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7182600000022

第22章

哥来客栈这样的鸡茅小店,原本在清代驿路上也曾红火过。民国时官道改线,这儿就逐渐萧条了。土改以来,这儿的过路客商更加稀少,越发显得门可罗雀。不过养活谭幺婆这样的乡村精明女人,倒也无甚问题。

覃天恕知道谭幺婆交结广泛,消息灵通,有心想来找她打听小单被绑架的线索。

因为约了关勇波来此单独见面,便留下在此盘桓。下午,他正和谭幺婆在聊天,关勇波吊着手臂闯了进来。他们彼此深沉地对视,爱怨交加,不知从何说起。不明所以的谭幺婆紧张地看着他们,生怕他们在这儿打将起来。

看着覃天恕的郁郁沉默,关勇波百感交集地说,天恕,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覃天恕苦笑,酸楚地问还记得当年我的戏言吗?我曾经说过,但愿某天我们不要成为敌人。嗨,一语成谶啊。

关勇波说这不是你我的选择。我们还可以有别的选择。

覃天恕问你的手好了吗?关勇波晃动手臂说呵呵,没事,皮肉之伤,只是心里还在淌血。

覃天恕说抱歉,那天害你受伤了。

关勇波说天恕,我的伤不在手上,这一点创口何足挂齿。我们都受伤了,如果再不及时住手,我们还会流血不止,直至死亡的。我相信这不是你愿意看见的我们的未来。

谭幺婆看见两人对话,急忙来劝诫说你们既然是老朋友,何不坐下来谈?快。坐吧。两人沉重地坐到了茶几跟前,互相关切地打量着对方。

关勇波给覃天恕倒茶,手在颤抖,水溢出了杯子。他说我们是该要坐下来好好谈谈了,一别恍同隔世。覃天恕叹气说,我从来没有反对过你的选择,你能这样衣锦还乡,我为你个人感到高兴。关勇波苦笑说,我从来没想过参加革命是为了升官发财,这也算不得是什么衣锦还乡。如果不在这儿遇见你,也许是该高兴的一件事。但是,命运却残酷地让我们在这儿以这样的方式重逢。不仅无喜可言,反而是悲从中来。

覃天恕说我更没想过我会这样回来,这样与你相对。我曾经非常理解你的社会理想,尽管我身为富家子弟,我同样不认为民国是公平和光明的。但是,你们却以这样惨烈的革命来谋取你们所谓的公平社会,我现在再不相信你们所代表的是正义。

关勇波说天恕,这也正是我想要和你谈的一个问题。我们的思想是有一个共同的起点的,那就是承认旧社会不好,那还是一个和封建王朝一样的独裁专制国家,是四大家族坐地分赃的社会。即使你家依靠世袭的封赠,富甲一方,你们还是要不断忍受兵匪的骚扰和官府的讹诈。更不要说那些挣扎在底层的草民百姓了。

我同意你关于民国的评价,即便我算一个纨绔子弟,我也一样能够感受到大地之上的水深火热,我还没有糊涂到仅仅因为我的锦衣玉食,就相信这是繁华世界了。

覃天恕说。

关勇波说这就对了。我们共产党高层,同样也有许多和你一样的富家子弟,他们却能抛家舍业,为了整个社会的公正和国家的尊严,去流血献身,那是为什么呢?你能理解这样一些执著理想轻身进取的人吗?

