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术士醒过来时，已经是两天后了。
何大夫差人去通知金玉碗，金玉碗正和苏玉柔商量新绣样的事情，就连撑子都没来得及放好，便急匆匆赶过去了。
“老先生，您终于醒了。”金玉碗着急坐下，见他虽然脸色苍白，但已经没有发黑的迹象，才放下心来。
“金老板放心，白腹金花蛇虽然毒性强，但发作没有那么快，他送来得及时，没有大碍了。”知道她关心老术士，何大夫解释道。
“是你们把我送来的？”老术士醒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何大夫的话。
“是啊，我们回去的路上碰到了裴大人，发觉不对劲，就立刻赶回去了。”金玉碗松了口气，缓过神感谢何大夫，“也幸好何大夫回来了，否则还真不知道谁能治这种蛇毒。”
“这种蛇毒是靖州独有的，京城确实难得一见。”老术士自己也知道，“多谢何大夫，治病的钱我会给的。”
“金老板已经把钱垫上了，你就放心疗伤吧。”何大夫哭笑不得，叮嘱两句才离开。
留下金玉碗和老术士，房间里瞬间沉默了下来，直到金玉碗率先打破沉默。
“老先生，现在您能告诉我那晚您发现什么了吧？”金玉碗试探问道。
沉吟许久，老先生像是突然想开了，打开了话闸子：“我闻到了一种香粉的味道，那种香味我在靖州卖艺的时候闻到过，记忆尤深。”
“只是因为那种味道，他们就要杀人灭口？这未免也太没有王法了。”听到这种解释，金玉碗咬牙切齿地打抱不平。
老术士没有怀疑她的愤怒，摇头道：“姑娘你啊，还是太年轻。那种香粉，就算是靖州也少有人能用。”
接下来他却没有再说下去，“我能和你说的，只有这么多。剩下的，我只可以告诉那位裴大人。你们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吧。”
虽然不知道金玉碗是什么人，但是她救过自己，老术士深知那种味道代表着什么，否则那些人也不会着急杀人。
看不见金玉碗的神色，老术士哄孩子似的道：“金老板应该没见过幻术吧？想不想见见？”
幻术不就是魔术吗？
金玉碗本想委婉拒绝，却仿佛被一双手拽出了灵魂似的，猛地一惊，瞳孔无限放大，眼前的房屋迅速坍塌成为瓦砾碎石，老术士也随之消失不见。
一声声哭喊涌入金玉碗的耳朵，她惊醒一般转过身，只见一群衣衫褴褛满脸是血的百姓惊恐万状地冲向自己，他们的身后似乎是洪水猛兽，驱赶着他们。
那些人从金玉碗的身旁如浪潮般挤过去，她仿佛能闻到鲜血在脸上喷洒留下的腥甜味道。
“这不是真的，这是幻术！”
她口中念念有词，明亮的眼眸却瞬间失去了光芒，她抬手摸着脸上，想要擦掉鲜血，却看见长枪刺破一个人的胸膛，贯穿他单薄的身体。
“阿姐，快跑……”
那张脸竟然是嘉德帝！
“不！这是假的！”她努力地告诉自己不要慌乱，心却越来越慌。
裴希言说嘉德帝可以改写凌月国的命运，他不会死的。
“我是说过，可是，他被困在宫里，他什么都做不了。长公主，你不是长公主吗？为什么救不了你的弟弟？你是那个运筹帷幄的长公主，为什么不能救凌月国的百姓？你空有长公主的名头，你做过什么？”
心魔在她的心里逐渐具象化，一会儿变化成裴希言的模样，一会儿又变成了杜铮，最后出现在金玉碗面前的，是顾亦轩。
他一身囚衣，两只眼睛空荡荡的，跪在刑场，就在金玉碗的面前。
“碗儿，国已破家已亡，我们只有来生再做夫妻了。”
一头青丝在风中飘散，任由金玉碗怎么抓也抓不住。
“相公！相公！”
“金老板，那只是幻象。”老术士的声音宛若引魂灯，将金玉碗从幻象中带出来。
直到看清楚眼前的一切，金玉碗才发觉自己脸上有两行冰冷的清泪。
的确是幻象，但是她却当真了。
她警惕地看着老术士：“你对我做了什么？”
老术士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道：“虽然是幻象，但幻象里所见之境，皆是你心中所惧之物。”
没错，幻象里的每一幕都是她害怕的，但她明白，那是假的，是不会发生的。
“谢谢老先生提醒，不过我并不担心那些事情会发生。”金玉碗努力控制自己的手，不让别人发现她的害怕。
她几乎是逃离万珍堂的，连小伙计给她准备好的龙血竭都没有拿。
回到望春阁，苏玉柔一方喜鹊连理的手帕已经绣好了，见到她一脸慌张地回来，放下手帕忙迎了上去：“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像是丢了魂似的？”
看见她，金玉碗仿佛被抽空浑身的力气，颤抖着瘫软在卧榻上，“玉柔，快帮我去叫木老来。”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不是德荣长公主，她只是普通的农家女，她根本护不住相公，护不住嘉德帝，更不要说那些百姓。
但是，她做不到的事情，嘉德帝可以。
苏玉柔说得极其严重，木老抄着铲子就冲去了雅间，金玉碗已经恢复了镇定。
“东家，你是不是在外面受欺负了？”木老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已经做好了最糟糕的准备，手指捏得嘎达响。
原本金玉碗还心有余悸，听到这番话，紧张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如今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谁敢欺负我？”金玉碗松了口气，示意他在对面坐下，“我有别的事情找你。”
“没被欺负就好，你这脸色可把我老头子吓坏了。”听到她没事，木老才放下心里的石头，将围裙解下，把铲子放在上面。
看他如释重负的样子，金玉碗心里一阵酸涩，对木老来说，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通红道：“我没事，但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你说。”木老回应得干脆。
“用膳了吗有你，韩江和老五，不同于一般的跑腿，放在我这儿实在浪费你们的能力，我想把你们交给陛下，让你们为他所用。”
金玉碗说完，犹疑地看着木老，不知道他同不同意。
只要他同意，老五和韩江就不会拒绝。
“一切听东家的。”木老同样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我们相信东家的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