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里的水,是洛元柳感慨自己不够叛逆的泪。
她怎么就没把老皇帝顶撞了呢?
她怎么今个儿就鬼迷心窍的答应了呢?
不过祁承泠再怎么擅长弓箭,和沈嘉君要与她比试又有什么关系?
清丰将祁承泠临行前的嘱咐听到了心里去,见洛元柳脸露为难之涩,更是不能坐视不管。他当即便守到了洛元柳的身前,推拒的还颇为含蓄:“沈小姐有这个兴致是很好,只是王妃现下的身子不大方便,怕是也不能与沈小姐比上这一遭了。”
他自认眉眼间佯作出的笑意还算客气,至少称不上是挑衅。
“怪嘉君忘了。”沈嘉君黯然失了神,怅然的叹了口气,“可嘉君不过是心想着与洛王妃熟络点,又只会这些,便只好用这些与洛王妃比较一二了。毕竟嘉君又不是与王妃争个高低,应当也没什么的吧?”
这般强人所难的姿态称不上好看,清丰刚刚心生的好感也于此时消失殆尽,态度亦是差了许多:“还请沈小姐不要为难王妃。”
“嘉君真的为难王妃了吗?若真是如此,那嘉君心中真是有些过意不去了。”
沈嘉君甚是吃惊的瞥了洛元柳一眼,两眼尽是遭人冤枉的委屈,似乎成心为难于人的那个是清丰。
正是这双眉眼让洛元柳想起了洛凝雪,尽管二人不大相同,但洛元柳只觉自己这一刻难免有些恍惚。
历史难道就是这般惊人的相似?
“算不上为难,不过我也真不怎么会射箭,比起沈小姐可真是差了十丈远,比不了。”洛元柳推脱不已,“我更害怕坏了沈小姐的兴致,过几日就不愿找我出去了。”
“怎会?”
沈嘉君一眼便瞧得出是个聪慧敏觉的性子,这会竟还听不出洛元柳话中的推脱,仍是向洛元柳邀着约:“洛王妃只当是陪嘉君解闷,输赢便只放在一边,这样洛王妃可愿意赏嘉君一个面子了?”
这人的好胜心渐渐显露在了洛元柳的眼前,彼时输下的茶试,尽管沈嘉君看起来毫不在乎,但洛元柳能够觉得出这人与自己较上了劲,或许根本不在意所比试的是些什么,仅是纯粹的在意能否“比得过她”。
洛元柳可觉自己是冤出了六月飞雪,她几时得罪过沈嘉君了?
她这些比试,可都是为了春玉比试的。
“赋生——”
赋生十分罕见的沉默了良久,以至于洛元柳忍不住怀疑这东西是不是又缺了能量,可这会儿“充电宝”又不在身边,她也很是无奈。不过赋生还是开了口,应道:“宿主有何事?”
它好歹是一个以智慧著称的赋生,从来就没在其他人手中受过任何委屈,反倒是洛元柳要将它的尊严都按在地上摩擦,甚至还要叫它“混球”。
这不是欺负人?
赋生好不容易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这个极其恼人的称呼,洛元柳竟又唤了它为赋生,这让赋生极为不安。
它觉得洛元柳动机不纯。
“您努努力,帮我作个弊呗?”洛元柳这次为了给春玉争口气,是毫不在意的就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拉弓射箭我实在没有她那么擅长,不过我觉得你还是挺靠得住的?赋生智慧过人,我觉得这点小事不成问题。”
“请宿主不要擅自代表赋生回复。”
赋生算是反向猜透了洛元柳这点心思,态度冷漠:“赋生没有这个本领。”
“别啊,我觉得你可以。”洛元柳心中的小算盘打的当啷响,“你放心,你不会我教你不就好了!放心放心!”
赋生的嘴总算是被洛元柳“撬了开”,不情不愿的将这事应了下来。
想他一个赋生,竟然要做这种有辱颜面的事。
不该,实在不该。
洛元柳心中顿时有了底气,当即给了沈嘉君答复:“既然沈小姐这么有兴致,我哪能再拒绝啊,只是……我看今日天色也不太适合,要么等三日以后,你我再定时间?”
“也好。”沈嘉君应得比她痛快。
西夏那一行人先行离开了靶场,方才热闹不已的靶场也于此时沉寂了下来,显得格外落寞。
洛元柳把清丰一起留了下来,她有帮衬自己的计划不错,但这个拉弓的底子还是要练上一练的。
“其实王妃不必那般忌惮,王爷临行前专门交代过,您不想做的事可以不做。天塌了还有属下顶着,属下上面还有王爷给您撑腰呢。”
清丰替洛元柳擦拭着有些陈旧的弓弦,轻声嘀咕着:“这处靶场几乎都由王爷管制,就算您今日下了那位沈小姐的面子,也没人敢说您分豪。反倒是他们那些西夏人要谨慎点,免得给自己惹祸上身,您没瞧沈小姐身旁的几个侍卫,连大气儿都不敢出?怕得罪人罢了。”
“我不是不信你。”洛元柳的嘴角抽了抽,“摸着良心讲,我觉得你们王爷不是特别靠得住。”
“啊?”
清丰当即就因洛元柳所言怔了住,连手上的活计都停了下来,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和洛元柳所认识的不是同一个祁承泠。
“王妃这就是说笑了吧,王爷哪里靠不住?属下也算得上是见过了不少人,可像王爷这般沉稳自持的主子,属下还从未见过第二个。您若说王爷靠不住,这京中当真还有男人靠得住?”
洛元柳捧着手里圆滚滚的暖炉,陷入了昨日里的沉思。
“清丰,你知道吗,他每天都寄信给我,特别恐怖。”
洛元柳甚至想出了祁承泠不会写字这种胡话,来说服自己相信祁承泠不会寄信回来,但事实与她心中所想完全相悖,祁承泠不仅寄了信,而且每日都有信来,一日都不差。
清丰却因洛元柳这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理由更加疑惑,下意识的要为祁承泠开脱:“这不反而说明了王爷挂念府上事宜,也挂念王妃您,应该算是靠得住么?”
“那——”洛元柳十分认真的盯着清丰,“你知道他都写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