沉吟片刻,覃天恕说,我同样相信这个世界是有那么一些圣徒英雄的,我尊重他们真正无私的行为,假设他们改造社会并非为了只是夺取敌人的皇冠的话。但是,你不能要求每一个普通的人都具备圣人英雄的品格,我们是庸常儿女,我们的底线只是不损人利己,你不能要求凡人也能损己利公。凡人自有凡人的价值标准和道德底线,自有自己的爱恨情仇。

关勇波打断他说,我也同样认同你所说的普通人的选择。我并没有要求你和我一样来选择革命,但是我要给你说的是,如何理解别人的革命问题。你至少现在可以理解在这样一个黑暗国家发生革命是历史的必然,人民不可能永远默许暴政,历朝历代的农民起义已经能够充分说明这个问题。

覃天恕接着说是,我相信在这样一个国家发生革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没有共产党也会有其他的什么党什么派来揭竿而起。但是无论谁的革命,如果直接伤害了我的亲人,我也同样是别无选择地要参加抵抗。我和你一样受过教育,我不会相信暴力革命会缔造真正的民主和公平。

关勇波说,嗨,我们面对的本身就是一个军阀政府,他们怎么可能拱手交权呢?

这个世界难道真有不流血的革命吗?我认为没有。因此在这样一个大革命的洪流中,难免是要依靠武装斗争的。武装斗争,就必然要触及统治阶级和剥削阶级的利益甚至生命。站在历史的角度,这是社会进步必然要付出的个人代价,你受过良好的教育,更要理解这样的付出在所难免,而不要用一种个人仇恨来面对这样的历史进程。

覃天恕愤怒地拍案而起说,你们可以拿走钱财,拿走土地,拿走房屋和粮食,但是谁给你们的权力可以剥夺他人的生命呢?国家是人民的,穷人和富人都是人民,任何政党要改良社会,都不应该以肆意践踏人民的生命为起点。

关勇波站起来把覃天恕拉来坐下,拍拍他的肩膀,走动着平和地说,天恕,你还单纯地仅仅停留在丧父之痛中,你不要激动,虽然我理解你的激动。我们每个人都是做儿子的,谁没有母生父养,没有血肉亲情?谁要面对突然的变故都会黯然神伤悲痛欲绝。但是,我们能够放下一己的悲欢,冷静地评判这样的命运或者打击吗?如果能够,那么也许我们的悲伤和愤怒就会逐渐冲淡,变得能够客观宽容地理解我们身经的痛苦。

覃天恕慢慢冷静下来说,那好,请你给我一个理由,让我足以宽容你们的暴行。

关勇波说,我深知这样的谈话是残酷的,甚至对我而言,是不近情理的。但是,没有这样一次深谈,恐怕对你我而言,将是更加残酷的事儿。所以,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面对这个话题,无论你将怎样误解我,我还是愿意毫不忌讳地和你坦诚相见。因为不解决这个根上的问题,你也许永远要沉陷在你盲目的怒火之中。

点燃一支烟,覃天恕苦笑说,现实的残酷已经超越任何语言,你尽可畅所欲言。

我们也许不会再有更多的机会这样平静面对了。正是由于过去的友谊和信任,我们还能暂时忘却各自的立场和身份,还能如此原谅对方的选择。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关勇波说,你一直耿耿于怀的是关于令尊的死,你的所有的愤怒和仇恨的起点就在这里。如果你是一个没受过教育、不能公正看待世界的人,那我也就没有必要和你来探讨这个沉重的话题。但是,我知道,过去的你,是一个能够明辨是非的人。所以我愿意斗胆和你面对这个不幸事件。

覃天恕说我可以和你一起面对,说罢。关勇波接着说,首先要说令尊,他属于剥削阶级,甚至过去是封建领主性质的大地主,这点你不会否定。也就是说,任何一场社会革命,他将必然是被推翻的目标。共产党领导的革命,无疑是以打倒一切剥削阶级、解放一切无产阶级为目的的,这我毋庸讳言。如果他仅仅是地主,只要不对抗土地改革,那么交出财产,他是同样可以以自耕农的身份颐养天年的。但是,他没有这样做。

覃天恕抵触地说,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会自愿交出他祖祖辈辈辛苦积攒的财富,我们并没有掠夺别人的,是世代遗传的合法私产。我当然理解他的对抗。

