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就醒了,铃光还未来唤我洗漱,我下床将昨晚那个花瓶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发现底部有点点暗红,遂寻了帕子蘸了点茶水擦干净,又去看了地毯,确认了没有什么问题后,才重新回到床上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铃光带人来为我更衣理妆,我认真留心着婢女们的一举一动,直到她们陆续退出都无异常,一直提起来的心才放下。
后面的几天模式差不多,大抵也就是我与皇后夜班,另外的妃子白班,只不过我不能离开这处宫苑罢了。
庭院深深,不知世事,过了小半个月,等到我回自己住处了,才知道外面发生的大事。谋朝篡位的老戏码,某个王爷想当九五之尊,于是安排了刺杀,逼宫,然而慕白早有察觉,配合着演了一出戏,就等着人家出兵把罪名坐实,再名正言顺地动手。
也就是楚国国力雄厚,一边和琼国打仗一边还能这样折腾,要换了个国家,光是内斗都招架不住。
大楚的冬天很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得脸很疼,于是我除了请安之外几乎不出门,就算是请安也是准备齐全,裹得再臃肿我也无所谓,只要暖和就好。慕白时不时会召我侍寝,不是多么勤,其实也就是雨露均沾的意思,但这也足够让我有了炭火过冬,不至于被那些捧高踩低的宫人们苛待。
我某日起了兴趣,找花匠讨了几粒花种,随手撒在花盆里。铃光笑我冬日种花,白白糟蹋种子,但可能是我太怕冷,房里炭火足,冬日里这种子也发了芽,于是我没事就盯着那零星的绿色,总感觉看着它们心里就很安稳。
我听闻其他的妃子中秋家书都已经收到,而我的却如石沉大海,到现在还没有音讯,我只告诉自己是琼国路远,不作多想。
有时候我盯着这小芽出神,总觉得自己活的有些好笑,自告奋勇嫁来大楚,心心念念的却还是玉民,他要是死了,我会难过,他要是活着,我也开心不起来,枉我活了两世,还是把自己活到了这样一条绝路上。
楚国的年节过的简单,也许是因为太冷了,所以人们并不想准备很多活动,我来楚宫的时候为了显示诚意,按着妃子进宫的惯例,只带了铃光一个贴身侍女进宫,于是我就与她商量着我们自己在宫中玩些琼国的小活动,热闹热闹。
我宫中有个年岁大些的管事姑姑,是宫中的老人,我便先私下问她这样做是否会有违宫规,她听了后笑了笑,告诉我各宫有些自己的活动无伤大雅,过年也不会管的那么严。听完我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
我与铃光准备的时候,有几个同铃光关系好的丫鬟也想同我们一起,一来二去的,整个宫里的二十几个宫女太监都想来凑这个热闹,瞧瞧新鲜。我并不介意人多些,不过想着既然规模大了些,就跟皇后提了提,皇后很支持的我的活动,还命人给我送了很多东西。
我和宫人们一起剪了窗花贴在窗户里上,挂在树上,又剪了花枝来装饰。铃光让人打了年糕,那几个小太监估计也是第一次做这些,铃光指挥他们常常会大呼小叫的,不过他们脸上都笑嘻嘻的,整个宫里很是热闹。
楚宫是年饭定的午宴,吃过了宫宴,我就与铃光回了宫里准备晚上的菜,今晚上吃的都是琼国的年菜,我俩都在厨房和宫人们一起做。我的宫里规矩不大,尤其这两天大家愈发熟了,也没那么多拘束。
上了菜,我按着旧俗,把我和铃光缝好的香包意义分发给众人,里面伴着几两赏银,他们在宫中生活不易,希望这香包也能保他们一年的平安。我一个个发着,本来都欢声笑语的,突然,有人敲了敲门,我还奇怪这时候谁会过来,而且还能进到这里,等宫人们开了门跪了一地之后,我就不奇怪了。
慕白笑嘻嘻地说不用拘礼,让他身后的人出去等他。我想着外面太冷,就让铃光领了他们去茶水房休息,慕白也没说什么。
人出去之后,慕白就走过来同我道:“刚刚朕在母后那用的膳有些不合口味,路过你这发现看着好像还没开饭,就再来吃点。”
他还真是实在,我们准备得慢了些,开膳开的晚了,没想到被他碰了个正着。
我手里的香包还没发完,他看了看问我:“这是什么寓意?”
“保平安和发财的,琼国的习俗。”
他点点头让我继续,他一来,这气氛就拘谨了些,发的时候也没有之前那么欢快。我挨个发了,准备吃饭的的时候,慕白还站在那里望着我,他不坐我们也不敢坐,我也看着他,正想开口请这尊大佛坐下,就听得他道:“朕的呢?”
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香包。我和铃光是数着人缝的,也没有多的,谁知道他会突然来。
他眼里满是狡黠,我知道他是故意的。
我摘下自己腰间的香包,递给他,道:“祝皇上平安。”
这回是他愣了下,然后接过去看了看,揣在了袖子里。他又摘下了自己的香囊,往里头放了两粒金锞子。他把香囊放我手上,道:“都说是保平安的,你怎么能没有呢。”
琼国发的香包里的银子不过是讨个吉利,多少并不重要,我给自己的那个也只是放了几两银子而已,现下换了一个有金子的,还挺划算。
慕白发话让大家坐下吃饭,管事的姑姑给他添了碗筷,也没那么多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虽然大家不是很敢说话,但我的宫人们胆子被我惯得大了些,也还是会聊聊天,慕白也没什么架子,有时候也会插上两句。
慕白对琼国的年菜颇有些兴趣,尤其是那盘炸年糕,他吃了好几个。我感受到了一点家乡的味道,心里开心,吃的很欢快。然而在我准备夹菜的时候,瞟见慕白把筷子伸向了中间的蒸鱼,我下意识地把自己筷子调了个头,用不夹菜的那边对着他的手就是一拍。
那一声还挺清脆,我一打完,全桌都用一种惊呆了的眼神看着我,其实要是有个镜子,我也很想用惊呆了的眼神看着自己。
我下意识想跪下请罪,慕白拉住我,摆摆手,说:“无妨。”然后眯着眼,道:“你给朕解释一下。”
桌上的宫人们一个个白着脸,我欲哭无泪,硬着头皮道:“这个年夜饭的鱼是不能吃的,意味着年年有余。”
我原先同宫人们都交代过,所以也没有人动那条鱼,以前在琼国,要是有人要动那条鱼就那拿筷子拍一下,以前家宴,我和皇妹们年纪小记不住,父皇都会拍我们,我就记成了一个习惯。
我力气用的有点大,他的手背都红了,他也没生气,把筷子换了个方向去夹年糕,再没动过那条鱼。有了这么一出,大家都拘谨了不少,所幸吃的差不多了,也不至于太尴尬。
慕白吃了饭后就离开了,他一走,我们整个屋子的人都松了口气,大家收拾收拾,又去院子里放了小的炮仗,还生了炭火,大家围在一起守了岁。
总而言之,也算是过了一个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