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威严中带着一丝艺术气息，豪奢中蕴含一股高谨之意，门头的条幅在细雨清风中微微摇动，红底白字的对照彰显着此次比赛的高贵不可侵犯。
市中心的大礼堂，历来只有市级以上的干部与富商方能踏入，如今却成为一个本是学校间小小竞赛的场地，可见当中牵扯的利益关系，人脉资源。
到了会场门口，急窜的二人被两个保安拦下，怎么解释都不行，甚至有赶人的趋势。好在廖萌萌时不时的眺望着门口的动静，急忙将他们领了进去，在老古板斥责不满的眼神下垂首坐在他们身边。
能容纳上千人的会场此时一片黑压压，摄影师摆弄着摄影机调整角度，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老古板看了看时间，硬生生的将斥责的话吞进口中，对邱子瑜低语：“临时更改的比赛规则，增添了一项评审提问，你先做好准备，到时候随机应变。”
邱子瑜一愣，木然的点点头。资料没了，只能把能记住的背下来。现在又平添了一项，原本还有些把握的心经过这一连发事件后，也随着屋外的枝叶摇摆起来。
“别慌，尽全力就好，虽是名誉之争，但你也别太过重视，照常发挥就好。”
邱子瑜怔住，没想过向来重视名誉如性命的老古板竟会说这些话，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一颗心，也随着涌来的暖流，安稳了些。
廖萌萌隔着老古板从包里掏出她的手机，递给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么关键的时刻竟然把手机放在教室里，幸好我临走的时候替你检查了一下，要不然你就等着请我客吧！”
邱子瑜皱了皱眉，接过失而复得手机，还是问了出来：“那我的演讲稿呢，没和手机在一起吗？”
“什么演讲稿，你的演讲稿也找不到了吗？”
“哦，没事，看台上，主持人上台了”她瞥见老古板和廖萌萌投来的视线，连忙打哈哈。
“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各位同学，欢迎来到由华宇证券商贸集团集资举办的十年一届大学生就业前景展望演讲比赛。”一身红色连衣裙的著名女主持人笑意盈盈的走上台，步步生花，温润甜美的嗓音将繁花紧蹙的开场语说的大珠小珠落玉盘，台下掌声一片。
“下面，让我们瞻仰此次比赛的评委阵容，有请，市委书记连青云连先生”
“市教育部部长李玢然李先生”
“华宇证券商贸集团总裁吴宇谆吴先生”
“万通企业总经理钱扇予钱先生”
“华宇证券商贸集团人事部部长寥祁廖先生”
“华宇证券商贸集团总监乔慧兰乔女士”
众人在掌声与抽气声中依次落座，连什么场面都见过的老古板也不禁暗暗咋舌，为了这场比赛，华宇竟然请了这么多人。
眼见着众人都落座，最中心的位置，却依旧空着，底下的人纷纷交头接耳暗自猜测起来。
主持人面向台下，清了清嗓子：“最后，我们隆重请出此次比赛的特约嘉宾，伊沙尔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聂容羲先生！”
台下哗的骚动起来，一时议论纷纷。
廖萌萌瞪大了眼，舌头舔了舔唇角，拉着老古板的袖子：“老师，这是谁啊，这么大排场？”
老古板眼睛里精光闪闪：“伊沙尔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据说是十八岁的时候就借陈氏之手将伊沙尔从叔父手中夺回，仅仅几年时光就将一个近乎残破的公司发张成为现在的国际知名品牌，了不得的人物啊。听说还去过北大经济系作过报告呢！”
“哇塞，真这么强啊！”廖萌萌抚着下巴，连连赞叹。
