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使臣接连两三天没有任何动静,春玉也就暗暗放下心来。
毕竟在春玉看来,她是真不希望使臣是什么坏人,为洛元柳增添障碍。
“姑娘你好。”
单听这熟悉的四个字。春玉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
“使臣大人。”她微微屈身,回了一个礼。
“姑娘,听闻洛姑娘医术超群,我打三年前,恶疾缠身,苦不堪言,需要洛姑娘帮我治愈。”
使臣淡淡说道,言语中似乎真的在隐忍某种彻骨的痛意。
春玉一手贴住大门,滋味复杂,她既不愿看着眼前人忍耐苦楚,又不忍拿自家小姐的安危当赌注。
“如果姑娘不放心,可以让洛姑娘戴上面具诊治。”使臣又想了一想,仍然觉得不够,“也可以束缚好我双手,这样会万无一失了,我知道你们漠北人不喜欢我麗国人士。”
春玉本就不擅长拒绝他人,偏偏这位使臣一退再退,逼的她实在说不出不字。
“那……那好吧,奴婢替您问一问。”春玉犹豫半天,最终同意了使臣的话,但是也亲自替这位使臣绑好了绳子。
洛元柳正坐在院子里煮茶,咕咚咕咚的茶水冒泡,清香漫延了整个院子。
“小姐,小姐,你要不要戴上这个面具啊!”
春玉讨好的把面具伸过去,脸上挂着笑容。
“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戴什么面具,使臣来了,我也不需要戴面具吧?”
洛元柳不知道自家小春玉到底又在卖什么关子,所以她细细的询问一遍。
“究竟怎么了,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今天的晚饭还是有你的一份。”
洛元柳的语气很严肃,活像官衙那些敲惊堂木的主理大人。
“麗国使臣说,他身患恶疾,希望小姐能替他医治一二,奴婢见他可怜,再加上他也是麗国人,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漠北,奴婢就心软了,想求一求小姐帮帮他。”
春玉越说声音越低,直到最后一句话,微弱的几乎要听不见。
“你去瞧瞧,那使臣的大拇指和食指有没有一层硬硬的薄茧子,如果有,就打发人回去。”
洛元柳顿了一顿,想出一个好法子。
春玉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小姐的吩咐去了。
“咯噔”一下。
春玉的心就悬起来了,她的指尖真的摸到了硬硬的薄茧子。
“姑娘你看好了吗?”
使臣因为是手背后被束缚,偏头说话显得有些艰难,他费力的逆转脖子和春玉说话。
“我看好了,你回去罢,我家小姐今天身上不舒服,瞧不了病。”
春玉好歹是经历过生死攸关的大场面,这番话说下来并无破绽,好似真的洛元柳这条咸鱼生病了一样。
“那就算了罢,实在可惜。还请姑娘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使臣刚想自己挣脱绳子,但是顾虑到春玉还站在一侧,尴尬的笑了笑:“姑娘帮我解一下绳子吧。”
春玉拎着那条绳子一进门,就立即往小姐的位置跑过去。
“小姐,那位使臣真的有薄茧子!”
洛元柳往紫砂壶里倒茶叶的手僵在半空中,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的时候,仍然有些冲击。
“看来,我们必须得早做准备。”
春玉知道习武之人手上常有茧子,但是这茧子长得位置未免奇怪。
“看来这位使臣大人,是常年握箭的手,箭术应当十分了得。现如今只想见我,却没有动过杀心,可能是他心里拿不住主意。他们这类人,是非要确保万无一失的。”
洛元柳一手支撑着尖细的下颌,觉得脑子都昏昏沉沉。
“我得想办法告诉你们王爷去。”
说白了就是——找祁承泠打小报告。
“他不会永远都安稳的待在哪里,动手只是迟早的事。”洛元柳握紧了紫砂壶。
这天夜里,当初和使臣秘密交流的男人,再一次现身。
“我让你画的画像,带过来了没有?”
使臣慵懒的斜坐在主位,这次颇有闲情逸致的端着一杯茶。
“回主子的话,带过来了,请主子过目。”
男人双手捧着一卷画轴,脑袋低的和手臂持平,汗珠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这个女人怎么戴了面具?”
使臣缓缓展开画卷,宛如刻意折磨男人似的盯着那画卷不出声,末了扔了一句喜怒难辨的话来。
“卑职不敢欺瞒主子,这个女人她……”
“够了。”
使臣断喝一声,虽然只有半张脸,但他也能看出来,这洛姑娘就是洛元柳。
“她还真是剑走偏锋,以为藏匿在漠北皇宫,我就拿她没有办法了。”
使臣把那一卷画轴高高一抛,稳稳掉入火盆当中,火舌迅速侵蚀了画卷。
“你走罢,以后也不用出现在我面前了。”
“谢主子饶命,谢主子饶命!”
男人感恩戴德的磕了几个响头,直磕的血肉模糊,连哭带抹泪的想要爬走。
“噗嗤。”
就在他转身的一刻,他最后听到的声音就是使臣诡异的轻笑。
使臣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嫌弃的绕开地上荡然无存的尸首。
化骨水,名不虚传。
他现在必须想一个,能够接近洛元柳的法子。
祁承泠接到洛元柳的书信,心绪不宁的迅速找到洛元柳。
他站在高高的墙角上,看着主仆二人在哪儿编蹴鞠玩。
他不出声,别人也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只可惜,洛元柳不在“别人”这个范围之内。
“站那么高干嘛?快下来,别摔着!”
洛元柳举手使劲挥舞,让他赶紧下来,那口吻,活脱脱一名为了调皮儿子操碎了心的老母亲。
“下来了。”
祁承泠漠然接了一句,不起半点浮尘地落在地上。
“你收到我的信了?”
此话刚一出口,洛元柳就暗觉自己实在愚蠢,如果没有接到信,这人怎么可能突然就冒了出来。
果然,恋爱降智。
“是冲你来的。”祁承泠很是果决的下了这样一个结论,“可他伤不了你。”
祁承泠不知这位所谓的使臣究竟是何来路,只是单凭他空口说服那位难以言说的漠北王一事,便瞧得出这人有些手段。
至少不是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