关勇波说自私是人的天性,虽然无可厚非,但是顺应历史则更应该是人的本能。

他错在不该成为乡村恶霸,不该杀人灭口欠下血债,不该埋藏武器财宝激化矛盾。如果我们都不为尊者讳的话,你应该看到他的结局,是他极不明智的选择所致。

覃天恕说任何未经法庭调查的宣判,都意味着程序的不公,意味着草菅人命的可能。你这样的说法,只是在掩饰你们的万千暴行。即使他确有罪行,那你们也是在以暴易暴。

关勇波解释说,在一个急剧变革的年代,我得承认无法做到完全的程序公正。这样的缺失,也必将为后世的历史所谅解。但是,于你我而言,此刻谈话的基本立场,是基于我们还信奉良知的天条。我不是来为那次令人痛心的乡村审判来补充证据和充当公诉的,我是和你,和我的旧日兄弟,在探讨我们正在经历的历史的合理性。

覃天恕咬牙切齿地说,我不想谈什么大历史,我现在面对的是历史中个人不可承担的悲剧,任何历史的合理性不能建立在对具体民众的不合理之上。

关勇波也激动地说,你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因此你永远看见的只是你一己的悲欢。那些死于令尊手下的人难道不是生命吗?难道他们的亲人没有你一样的悲痛吗?更何况,我已经告诉过你,县委在我汇报之后,是要我去制止那次审判的。只是因为我被蒋团长部打伤,没有赶上而造成的遗憾。你怎么能从此就仇恨共产党呢?

谭幺婆在远处紧张地不时察看关勇波和覃天恕的对话,拎着茶壶来续水,温和地打断说天热了,两位多喝一点水吧。

关勇波客气地说谢谢大嫂,你忙你的吧。

谭幺婆热情地说我给你们哥俩备点饭菜吧,看你们似乎也多久没一起喝一杯了。

关勇波摆手说先不用了,谢谢。要的话,再叫你。

覃天恕继续说,冤有头,债有主,我不恨共产党,那你告诉我该恨谁?按你的说法,不是你们的组织决定,那你把那个的姓胡的交给我,咱们从此恩怨两清。

关勇波严峻地说,你这还是一种极为狭隘的看法。是的,令尊是在胡队长手中被镇压的,可是胡队长和你家前世无仇后世无冤,他为何要这样做?他只是革命军队中的一个低层指挥员,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在组织的基本原则和政策范围内的行为。

顶多他的具体做法可能操之过急,可能有欠稳妥,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令尊是完全无辜的。在任何一个剧变时代,都会出现一些偏激的个体事件,这不是个人之间的仇恨,你应该理性地看待这些非常事变,而不是铤而走险,挟怨报复。

覃天恕冷笑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人生怨毒,莫过于此。请问如果是令尊被杀,你还有如此冷静宽容吗?将心比心,不割你的头,你是不知道那种疼的。

关勇波说好,就算我站在常人的角度,理解了你的一时之气,可是你想过没有,你的这一念之差,惹来的却是百世之忧啊。你发动了暴动,杀害了更多真正无辜的人,那他们的父亲儿子又该怎么来找你论理复仇呢?冤冤相报,本身就是万劫不复之路,你不仅要断送自己的生命,还要祸及亲友和一方苍生,请问你的私仇大于天下的公理吗?

一时语塞之后覃天恕辩解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巫师斗法,病人遭殃。这把火是你们点燃的,你们国共两姓相争,流血千里,尸横遍野,你们为何不反躬自责?你有什么资格来谴责我的行动?我不过是匹夫一怒,伏尸二人,血溅五步而已。

关勇波激动地说,这是我们共同的故乡,这儿有着我们共同的父老乡亲。对于令尊的死,我和你一样深表遗憾。人死不能复生,面对这样的突然变故,我们所应该做的,是尽量缩小这种痛苦,而不是盲目冲动地去扩大它的灾难性后果。因为你的愤怒,多少人被卷入了这场无妄之灾,这原本宁静的山野,至今难以恢复和平。难道令尊的意外亡故,就需要千百个生命为之殉葬,要让整个大地生灵涂炭,你才会心满意足吗?覃天恕若有所感,陷入沉思,点烟并递给关勇波一支。

关勇波平缓地说,天恕,请原谅我有些话可能说得近乎无情,但是我没有恶意,这点你应该还是能够相信我的。我不这样说,也许永远无法打开你的一些心结。作为朋友,我需要对你进行当头棒喝,你已经一错再错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滑得更远。也许现在,我还能伸手拉得着你,还能设法把你从泥潭中拖出来。再滑下去,你和我都可能面临的是灭顶之灾,你知道吗?

