡，像一只潜藏在黑暗中虎视眈眈的恶魔，只要书生稍一展露出脆弱的心脏，就会肆无忌惮的扑上去疯狂撕咬，任书生疼的死去活来也不会松嘴。
书生沉默了很久，豆大的泪珠在眼眶汇聚，凝结成一颗一颗闪烁盈光，最终砸落无声，晕染了手背。
大理寺卿还是没有说话，他望着书生平静的崩溃。
直到站到双腿酸软，大理寺卿才缓缓开口。
“但是她的死却不简单，我们已经查到了一部分线索，而这线索中最具有价值的就是你。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最好告诉我，我们才有办法让事实真相水落石出。”
书生呆呆的不说话，好像还是没有办法平复心情似的。
大理寺卿觉得书生作为一个男人，实在优柔寡断，伤春悲秋，让人看了心里也不舒坦。这么想归这么想，还是得有个法子让人开口才行。
大理寺卿把贺玥留下的书信递给书生。
“你看看这个或许就能振作起来了。”
书生自幼聪慧，一目十行，不论是多难多晦涩的书籍古文都可以轻易记下，贺玥留下的遗书，是最清楚明了不过的短短一行，却让书生看的眼睛酸胀，喉头哽咽。
几乎没有办法理解其中的意思和深爱。
书生想了又想，还是分外不舍的轻轻推开纸页。
大理寺卿不懂书生这举动的含义了，他以目光无声的询问书生。
为什么连心上人的遗书都不愿意保留在身边？
书生却觉得大理寺卿这不含锋芒的眼神能刺痛人心，他抬手遮了一遮那目光来的方向，直到被一层皮肉所阻隔。
大理寺卿兴致缺缺的转开了目光。
“看到了这样东西，你可以告诉我你们之前的故事，作为交换，我也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
书生怎么可能舍得放弃这样的交换？
即使大理寺卿不提出来，书生也会事无巨细的说出来曾经的故事。
不管怎么样也好，贺玥都是重要的。
那封遗书似乎带给了书生不一样的鼓励，注入了灵魂，书生才像一个正常人一样了。
“我和贺玥小姐，门不当户不对。”
这一点，大理寺卿知道的很清楚，毕竟之前就做了一番了解，而且书生的装扮怎么看也不像高门贵户出身的公子。
举手投足之间还有一种穷读书人特有的寒酸和拘谨。
不知道为什么，贺玥就是这么死心塌地。
书生不在意听众的想法，接着慢慢说道。
“贺玥小姐是大官的独生女，贺玥小姐喜欢我，是我这辈子最始料不及的事情。可能是觉得我念过几年书，肚子里有点墨水，其实，我很有自知之明，像我这样的人，是永远不可能娶贺玥小姐的。”
最后一句挑起了大理寺卿的兴致，他没有打断书生，好让人继续沉浸在怀念当中。
书生顿了一顿，痛苦不堪的闭上眼睛，美好的回忆到了这里，就戛然而止。
“他们很快发现了贺玥小姐爱，爱慕我，这种事本来就极难藏，一试便知，我母亲不愿意答应，很可能是贺府人说了些威胁之言。母亲很快为我订下一桩亲事，是我的青梅竹马，她是一位贤惠的好妻子。”
大理寺卿听到这里就有些不自在了，他敛尽眼底的浮躁，堆砌耐心听人说完。
书生也觉得做的不对，他苦笑了一下。
“大人，可能你没有你不会相信，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贺玥小姐，更不会把贺玥小姐当妻子，所有人都认为我和贺玥小姐互相倾心，这只是蒙蔽别人的假象，贺玥小姐，也欺骗了我。”
大理寺卿做出一个让书生接着说下去的手势。
书生双手捂住眼睛，一缕昏淡的光芒从指缝中透到眼皮中。
他仍然可以感受到温热的搏动。
“是我太心软，贺玥小姐对我说，家里人反对她和心上人在一起，我不知道，她口中的心上人就是我。希望我能掩护她，帮她转移视线，不要查出心上人的下落。我答应了，贺玥小姐人真的很好，只是性子坏了一些，她不应该是这个结局。”
大理寺卿的指尖一凉，原来是茶水冷透了。
书生缓缓放下手，像放下屠刀的凶手。
“我爱的，从来只有兰娘一人而已。”
书生口中的兰娘，大理寺卿揣测应就是书生明媒正娶的妻子。
大理寺卿的眸子深了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