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月来之前,就已经和洛茂川达成了一致,他随时都可能把祁承泠和洛元柳送过来。
故此,洛茂川是在自家主宅的后院派了心腹接应。
今晚接到越月的飞鸽传书,上面只有一行字。
“越月前来拜访,携礼。”
洛茂川几十年的人生下来,从来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紧张过,他胆战心惊的燃起火折子,手却抖了好几次点不准,连烧纸都显得颤颤巍巍。
他到底是个文官,哪里见过打打杀杀的场景,在府中暗留朝廷钦犯,倒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洛茂川却没有丝毫犹豫的这么做了。
这几天他看了不少包庇钦犯最后落得身首异处的例子。
他越这么吓唬自己,反倒越坚定了他帮助祁承泠和洛元柳的决心。
越月的车马到的时候,已是深夜了,高高的圆月嵌合在深深的夜幕之中。
偶尔有几声夜莺啼叫。
洛茂川紧张的搓了搓手,明明是很热的天气,他却落了一身的冷汗。
越月虽然年纪小的可以当洛茂川儿子了,不过人家可比洛茂川淡定多了。
“两位主都在我的车里,你安顿好他们,千万别被禁兵找着了。”
越月冷静的嘱咐完,亲自去把那道遮掩秘密的帷幕拉开。
洛元柳白皙娇俏的小脸就完完整整的露出来了,祁承泠戴着人皮面具,不过洛茂川还是一眼就知道是谁了。
那股寒气逼人却让人无法生厌的气势,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洛茂川在自家女婿面前,那是从来都没有拿捏过老丈人的架势。
从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恐怕长长久久的以后,也是这样。
洛元柳乍一回到尚书府,说心里没点滋味是唬人的,她睁开眼的时候就来到了这里。
曾经斗智斗勇的地方,成为了她避风的港湾。
洛茂川没有洛元柳那么多五味陈杂,他看到大闺女平安回来,总算是高兴点了。
“你们先进屋。”
虽然这是在尚书府,自己的地盘,但他仍然还是惧怕隔墙有耳。
他们没有过多交流,直接随着洛茂川就走进了一个小地阁。
洛茂川叹了一口气,他最近过的挺不是滋味的,新皇瞅准了他是洛元柳的父亲,常常针对于他。
不过他最牵挂的不是自己的职务,是被追杀的祁承泠和洛元柳。
洛茂川首先开口说道。
“我已经把洛凝雪打发去了寺庙了,和林氏一起。”
洛元柳的手下意识的一顿。
她是单独和洛茂川交谈的,祁承泠和越月还有别的事,在外阁商议。
猛然得知这个消息,洛元柳也觉得突然。
这种怪异的感觉促使她问出了口:“为什么?”
洛茂川心疼洛凝雪是出了名的,洛元柳也看的真真切切,那种亲情不可能是虚情假意的。
那么洛茂川做出这个决定的出发点,只能是为了洛凝雪自身。
洛茂川知道洛元柳要问他的,毕竟这话说出来确实如同一声惊雷。
“如果割除了俗世,那么洛凝雪和林氏就不再是我洛家人,倘若真的有满门抄斩的那一天,她们起码也可以周全好性命。”
洛元柳微怔,她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答案。
她下意识的辩驳:“我不会连累你们……”
洛元柳确实是这个打算,来的路上她就想好了,要是祁彦鸿当真发现了他们,那他们就当场和洛茂川割断关系。
洛茂川望了她一眼,烛光把洛茂川略显老态的脸也衬的红润一片。
“傻孩子,什么连不连累的,凝雪不是个安分的女子,她迟早是要闯祸的,废太子死后,她就一直郁郁寡欢,到最后我问她要不要去寺庙,她也一口答应,我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答应,不过到底心甘情愿是最好的。”
竟然是洛凝雪自愿答应的,洛元柳觉得更加不真实起来了。
洛茂川看到洛元柳颠沛流离的样子,当然是十分心疼的,他说道。
“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你们吃住问题都在尚书府解决,但是切记切记,一定不要把自己暴露在别人眼前。”
这些话不必洛茂川多说,洛元柳也会这么做的。
洛茂川又挣扎了一会儿,他见着祁承泠离的稍远,才畏畏缩缩的压低声音问道。
“元柳,你后不后悔嫁给三皇子殿下啊?”
洛元柳听到老爹问出这样的问题,她惊讶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复原样。
她现在确实看起来蛮惨的样子。
老爹这么询问她,也是情有所原。
洛元柳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字字掷地有声,让洛茂川听的清晰。
“不后悔,我爱他,毋庸置疑。”
祁承泠隔着门突然一笑,他生的极好看,眼中茫茫的迷雾退散,却只剩温暖的柔情。
只把越月这样的钢铁直男也看的愣了愣,半晌回不过神。
洛元柳的音量是很小的,但他们常年习武的人,连几百米开外有几只鸟在叫都能一清二楚。
祁承泠听的一字不差。
越月从来没想到,原来三皇妃的魅力这样大,日积月累的寒冰也能让她化作一股汨汨的温泉。
洛茂川的老脸一红,他尴尬的咳嗽两声,分明是他先问的情感问题,不好意思的反而是他了。
他一本正经的教训洛元柳。
“下次这样的话,你同三皇子殿下说就可以了。”
洛元柳点头。
“好。”
洛茂川又瞅了洛元柳一眼。
“春玉呢?”
洛元柳想到春玉的事还来不及和老爹说,她解释道。
“春玉嫁去漠北当王妃了,我免除了她的奴籍,算作老爹您的四女出嫁。”
洛茂川没想到洛元柳一转眼的功夫给自己塞了一个便宜女儿,不过他倒是毫不在意,春玉乖巧,他也挺喜欢春玉的,当养女不算什么。
“春玉嫁了一个好人家就好。”
洛茂川和洛元柳多半聊的都是各自家中的琐事,洛元柳突然想到了洛思嫣。
废太子死后,洛思嫣最后怎么样了?
洛茂川听到洛思嫣这个名字,眼睛一眨,滚出两颗硕大的泪珠。
他摁着额角:“冤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