覃天恕低头说道,事已至此了,再说这些无非是让我觉得家父和我都罪当一死,你们共产党的所作所为都是合情合理而已。我现在已经无心计较这些,对于你勇波,可以说,直至今日,我还是视你为朋友兄长,我曾经也是理解和赞同你的社会理想的,但是当你站到这样一个立场,来维护这样一个暴政时,我绝望地看到,我们的友谊已走到了尽头。尽管你的善良和良心还促使你试图救我,但我深知,你实际上是救不了我的,你也不必再为我来分担这些风险。你的云天高谊,我覃天恕心领了,就此谢过。

关勇波坚决地说天恕,你听我说,你现在身负两重大案,一是暴动,二是劫狱,你的名字确实上了共和国的通缉名单。不是我不肯放你一马,我要不肯,我马上就能抓捕你,何必来多此一举。你要相信我确实是为你,也是为田樱在考虑。你想想,我只要闭眼让你走出小小的文沙场,一旦你再多走半步,你就是被缉拿归案的逃凶,那是必死无疑的。事实上,我已经为你找到了唯一的出路,你必须配合,你才可能从此洗底,从此不必担惊受怕亡命天涯。你为何耍拒绝我和田樱的好意呢?这个世界你总还要信任几个人嘛。

覃天恕低沉地说,其实我已经志在一死,没抱任何的侥幸之念。当然我相信你还不至于骗我,但是你的真诚努力,最终我知道依旧是无济于事的,反而还连带你坠人深渊,我会问心有愧。所以,我希望今天是最后一面,就此别过之后,咱们就各凭天命吧。

关勇波制止说,你不要这样自暴自弃,一线希望,我们都要去争取。你知道吗?今天的你不再是你一个人,你还要对别人负责,你是个男子汉,你怎么能逃避你肩上的责任呢?你一死了之轻松了,可是你忍心留下你风烛残年的老娘辗转病榻吗?你忍心离乡背井的田樱带着你的遗孤,流落他乡吗?

覃天恕大惊失色问你说什么?田樱她,她怎么了?

关勇波说,什么?你自己难道还不知道吗?田樱已经有身孕了你竟然不知道吗?

覃天恕傻眼了,痛苦喃喃道天啊,怎么会这样啊?她一直没有告诉过我啊。嗨,我太疏忽了,罪过,真正的罪过啊。

关勇波谴责说,她的身体反应,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你的心思成天都放在那个冉幺姑身上,你为她不惜送命,却要把千里追随你的真正的爱人推人孤儿寡母的绝境,你怎能如此忍心?你覃家就是你这一脉骨血了,你怎么能弃之不顾呢?

覃天恕垂首,手足无措,喃喃低语怎么办?怎么办?

关勇波说,我不是告诉你最佳的选择了吗?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覃天恕茫然地说,你说,你说,还有什么办法?我已经绝望了。

关勇波说天恕,路是人走出来的。现在只有这么一条路,那就是你要放弃仇恨,埋下斧头,争取将功折罪。只有这样,才能永远消除后患。

覃天恕苦笑道呵呵,我还要为共产党立功?勇波,那说说你的建议吧。

关勇波说不是我要为难你,兄弟,我是为你专门给县委汇报,才说好这样的条件的。你要把我们那个被绑架的小师妹单凌云设法营救出来,如果她还没牺牲的话。她也是我和你的老朋友,如果这一点无望的话,那就一定要把冉幺姑和蒋团长跛豪交出来。我真切地希望你能听我的,除此之外,我也束手无策了。

