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茂川在朝为官两代,朝堂上积攒了丰厚的人脉和关系。
虽然这一代新皇祁彦鸿并不看重他,甚至可以说处处冷落洛茂川,可人家的根基毕竟还在哪儿摆着,想要彻底清除,那也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做到的。
洛茂川打定主意要帮衬祁承泠在朝堂站稳脚跟,那就绝不是说说而已。
洛茂川一早就打听到了云中知府这几年收入不济,难以缴纳朝中岁贡。
设立摄政王的旨意一正式敲定后,他便亲自动身前往云中。
云中知府和洛茂川不太一样,他为人正直磊落,眼底揉不进一粒沙子,按理说,这样的人当官,是典型的受百姓爱戴,同级厌恶的一类。
他在朝中压根就没有几个知己好友,为什么洛茂川偏偏找上了他?
原因很明了。
云中知府身份十分贵重,他的祖上是麗国的开国功臣,每一任皇帝都对云中知府一族格外看重,嫡系公主许配给云中,或是云中女眷嫁予皇室,已经是司空见惯的常事。
云中知府的母亲是祁彦鸿的亲姑奶,麗国唯一的昭德大长公主。
如果得到了云中知府的支持,祁承泠相当于拥有了半数宗室的支持。
云中知府看到洛茂川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讶异的神情,好像早就料到洛茂川会找过来似的。
他待洛茂川也算高看两分,两人曾经有过交情。
云中知府亲自来接见洛茂川,洛茂川将带来的礼物拿上。
“这些是小小心意,你我阔别多日未见,礼轻情意重。”
云中知府看着前头十数人,个个手里捧着一盒东西,那排场还是挺宏大的。
不过云中知府素来不爱这一套,论它什么奇珍异宝,都已经见惯了,玩腻了。
“洛兄,难道你不知道我的性子吗?”
云中知府只是撇了一眼那些个礼物,就懒得多看一眼,低头喝茶。
洛茂川自然懂得友人心思,他拍了拍手。
那些小厮一收到洛茂川的命令,便逐个掀开盒子,前五个盒子是一些京城时兴的糕点,后五个盒子搁着五架小巧精致的船模。
云中知府含在口里一口茶瞬间就咽不下去了。
他不经意的瞟过那些东西,假作问道。
“洛兄可以直说来意。”
洛茂川抚须一笑,让人撤回去。
“昭德大长公主殿下,离京十几年,应该想念城中糕点,我替殿下买来孝敬。至于这五艘船。”
洛茂川按住茶壶,算是制止云中知府继续倒茶的动作。
“云中几年农田颗粒无收,所以我另外想了一个法子,云中的水路四通八达,可作货运之用,并非只靠渔业为生。而我名下有两艘船的布料要运送,本来就是极好的丝绸,如果转了大人的手,贩卖过境,那必定能给云中百姓一个商机。”
云中知府望着那茶壶半晌,然后抽回了自己的手,也没有继续斟茶,反而稍稍前倾身子,去听洛茂川的话。
待洛茂川把话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意思大抵明了,几乎是把红利全让了出来,自己只占了个本钱。
云中知府是尊贵不假,他明白那些东西值多少钱。
一人富不算富,需全城百姓衣食无忧,云中知府才肯称自己一声尊贵无两。
不过他和洛茂川是有点交情,这交情也不至于深到这个地步。
周围一众站着的下人听到洛茂川的话,他们没有云中知府这么好的定力,那脸上一个一个都要绽出笑花来。
只是使劲憋着。
只要云中知府答应下来,那么云中现在面临的困境说不定就会迎刃而解。
云中知府静默了一会儿,那眼睛透着清明的光亮。
“洛兄帮我,应该不是白白的帮忙吧?洛兄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可以说来听听。”
洛茂川不会和云中知府撒谎隐瞒,他来的目的再明显不过了。
就是为了祁承泠。
“我确实有一事需云中知府帮忙。”
皇室子嗣凋零,皇宫中唯有祁彦鸿一人,先皇遗子现存于世的也只有祁承泠和祁文煜。
祁彦鸿年过二十五,膝下连个闺女都没有。
前阵闹得满城风雨的白贵妃,还没有来得及开枝散叶,就悄悄的沉寂了。
于是宗室的作用就发挥出来了。
宗室原本就是皇室的亲族近门,若无嫡系子嗣,那么宗室就显得珍贵了。
洛茂川来找云中知府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自然,我也不想和知府您客套下去。我能帮您解决云中的困境,还望知府知恩图报,能圆一圆我的心愿。”
云中知府笑了两声,那笑声忽真忽假的,让人看不真切他的情绪思量。
“洛弟怎么觉得我一定我会帮你呢?你的想法固然没错,可是支持三皇子殿下的风险不可谓不大,倘若三皇子殿下一败,就是破了我云中的规矩,到时候这百年家业一朝毁在我手,我又有什么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云中一向不参与京城中诡谲多变的格局,也是因为这一点,所以云中才可以绵延百年不败。
如今洛茂川贸然来寻他,让他以眼前利益坏了规矩,确实显得浅显了点。
洛茂川也不是鲁莽行事的人,他抬眼望着屋外的艳阳天,斑驳的阳光一块块贴在墙壁上。
“难道云中知府认为,你们不参与这件事,当今圣上就会放过你们吗?”
云中知府轻飘飘的看了看洛茂川。
目光复杂。
洛茂川转回话题,又绕到了祁承泠的身上。
“三皇子殿下只是平定了几次叛乱,就惹得圣上不悦,几次三番想要出手抹杀,你云中的功勋远胜于三皇子殿下,知府大人怎么有这个自信,让圣上不以“功高盖主”的名义绞杀呢?禽择良木而栖的道理,我相信知府大人明白。”
云中知府确实心内有点微微的动摇,他们云中确实忠心耿耿,一心为主,但是到了他这一代,考虑的实际问题,就远不仅仅只有忠心了。
洛茂川也不急着催他,只是慢慢悠悠的起身,说暂时告辞。
“大人可以慢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