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帝放在桌子下面的手微微握紧，金玉碗察觉这个举动，握住他的手，他才没有发作。
“朕也不想知道，但奈何郭大小姐趁着进宫，在我耳边念叨多次，想不知道也不行。”他反而一脸为难，十分苦恼一般。
随即，郭朗仇恨的目光便落到了郭云瑶的身上，看得她浑身发毛。
“有孕在身是好事，郭爱卿不必如此怨恨。”看见他的举动，嘉德帝还好心好意地劝解，更让郭朗心火直窜。
然而，看见金玉碗贴心地给他夹菜，郭朗就瞬间泄了气。
当初他在皇帝面前请旨求娶金玉碗，被他轻飘飘地拒绝，如今却在自己面前情深意切，不就是做给他看的吗？
“就算怀孕，她也只是个侍妾，我真正喜欢的只有……”
“我还没有恭喜郭公子呢，当初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看来真是应验，这会儿再祝你们儿女绕膝子孙满堂吧。”金玉碗同嘉德帝一模一样，那神情好似她有多诚心一般。
“看样子，金老板不欢迎我们过来，那我们还是走吧。”他愤恨不平，却也只能用离开威胁。
金玉碗巴不得呢，总算给了他一个笑脸：“几位慢走不送，韩江，送客！”
那速度，生怕他们反悔一般，气得郭朗拂袖离开。
郭云瑶恋恋不舍地望着顾亦轩，后者却一直装瞎看不见，也将她气得不轻。
只有姚欣玉冲着他们行礼告辞，才慢吞吞跟上。
“呼！总算走了，再待下去，我连昨晚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门刚关上，金玉碗就松开手，往椅子上一靠。
难得看见她这般嫌弃的模样，顾亦轩抿唇轻笑，却被嘉德帝看在眼里，紧紧盯着，只能告退。
“阿姐，我不在的时候，太傅有没有偷偷来过？”嘉德帝警惕地问道。
金玉碗无奈苦笑，心里思索着该不该将真相告诉他，但看他眼底皆是杀意，就迅速地打消了念头。
“没有来过，只有一两次送我回来，也是亏了他护我周全。”她想了想回答道。
“没有就好。”这个答案深得他心，眼底的情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嘉德帝看着阿姐，淡淡开口：“太傅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可惜，注定要成为牺牲品。”
“什么意思？他不是一心辅佐你吗？为什么要牺牲他？”金玉碗不解，看着皇帝，越看心越凉。
他眼底的正色不是作假的，也就是说，他是真的起了杀心。
“阿姐，朝堂的事，并非如你看的那样黑白分明。有时，为了让黑消失，会连灰色也一同剿灭。”
“我不懂。”她茫然摇头，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这句话的严重性。
“你不需要懂。”嘉德帝伸手抚摸着金玉碗的脸颊，顺手将她揽入怀中，“你是我的阿姐，我会给你找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归宿，其他的，你无需担心。”
她怎么能不担心？那个人是她的相公！
但这一切，她不敢说出口，她怕说出来后，顾亦轩连明天也活不过。
“就不能不杀他吗？万一他也是有苦衷呢？”从弟弟的怀里起来，金玉碗控制不住地有些着急。
“如果阿姐喜欢，我也可以留他一命。”他总最轻佻的语气说出这番话，就连金玉碗也在安慰自己这是真的。
“那我可以喜欢他。”
看着她豪迈的神色，嘉德帝噗嗤笑出声来：“阿姐，你先收起这幅舍生取义的神情再说。”
“还不都是因为你？”给他一个白眼，金玉碗揉揉自己因为害怕而僵硬的脸，改口问道，“我记得选妃已经结束，如今宫里可热闹？”
“阿姐想知道，进去看看不就都清楚了？”嘉德也是丝毫不害怕，一心想让姐姐进宫。
如果能回荣福宫看看，兴许阿姐会想起什么事情呢。
“我对你宫里的莺莺燕燕没兴趣，只想知道你那些妃嫔可是贴心？有没有心怀鬼胎之人？”
总而言之，她想知道的只有林悠儿。
“贴心？”嘉德也愣住了，半晌面露难色，摇头道，“贴心的也有，可架不住有悍妇当道。”
从他口中听到如此精确的形容，金玉碗就知道那人是林悠儿无疑了！
然而，金玉碗的看法却不一样：“悍妇不悍妇的，还不是陛下宠出来的吗？”
后宫，说到底，还是皇帝的后宫，话语权是皇帝给的，不给，又哪儿来的底气骄横呢？
果不其然，这句话一下说中了嘉德帝的心里，又让他有些挂不住面子。
“话是如此说，但，她虽然彪悍，却也能镇得住另外两位婕妤，朕宠她，也并非无度，不算什么错。”
“你说的可是那位林婉仪？”
“阿姐也知道她的名号？”没想到都传到这儿来了，嘉德帝忍不住头疼。
貌似这名声也太大了一点。
“不过我倒是觉得，她人还算是好的，否则也不会空有她作恶的谣言，却没有证据了。”
嘉德帝点头附和道：“没错，林婉仪虽然脾气大，但也极其直爽，同宫里上下都打成了一片。”
听他这么夸赞林悠儿，金玉碗总觉得怪怪的。
这是夸赞妃子吗？难道不是在夸兄弟？皇帝和悠儿的画风是不是往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发展了？
将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从脑子里扔出去，金玉碗好奇道：“你今儿出来是为什么？”
“今天是你的生辰。”嘉德帝看着茫然的姐姐，心底始终掩盖不了失落。
她是姐姐，却又不是。
金玉碗原本准备好的打趣的说辞，此刻都堵在了嗓子眼儿。
“我的生辰是千秋节，举国同庆，但阿姐的生辰，只有我陪着你。”他亲昵地探头倚靠到金玉碗的肩膀，瘦高的身子做出这番举动着实有些难受。
“有你陪着我，我就很开心了。”金玉碗拍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才发现他并不是小皇帝，已经是个大人了。
能陪着他，金玉碗也很开心。
送走皇帝，她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但木老看得出来，她比以往更不开心了。
“东家，喝点酒，暖暖身子。”木老端着一壶酒，旁边有两个酒杯。
“让你们担心了。”接过酒杯，金玉碗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随即又强迫自己松开。
仰头将酒一饮而尽，温热的酒在喉咙里散发出辣意，火热得仿佛烧起来似的。
她是能喝酒的，而且流量极好。
“东家在担心什么？”两杯酒下肚，木老忍不住问道。
“我啊，”金玉碗支着胳膊，手里的酒杯一摇一晃，“我在担心一将功成万骨枯。”
在皇帝来之前，她担心的只是林悠儿，以及大家的仇恨迟迟未报。
可嘉德帝的那番话，让她清醒了。
皇帝与丞相的博弈中，所有人都是棋子，一旦进入这个局，再想要全身而退，根本不可能。
也许她能够救下顾亦轩，那林悠儿呢？杜若，杜铮，林望三，那些她没办法救下来的人呢？
他们都是皇帝的棋子，甚至，自己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