覃天恕冷笑说,小单也是无辜的,不是我绑的,也不会是冉幺姑干的,我还在打听,如果在我认识的人手中,我一定设法为你营救。即使不折我的所谓罪,我也会帮。

至于说要我交出另外那些人,我明确告诉你,我做不到。要杀要剐,由你们去了,我无所谓。

冉幺姑独自在院子里演练一段剑法,收势擦汗,走到卧室门边对里面说,起来吧,今天也许我们要换一个地方了。里面传来一些起床的动静,一会儿,单凌云拿着毛巾等出来。她一脸愁苦,默默无奈地洗漱,冉幺姑笑道你也不要这么愁眉苦脸的,大姐要不是看见你还是个好人,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恐怕你现在都不知被那些男人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单凌云讽刺道,我倒是应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可是你为何不救人救到底啊?

冉幺姑笑道,我怎么没救到底啊?给你吃,给你穿,给你住,你上哪儿找姐这样的好人?

单凌云气鼓鼓地说我要回去,你为何不放我回去啊?

冉幺姑笑道呵呵,你是我的贵客,我要留你陪我几天嘛,干吗不高兴?我现在要放你出去,恐怕你马上又被人给背上山了,那我不是害了你的性命?

单凌云生气地哼哼道,贵客,有这样强留客人的吗?你要真心想救我,那你何不送我回去啊。你这和那些土匪还不是一样,变相的绑票,你到底打算拿我干吗啊?

冉幺姑故意生气地说,什么?你敢说我和土匪一样?那我把你还给他们,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告诉你,你可别在我这儿装共军,你好好当个妹妹,把姐哄高兴了,说不定姐还送佛送到西,给你一个生路。你要胆敢偷跑,那你也看见了,外面那些汉子可不是吃素的,到时别怪你姐见死不救了。

单凌云见她生气,不敢顶嘴,郁闷地洗漱,坐下温和地说,都说你是个女魔头,看着你也不怎么像,你为何要对抗政府呢?冉幺姑苦笑道我和你一样,都是普通的女人,也想成为妻子和母亲。可是每个人的命运是不同的,有的人可以轻松地获得普通人的幸福,但有的人却一生也难以得到这些正常的快乐。对我而言,本来任何政府我都无意对抗,但是我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如果哪个政府先要伤害我一个普通平民的生活,那我也只有誓死捍卫自己的权利了。

单凌云说我们现在的政府是人民政府,怎么可能伤害你的生活呢?你一定是误会了吧?你难道没看见现在的老百姓都是很欢迎我们的吗?

冉幺故恨地说,你还是一个孩子,你根本不懂这些。世界上哪有一个平头百姓会无端去挑战政府的,除非这个政府欺人太甚,才会把人逼上梁山。

单凌云说,那你能告诉我,人民政府是怎样欺负了你的?我可以回去告诉关队长。如果真的有冤屈,我想他会为你洗雪的。

冉幺姑愤恨地说,你不要再跟我提你的那个关队长了,作恶的就是他们。单凌云不服地说,你错了,关队长确实是个好人,非常的宽厚和人道。如果你们有误会,是可以解开的,何必非要这样拼杀呢?上次你负伤了,就是他要我赶紧救治,他当时的表情,说明他是真不希望你死的。

冉幺姑愤怒吼道,你以为他是要救我啊?他是要从我口里逼供,然后再枪毙我。

单凌云惊讶地说,不会吧?你肯定是误会,你犯了什么罪?能告诉我吗?

冉幺姑说你这个小丫头,你是太单纯了,懒得跟你说这些大人的事儿。她们正说着,外面进来一个袍哥,对冉幺姑说,大姐,恐怕我们得赶快走了,轿子都备好了。听说有支共军的小分队,正在往这边赶来。

冉幺姑对单凌云说,小妹妹,对不起,你还得跟姐姐一起玩几天,委屈你了,其他话。我也不用再叮嘱你了,你好自为之。走吧,上轿,呵呵,恐怕你这还是头一回吧?

