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遗珠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天两夜。
天边透着点薄薄的,斑斓漂亮的金光,一束一束弥漫展开。
玉遗珠的脑袋有一点迟钝,她甚至分不清现在是黄昏还是早晨。
昏睡太久的后遗症就是这样,对外界的感官都变得迟缓而模糊。
“你醒了?”
一道洋溢着慈和的声音清晰的传入她的耳畔。
玉遗珠怔了一下,很快脸上恢复了用来伪装脆弱的娇艳笑容。
这是一种快于理智的身体本能,在玉遗珠还来不及消化的时候,她就已经这么做了。
玉遗珠转头去看说话的人,是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
胡太医看到玉遗珠顺利醒过来挺高兴的,要知道,在他的预估中,玉遗珠没个五六天,是恢复不了意识的。
只过了两天就能醒过来,胡太医感叹玉遗珠的求生意志之强悍。
玉遗珠的喉咙因为没有及时摄取水分和使用,现在想讲话就显得的艰难又生涩,像个婴儿般只能说些简单的字句。
“我在哪里?”
胡太医混浊又明亮的眼珠子抖了一抖,他赶紧问玉遗珠。
“那你记得些什么?”
玉遗珠闭上眼试图回想,但记忆就像一道被层层铁锁封住的大门,大门后面是汹涌翻卷的爱恨情仇,而玉遗珠却站在门外,犹如四处徘徊的孤独野鬼。
她无从寻找,也不知回应。
胡太医觉得玉遗珠的表现委实真诚,实在没有表演的痕迹,玉遗珠真的失忆了?
不曾想,玉遗珠下一句话就击破了胡太医的猜想。
“我叫玉遗珠,是费国人,以前是采珠女,后来入了宫,不被皇帝所喜,当做礼物送来这里。”
胡太医讶异的打量着玉遗珠。
他一时又有些糊涂了。
玉遗珠这是,只丧失了一部分记忆?
玉遗珠揉着自己的额角,试图逼退脑海中一些破碎的浮影,那些影子搅的她心烦意乱难得安宁。
她的额角却蹭到的是柔软的布料,并非手指的触觉。
玉遗珠放下手,她瞳孔一缩,两只原本纤细漂亮的手,被白布包的结结实实。
“我是不是受了伤?”
胡太医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了,他点了一点头,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量温和。
“你的确受了一点伤,不过没关系,没有性命之忧,皇后娘娘为了救你,把自己的保命丹给了你,你要时时刻刻记着,皇后娘娘就是你的救命恩人。”
胡太医至始至终是不放心玉遗珠这位异域女子,他必须让玉遗珠清楚认识到谁才是她真正的救命恩人,这样才会最大程度的提高洛元柳在玉遗珠心中的威慑力。
倒也说不上是挟恩求报,只不过是为了多一层保障罢了。
玉遗珠显然清楚了胡太医说这些话的目的性,字字句句直指皇后,可见皇后的确是很得人心。
胡太医又想了想,怎么说也是医者仁心,不想给病人添加太多负担,他还是安慰道。
“你放心,你这么年轻必定会有后福,等到病治好了,再求陛下送你回费国,到时候你还是自由身。”
玉遗珠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听进去,不过不得不说,胡太医的话还是让玉遗珠有了细微的反应。
玉遗珠的食指屈了屈,一阵刺痛传来,差点让她一抖。
“我什么时候才能好?”
胡太医也说不准,玉遗珠的病来势汹汹,即使他从医数十年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古怪稀奇的病症,不过这种话他当然是不会告诉玉遗珠了,免得让人放弃希望。
“你身上的外伤好的差不多了,过个两三日就可以把手上和身上的绷带去掉,只是你中了一种不知道是毒是蛊的东西,目前来看,这东西不会危害你的生命,因为有保命珠的镇压。你的失忆或许也和你的病有关。”
胡太医解释了一大串话,好让玉遗珠听的明白清楚。
玉遗珠似懂非懂,好像胡太医说的是无字天书似的,每一个字都需要去推敲,理解和消化。
玉遗珠目前为止,最明白的还是一件事。
胡太医嘴里所谓的皇后,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必须报答这位皇后才行。
玉遗珠抱着这样的主意,又打起精神问道。
“皇后娘娘现在现在身在何处?我可以去见见她吗?”
胡太医侧头让医女去熬药,玉遗珠既然醒了,自然是要告知皇后的,最多不过一日,皇后就会来亲自看望玉遗珠。
之前皇后走的时候,从玉遗珠哪里什么都没有问出来,这下可好,玉遗珠干脆失忆了,皇后更加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不过事到如今,再急切也没有法子了,他们不可能逼迫玉遗珠说出任何对他们有价值的线索。
胡太医抚了抚自己的胡子,实际上这是他的一个小习惯。
“不用急孩子。她会过来见你的,到时候你再向她道谢吧。”
胡太医放下帘子,嘱咐医女好好看护玉遗珠,他便离开了。
玉遗珠虽然丢失了一部分记忆,但她还是能依据相应的刺激,给出潜意识的反应。
就譬如,当医女随口一提,今天是庆典的最后一天,西夏太子妃和漠北郡王妃发生了争执一事。
玉遗珠攥住了被子。
凌乱的“西夏”,“太子”这些词汇拼凑起来的时候,她的心头像趴伏着一团巨大的黑影,虎视眈眈的在暗处窥伺她。
“不要说了!”
玉遗珠罕见的情绪失控起来,她的声音像濒临死亡的鸭子发出最后的惨叫,歇斯底里的扭曲破碎,尖锐的像要刺穿所有人的耳膜。
医女手忙脚乱的想要阻止玉遗珠毫无征兆的发疯,明明上一刻还是斯文柔弱的女子,下一刻就变得这么陌生可怕。
“等等,等等!我们不说了,有没有安神药?我想她得喝些安神药!”
玉遗珠的力气十分大,三四个医女扑上去才勉强压制住她的动作。
混乱中,有人抓住了玉遗珠的下巴,玉遗珠下意识想要挣扎,却被塞入一颗安神药。
玉遗珠昏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