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市桃花村口,沈木兮把桃花婆婆搀扶进一间简陋的木屋內,在靠窗的椅子上让她坐下。
元宵把准备好的小玩意儿用包袱装得工工整整,递给桃花婆婆。
沈木兮朝桃花婆婆拱拱手,又递给她一封信:“我已经帮您联系过扬州收养您孙子的那户人家。明日程家便会派马车来接您南下。到了扬州驿站,自有行云山庄的人来接应。这里面是我让元宵买的虎头鞋,陶瓷小象还有旁的一些物件,听说都是他喜欢的。”
“沈老板费心了。”桃花婆婆打开那信封,里面是沈木兮替她写的密函,交由行云山庄,他们便能帮她顺利见到失散的孙子。
“今日衙门内还多谢桃花婆婆及时赶到替我说话,否则光是我自个儿在那辩驳,府尹大人也不会这般信我。”
“哼,你狡兔三窟,狡猾得不得了。打从一开始你就是故意让你姑母来寻我,又嘱咐我为赵家公子提亲却不得告知他们赵夫人娘家的背景,再派人上酒馆装作路人,在他们回绝亲事后得知皇商一事,故意让他们逼你作媒,跳进你设计好的局里。”
沈木兮听她看破自己布的局,也不觉得惭愧,施施然一笑:“婆婆好聪明。”
“若不是你拿我孙子的下落作引子,我也是懒得趟你这趟浑水的。”桃花婆婆实在是看不清眼前这个说不上是聪慧还是城府颇深的姑娘,“你就如此与你姑母不对付?连你表妹的一生都要赔进去?”
“秦蓉从前有个情郎,与他早已私定终身,却得知赵瀛对她有意后,想嫁入官家。为保全自己,她毒杀了那个痴心于她的男人。而赵家公子只是垂涎秦蓉美色,早就同户部郎中次女立下婚约,只是与她玩玩罢了。若不是我从中斡旋,秦蓉这个早早就与赵瀛私通的**,怕是只能去给赵瀛做个通房,连名分都不会有。”沈木兮悠然地看桃花婆婆,“这等无耻之徒,杀人通奸,我让她去给别人做妾,都还是手下留情了呢。”
桃花婆婆听得沉默半晌,最后摇摇头:“你们的事,老婆子我也不感兴趣。你交代我的我都做了,公堂我也去了,以后你我二人便别再来往了。”
“是,木兮此后必不会再来叨扰婆婆。愿婆婆此次南下,一路平安,与孙子早日团聚。”
“承你吉言了。”
沈木兮又嘱咐了几句南下事宜,才带着元宵桃酥离了桃花村。
从小道蜿蜒回到主城的路途上桃酥忍不住问沈木兮:“小姐为何不直接捅破表小姐杀人通奸的丑事,教她再无法做人呢?”
“你这丫头,就是性子急躁。那赵瀛是何人,他父亲虽是小小大理寺评事,可外祖家势力不小。我若是捅破了他跟秦蓉之事,日后难免遭他报复。我不若拿捏他这七寸,同他做个生意,我不揭露他与人私通之事,他便答应我把秦蓉纳为妾室,好生招待着。”沈木兮目光凛然,深沉地看着前方,“做了妾,那就是正室的婢女,即便死了,旁人也是懒得过问的。他日得表妹暴毙的消息,也算是为她那枉死的情郎偿命了。”
“那为何不让赵公子收她做通房即可,做了姨娘难保日后她不会被扶正啊。”
这话问得连元宵都觉得好笑了:“桃酥,你那脑子真真是都只装了家长里短的闲话了。若是让表小姐去做通房,秦夫人如何会同意?正如你所想,做妾,那秦家才会觉得表小姐有翻身之日,他们才肯把表小姐嫁过去。”
“那万一做妾也不肯,他们又来逼小姐另寻亲事呢?”
“所以小姐才故意同秦夫人上公堂理论,演了一出戏,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秦家是何等爱慕虚荣之徒,令旁的清白世家不愿接受表小姐,只有与咱们小姐做了生意的赵家公子愿意娶表小姐回去做妾。他们是想不嫁都难了。”
沈木兮满意地抬了抬元宵的下巴,笑得如同登徒子:“真真是,知我者,元宵也。本姑娘没白疼你。”
桃酥至此才恍然大悟,用手肘碰了碰元宵:“你当真是小姐肚子里的蛔虫。”
“好啊,你骂我是虫子!”
两个小丫头你追我赶的,沈木兮也乐得看她们互相追逐的场面。
三日后,赵家迎亲的队伍上了户部郎中府,声势浩大,喜气洋洋的。
赵瀛一身红袍,骑着高头大马,人又长得英俊潇洒,迎新娘的队伍又体面盛大,惹得京城内未出阁的女儿都心生羡慕,觉着户部郎中家的次女真是好福气,能嫁给这等好男儿。
秦家那边则只派了一顶花轿,四个轿夫上门来抬秦蓉。
毕竟是去做妾,赵瀛也算给足她面子了,聘礼一分不少地送上门。
秦沈氏在秦蓉出阁前拉着她细细叮嘱着,要她懂得讨赵瀛欢心,只要得了丈夫的恩宠,总有一日能出头。
秦蓉与赵瀛私通之时,被他的甜言蜜语所骗,以为他定会将自己娶为正妻,如今却只能去做妾,不禁嫉妒起户部郎中的次女。
又想到秦沈氏在自己面前所说沈木兮之事,认为自己如今落得这个下场都是沈木兮所为。
但他们却奈她不得,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不过,秦沈氏却将这事添油加醋地给沈登说了一番,又说若不是当时信了他,才在那质契上画押签字,反成了沈木兮抵赖的证据,硬是泼得沈登送了一对成色极好的玉如意过去,才罢休。
沈木兮听闻秦沈氏讹了沈登一对玉如意,又知晓他是主动送去,虽不似两三年前为这些事那般恼火,却仍是恨父亲纵容手足,看不清那群人的黑心肠子。
这日,她得了探访浒洲范从底细的小厮传来的书信,知晓了一桩趣事,思忖了半日,便要红娘馆的管事替她去东门租了辆上浒洲的马车,预备明日出发。
王若华知道女儿为了李如烟的事情要出门去半月余,夜晚询问了她几句,才知事情确实棘手,必得她亲自出马方能解决。
她叫了福祥,全德二人作为随行武夫,护沈木兮周全,又亲自替她收拾了包袱才歇下来。
“娘,我让桃酥留下来陪您。若是左侍郎府跟秦家那边有人来无事生非,您就吹这个哨子,自有人来替您收拾那群不速之客。”沈木兮将一个通体晶莹的玛瑙哨子递给王若华。
“这是何物?”
“此哨名曰‘鹿鸣’,是女儿传唤贴身高手之物。我留了一半高手在如月居守着,他们轻易是不出面的。若您觉得事出紧急,就吹响此哨。他们便会闻声而至。”
“璃儿,你越大是越有办法了。真真是娘的骄傲。”
“那是,我定不让任何人伤娘分毫。”
王若华将沈木兮揽入怀中,梳理着她海藻似的长发,当真是乌黑亮丽,一泄如瀑。
“谁能娶了我这宝贝一样的闺女,真是好福气啊。”王若华轻言细语的,“璃儿可有中意的男子?”
沈木兮咯咯咯地笑了,抓着母亲的手道:“女儿不嫁,女儿一辈子陪着娘亲。”
“傻话。以后定会有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如娘一般疼我的璃儿的。”
“娘亲最好了,璃儿不要离开娘亲。”
“乖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