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号怒雪,天地之间皆被裹上银淡的雪白。
已是初冬了,洛元柳的衣物也添厚了三层,祁承泠还有许多其它要事处理,故此二人唯有清晨黄昏得以见上几面。
洛元柳的厨技还算不错,虽比不上春玉精湛,但每夜煲汤煮粥捏丸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携手夫妻还正应了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洛元柳今晚搓了五颜六色的小汤圆,个个皮薄馅厚,圆圆软软的粉嘟嘟,一颗一颗浮在甜酒清汤里,她端了亲自给祁承泠送去。
祁承泠唇角一弯,望着那碗小汤圆,止不住的欣然欢喜,仍然淡着音。
“辛苦你每天做夜宵了。”
洛元柳用指尖绕着肩侧一缕乌黑的云发,淡笑道。
“委实不算什么。”
祁承泠吃了半碗,又想起一桩稀奇事,连连扯了洛元柳,要她好好听一听。
“京城四处飘雪,唯有天际边上的乌山,有块浑天地灵气而成的仙石,明明无遮无拦,但从来没有一片雪花落在仙石上。”
洛元柳登时想到的就是四大名著中孕育孙猴子的那块五彩灵石。
她打趣的说。
“不会裂开蹦出什么灵物吧?”
也不知是这屋子里烛光溢彩的缘故,祁承泠的眼神十分温柔,含着几分浅淡的笑意。
“你啊你。我的本意是去瞧瞧乌山仙石是否有奇特之处,让你的赋生可以滋养灵气。”
话音刚落,在洛元柳体内甚少发言的赋生说话了。
“对于赋生,应该是有用的。”
“赋生本就集天下灵气为一体,自成宝物。仙石大抵是处于暖山老林,收的是天地日月精华,吸的是山草树木灵息。”
祁承泠乍提乌山,洛元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归宁一族被屠杀殆尽,矛头直指太子。
洛元柳说出一直怀疑的其中端倪:“归宁是乌山江氏一族,他的族人一夜消亡,归宁的年岁不大,他恐是没有十七岁。”
这一点显而易见,当初归宁不知是出于防备或是其它的心思谎报年纪。
他瘦弱的就像一株小葱,个子还不及春玉的肩膀。
祁承泠抚掌问道。
“依你之说,他应是几岁?”
洛元柳支棱着尖俏的下巴,心里估算了一会儿。
“我当时想的出了差错,太子如今不过二十有余,怎么可能十四年前就能烧杀乌山江氏,归宁却一直坦然相信。他是在年岁上动了手脚,归宁至多,至多不过十四岁。”
再加上那些清晰的记忆,远不是三岁孩童记的清楚深刻。
“也理应是记事的年龄被残害。”
若是七岁记事,那就应该是六年前发生的灾祸。
洛元柳待归宁倒是没有责怪的意思,换做是谁,家中经历这么大的变故,心里警惕生人都是应该的。
祁承泠还记挂着乌山仙石,但如今大雪封路,车马难行,委实不好上路。
他把怀里捧的久热的锦丝金手炉递予洛元柳,关切道。
“天冷,你怕冷,暖暖手。”
洛元柳柔柔一笑,垂头去逗弄手炉上的绣的栩栩如生的两只小鸟雀。
“明天就启程吗?”
祁承泠并不想让洛元柳去那险要之处,他眸色转深,思量道。
“我带上几个车马随从,把那灵石给你运回来,此番可行?”
洛元柳心下有些暖意,但仍然不肯安心。
“你去,也危险了些……”
“况且那仙石若是离了灵地庇佑,不一定还能有作用。”
赋生又冒出来,懒懒洋洋的接上洛元柳的话。
“宿主,仙石已然缩住灵气,心疼夫君就直说,赋生不是那般不讲理之人。”
听听,这是人话吗?
洛元柳暗暗呸了一声,还要继续劝些话,外头的小厮又跑进来禀报。
“三皇子殿下!乌山的雪化掉了,已经可以套车上马了!”
看看,什么叫天时地利人和。
一下子的功夫全齐活了。
洛元柳踟蹰了一会儿,自得是答应下来。
“那你去的时候要小心,不要和别人吵架,你惯是不爱做些表情,若人累了饿了,你得笑一笑安慰安慰大家。”
“免的他们都害怕你。”
祁承泠眼神一敛,犹如尖刀直直插向小厮,他挤出一个冷笑。
“你怕我吗?”
小厮双腿一抖,差点就要给这位爷跪下来,他是个年少不经事的,哪里还敢抬头,颤抖着结巴。
“不,不怕,三皇子殿下,既温柔,又,又可亲,待我们如同,亲生孩子……”
这眼泪珠子都快把裤子布料浸湿了,小厮连忙用手遮住。
祁承泠心中得意,一挑长眉,声音还真柔和了几分。
“下去讨赏吧,以后多和外人交流说话,好把结巴的毛病早日改了去。”
祁承泠又转头面向洛元柳,郑重其事的嘱咐她。
“在家中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染了风寒。你若是无趣,后园我帮你植了药圃,你可去侍弄药草。”
祁承泠素来是不说话,只爱做事的,药圃的工程都赶了大半个月,差不多要全部结束了,见到一切妥当后才肯告诉洛元柳,之前可是瞒的严严实实。
洛元柳感动不已,那儿有大夫不爱药草的,也亏祁承泠有心了。
“好。”
嘴里说着好,可没人知道洛元柳心里想什么!
她早打定好主意,扮做小厮和祁承泠一路同去,自己有医术傍身,若是路途上出了什么岔子,还可以帮上忙。
黎明初褪,黑夜已经消失。
祁承泠为了防止洛元柳一时反悔,在天光乍一微露的时刻,就已收拾好车马行李。
他的马车十足宽敞,还内里储藏了许多甜酒美食。
倒是洛元柳殷切细致,打点的事无巨细。
洛元柳可和祁承泠大不一样。
她生的娇小,缩入坐垫之下的悬空格子,但是架不住手长脚长,缩成一团藏在其中。
实在是太难过了!
等到出了城,就可以从这逼仄窄小的空间里出来。
洛元柳这样安慰自己。
祁承泠望了望四周,见洛元柳并没有前来相送,难免心里有些落寞。
又觉得自己颇为好笑,明明是他趁着天光未明就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