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京城都是暴雨如瀑,干枯的灰尘飞末变成湿哒哒的一团一团的稀泥,肮脏的平铺。
小陆子整日守着巨大的秘密,是睡也睡不安稳,吃也吃不消化。
当然了,这都只是小事,最大的问题是,别人已经渐渐看出了端倪。
小陆子从后厨吃完饭就匆匆忙忙的低着头想赶紧离开。
坐在对面的几个太监互相对了对眼色,一下子都齐刷刷的站起来。
小陆子面对着眼前严严实实的“人墙”,怯懦的退后几步,下意识抓紧了衣袖。
其中一个太监嘴里叼着根牙签,他笑嘻嘻的凑上前。
“小陆子,你是不是藏了什么宝贝,不如拿出来给哥哥们看看?”
小陆子眼睛不敢乱瞟,生怕被人发现他做贼心虚。
“不,不是的。”
小陆子平时在几个太监中间,一直是最好欺负的一个,又软又怂,人还木讷。
只是别人都不知道老实人心里究竟藏了多少恶毒的诅咒。
小陆子被那一堵人墙吓的颤颤巍巍,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事实证明,小陆子提前做好准备完全是经验之谈。
为首的太监压根不相信小陆子的鬼话,他一脚狠踹中小陆子柔软瘦扁的肚子,小陆子疼的弯下腰,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拳打脚踢如雨点般降临。
他抱紧了自己身体最脆弱的部分,希望能少受点伤。
几个太监嘴里还在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
“敢骗你爷爷我?怕是不想要这条狗命了?”
小陆子挨了一顿暴打,他张开双臂,露出拼死保护的肚子,他勉强睁开眼睛,发现那几个太监已经走远了。
总算保护住了遗诏,他轻轻咧嘴想笑,但是嘴边的乌青渗着缕缕血丝,一扯就生疼。
他赶紧收拢了笑容,稍微整理一下着装,好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的狼狈。
做完一天的清扫活计之后,小陆子疲惫的返回自己的住所。
但眼前的狼藉让他目瞪口呆。
只见所有的床被凌乱折成皱巴巴的一团,床垫整个给掀开了,露出底部漆黑的木板,桌子凳子被无所谓的踢翻在地,他的住所极其狭小,只有床,桌,凳,可这些物什,没有一样逃过他人的毒手。
小陆子来不及感到愤怒,他慌忙扑上去,急切的把床板挪开,露出里面的卷轴,悬在嗓子眼的心脏才放回去了。
那些贪婪的狼群已经知道他藏有秘密了,他没有力量保护卷轴。
小陆子悲哀的意识到这个现实问题。
他舔了舔干枯泛白的嘴唇,看来不能继续等下去了。
小陆子畏畏缩缩的眼神突然透射出一股坚毅的光芒。
他定定的望着卷轴,无奈的抚摸了一下。
“我就拿性命试一试,又有什么妨碍。”
祁彦鸿望着殿中央的明黄龙袍,繁复的花纹,精密的做工,可见这件龙袍的珍贵。
“母妃,你就这么等不及吗?”
祁彦鸿嗤笑一声,吩咐人先将龙袍收好。
小陆子抱着卷轴,脸色苍白,他重重的朝殿门把守的几个侍卫磕头。
“求求各位大人让奴才见见二皇子殿下,奴才有东西必须亲手交给二皇子殿下!”
两排侍卫连眼睛都不想斜一下,这年头,想飞黄腾达想疯了吗?
最终还是二皇子殿下身边的大公公出来赶人,他眼神是最明显不过的鄙夷和厌恶。
“你们愣着做什么?还想让二皇子殿下亲自来赶人吗?”
大公公瞧着小陆子这一身的伤痕累累,就颇觉不悦。
“你是不是被人揍傻了?再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小陆子不可置信,他用指尖死死抠住汉白玉砖的缝隙,希望能多拖延一点时间。
他脸上眼泪和泪水齐刷刷的流,哭的是又凄惨又可怜。
两列的侍卫也没有多犹豫,上前就要把这个瘦弱的小太监拖走,只不过五十大板下去,这小太监也多半活不成了。
侍卫一边摇头一边拽着小陆子的手臂。
“你安安稳稳的活着多好,非要来自寻死路。”
小陆子不甘心,他哭的活像一个肺痨病人,刺拉拉的哭声听的人耳朵疼。
“等等。”
一双玄青龙纹靴底出现在自己眼前。
小陆子的脖子瞬间就僵硬了,他咔咔抬起脖子,目光一寸一寸的仰望来人。
那张阴鸷又俊秀的脸庞,除却祁彦鸿,那还有第二人?
祁彦鸿望着地上趴附的小太监,他适才就是被这凄惨的哭声招惹出来的。
祁彦鸿不耐的皱了皱眉头,或许以前他还会温和一点,但现在完全没有必要伪装什么了。
他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
“滚。”
声调没什么特别的起伏,却隐隐有着强势。
小陆子瑟缩了一下,他正要不顾一切的把卷轴拿出来,站在旁边的公公却突然跪了下来。
一息间的功夫,公公哭的是涕泗横流,他也不擦眼泪,重重磕了三个头。
比小陆子磕头的动作还要狠决几分,直看的一旁的小陆子是心惊肉跳。
公公双手举高讨饶:“奴才求求主子饶命。”
祁彦鸿对此没有任何反应,他的目光已经挪到了小陆子的身上。
“你有什么东西非要亲自交给我?”
不知道是不是小陆子的错觉,他总觉得祁彦鸿这话含了微微的笑意。
小陆子磕头说道。
“此物奴才必须单独交给二皇子殿下。”
接踵而来的是长久的静默,就在小陆子的膝盖都跪到酸软的时候,祁彦鸿终于大慈大悲的让他起身。
“那就照你说的做。”
祁彦鸿盯着眼前的卷轴,他的指尖抑制不住颤抖,但还是尽力忍着。
让自己平稳的去打开那样卷轴。
熟悉的字迹,熟悉的玉印,皆是出自自己父皇之手。
他一字一字的看下去,当读到“立二子祁彦鸿为正统”之时,他几乎克制不住的要大笑出声。
他早就知道了,父皇一定是看重他的。
不然也不会把整个天下都拱手相让。
他得意的收好卷轴,却没有立即公之于众的打算。
这时候,他总算注意到了那个伤痕累累的小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