邱子瑜轻抚下颚的手握紧了扶椅，一双灵眸死盯着台上，脑中一片空白，石化在座位上。
老古板的话传入耳中，那是她不知道的聂容羲，她不了解的聂容羲，她触摸不到只能高瞻的聂容羲。
曾几何时，她很想从网上搜出她的身份，想知道占有了自己的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到最后却总是用离开后再不相关来警戒自己。
原来，他竟然是这般的神圣，难怪他总是那么冷傲深沉，原来是久经商场硝烟历练出来的。
伴着暴风雨般的掌声，一身黑色纯手工西装的聂容羲迈着优雅的步子缓缓踏上评审台，精心打造过的发型让他如刀削的俊颜更为冷毅，他走到台中央略一停顿，向台下微微点头示意，墨玉色的眸子如浩瀚星空深邃而峻冷，那俾睨天下的傲气一抬手一顿足中浑然而生。缓缓坐回评审台，如王者般傲视众生。
邱子瑜看着冷峻毅寒的聂容羲，忽然觉得他是如此的陌生。聂容羲的衣服多是正装，她也不是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只不过她从来没见过他工作的样子，比和她在一起时多了一分冷硬，少了一份随意，整个人散发的气息让人有些承接不住。
她皱眉，瞳孔里倒映着修长的身形，禁不住怀疑，这真的是与自己同床共枕过的男人吗？他知道这场比赛中有她吗？当她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会怎么想她？
那感觉，就像是小学生站在学者面前夸夸其谈，一脸的大无畏，却还不知道自己的无知。
邱子瑜紧咬着下唇，一丝血丝渐涌了出来，紧攥扶椅的手指泛青的让身旁的谢守东频频看她，欲言又止。
邱子瑜抿抿唇：“谢守东，如果现在我说退出，你说回去之后会不会被挂上临阵脱逃的骂名？”
谢守东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没好气的回她：“你就老老实实呆着吧，就这么点场面你就撑不住了，别说你认识我。”
“切，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来试试看啊！”
“我想啊，可是跟你竞争，貌似没多大挑战，我还是比较喜欢做观众。”
“哼”
主持的开场白似乎比往常都多了些，邱子瑜只看见她嫣红的唇一张一合，絮叨个没完。然后是聂容羲的致辞，浑厚中带着磁性的声音浑圆的吐露，一字一句，简洁而有力，像极了他这个人。再是市委书记的讲话，吴宇谆的宣布，比赛拉开了帷幕。
硕大的屏幕中透出参赛人员的照片，带着学校、学院、年级、年龄等详尽的资料，一一将众人介绍了个遍。比赛规则设下，屏幕滚动，抽到谁谁上台演讲，并接受评委的提问。
按往常的经验来看，先抽到的似乎不占优势，怯场又容易被涌来的潮流淹没，但在这场比赛中，似乎并不尽如此，知识点就那么多，却是谁最先出场精典独到的提出来谁能赢得先机。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都在期待着谁开响第一炮。
屏幕火花缭乱般绽放着一个个青春恣意的笑靥，十秒钟到，定格在一个文静秀气的女孩脸上，礼堂右后方一阵骚动，一个粉红色衣装的女孩在众人的鼓掌声中缓缓向前走去。邱子瑜看着她有些红得脸庞和握紧演讲稿的泛白关节，缓了缓神。不再去想聂容羲的事，闭上眼睛让自己静下来，将流程内容又重新梳理了一遍。
为防万一，她向老古板要了几张纸，将自己现在还能记住的几组数据和重点知识大概简要的记了下来，虽然事出仓促，好歹不至于卡壳。
女孩显然见过些场面，不一会儿，就稳下局面来，一双美目中灵光愈来愈晶亮。沉稳有力的措辞，独到远见的卓识，令众人禁不住喝彩。
演讲完毕，寥祁首先开问，花白的头发掩不住眼中那一抹精光：“于婷婷是吧，你的演讲很精彩，刚刚你有说道‘金融危机后大量裁员让很多应届毕业生望而止步，很多公司也因此被披上了骂名’，那么如果你现在是我公司的人事部部长，就是我现在的职位，你会怎么做让该精简的人走掉还能为公司保留着良好的名声招手更多的人才？”
于婷婷略一思考：“其实公司裁员是精简结构的必经之法，我所说的很多应届生望而止步归根结底是由于他们自身原因，对自己能力的不信任。若我为人事部部长，那么会像今天一样，举办一场比赛，或者称之为考试也可以，用最直接最真实的法子来测验他们真正的能力，去与留，各凭本事。”
台下静逸片刻，掌声如狂潮般响起，寥祁抚着下颚，皱了皱眉，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很多后来登台的参赛者所提的观点或多或少与前面的都有些类似，有些蹩脚的话语，甚至是连接不上的段落，看样子是临时更改的。
邱子瑜吐了口气，将有些重复的地方稍微改了改，继续将流程在脑中过滤。
一个纯净的男生走上台，一场演讲如诗般徜徉恣意，青春盎然的脸上尽是朝气风采，老古板稍稍移头：“这就是F大经济学院的才子常星宇，去年经济奥赛的冠军。”
邱子瑜看了眼他，仪表堂堂，双目灼灼，自信而不自傲，谦恭而不卑惧，是个人才。
常星宇的演讲与问答完毕，台下掌声如潮水般恣意，那个看着像是他导师的老者抚着尖尖的山羊胡满脸春光。
一个又一个的笑脸定格，其中不乏佼佼者，自然也有滥竽充数之人。几个学校的名单似乎走了一圈，就连同校的几个师妹师弟同班的那个男生都上台了，还是没有邱子瑜。老古板看了看她，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又转回头去。
邱子瑜没有发觉老古板的异样，抬了抬头，瞥见台上稳如泰山的聂容羲。他一直坐在那里，似是凝神又好似漫不经心的盯着某一处，不发言不提问，只是静静地坐着。明明他身旁的吴宇谆不比他冷颜，可是那骨子里的气势却盖住了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让人望而生畏。
邱子瑜心里很庆幸自己在后面，可以用这不短地时间去适应聂容羲的强大磁场和他带来的震撼，起码此时上台，即使不能如常发挥，她相信自己不会失态。
她垂下头，心里默念，漠视他，漠视他，漠视他
他绝对不会在这种公共场合暴露自己与他的关系的，不用怕，就当他是个陌生人。
对，陌生人。
他是高高在上的伊沙尔蕫事长，自己是参赛的学生，仅此而已。
她抬起头，勇敢的看着他，努力对自己打气。
“子瑜，轮到你了，邱子瑜？”谢守东的声音打破她的凝神，她看向他，又看看身旁的人，只见他们全部都盯着自己，她看向大屏幕，一身白色衣衫的她灿然绽笑。
扯扯嘴角对他们笑笑，她拿起那几张纸，离开座位，谢守东扯住她，无声的吐字。她笑开，昂首向前走去，半高的鞋跟在静谧的大礼堂顿时铿锵有力。
一样的口型，一样的字眼：“我相信你。”
那一年的冬天，谢守东参加了国家级英语奥林匹克竞赛，耍赖般的找邱子瑜麻烦，非缠着她让她说好听的。
邱子瑜连说了几个“加油”“凯旋归来”“一定夺冠”都不行，气的邱子瑜瞥他一眼独自进了教室。
到比赛的那天，谢守东不知怎么发起高烧来，素来白皙的脸颊一抹嫣红，捂着额头止不住的轻颤。随行的老师与几个同样参赛的同学一片焦急，怕他撑不住，准备换同学替他。他却大手一挥，让开车的老师即时发动车子，劝都劝不住。
出发的车子发动的一刹那，邱子瑜捧着药片和一杯水，硬生生的塞进车子，无声的对着慢慢上升的车窗轻吐：“我相信你。”
回来后，谢守东捧着一等奖的证书笑意盈盈的站在邱子瑜面前，而邱子瑜，瞥一眼就转过身进了教室，眉眼弯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