跛豪在山上闲得无聊,和棒老二带着几个土匪忽忽悠悠下山朝关坡走来。棒老二问跛爷,最近没听说那蒋团长的消息啊?

跛豪不屑地说,跟着他,他妈的成天打败仗,老子还不如自己玩自己的。

棒老二说据我所知,共军恐怕最近正在打算要强攻咱们星斗山,是不是咱们还是要把他们拉来一起搞啊?多个垫背的也好啊。

跛豪说,你的算盘扒拉得好啊,他他妈的精得很,会给你垫背?你不给人垫背就算你本事了。好歹我们的仇家是一样的,该联手的还是要联手啊。

棒老二说那我就去查访一下他们的下落吧。

跛豪说我看可以,老子估计他就躲在关坡那个骚婆娘那儿,今天正好去看看。

蒋团长确实是渴望着谭幺婆的。这个乡村女人带给他的不仅是欲望,还有一些温隋和怜悯,这让他开始有了一点透心的感动。他哼着小调慢慢靠近关坡,想象着即将到来的狂欢。

跛豪和几个土匪也从另外一边朝关坡走来。棒老二看见远处山坡上有几只羊,抬手就是一枪,一只羊倒地。棒老二骂骂咧咧说,看着像他妈的麂子,正好给踱爷开开荤,小子们,去抬回来。跛豪骂道,你小子小心给老子招来共军。

蒋团长在另外一边听见枪声,急忙下马,隐蔽在草丛察看。

关勇波和覃天恕彼此陷入沉默,尴尬地抽烟。

天恕,话已至此,我不能强迫你什么。你我都是成年人了,问题和道路也都摆在这儿了,如何选择,是你自己需要确定的。作为朋友,我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悲剧,甚至也无能无条件地改变你的未来。人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除此之外,旁人都是爱莫能助的。如果我们的友情还没有因为这半年来的变故而改变的话,我希望你能接收我的建议,也许这对你对田樱以及对你的家人,都是最好的出路。关勇波说。

覃天恕摇头,痛苦地说勇波,你也尽心了,我和你是朋友,你珍惜友道,我一直尊重你这一点。可是你也要设身处地为我想想,你要的这些人,也都算是我的朋友,尤其冉幺姑,你不是不知道我和她的过去。我已经很愧对人家,更不要说她对我现在的帮助,所以我不可能出卖他们,甚至也不排除还要为她与你为敌。你多担待吧。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见外面一声枪响,谭幺婆急忙跑了进来紧张地说,我在外面掐菜,听见街头上打枪,听说好像是山匪下来了。覃天恕紧张看着关勇波说,不会是冲着你来的吧?我没和他们联系的。

关勇波起身说,肯定也不是我们的人。这样,我先撤,你别管我,我说的话,你仔细考虑,回头跟小樱联系。你要多为她考虑啊。

覃天恕说你单独出去有问题吗?要不先藏起来?

关勇波说没事的,我和你一样,本地人。就这么说好了,我先撤了。

关勇波闪身出门。覃天恕对谭幺婆说,我们在这儿见面的事儿,大嫂可对谁都别说啊。

谭幺婆说兄弟,你嫂子是明白人,虽然没文化,可都懂,你放心好了。

关勇波走后,覃天恕苦恼地坐着抽烟,谭幺婆惊慌地出门察看,回来说少爷,你的朋友已经出去了,没事了。你看要不要到后院先歇息一下。覃天恕说不用了,我倒要看看是哪路山神爷又下来了。

他们正说着,门被撞开,跛豪带着几个小匪闯了进来。覃天恕站起来笑道,跛爷,我就知道是你这尊山神要来了,正在恭候呢。跛豪大笑道,你小子先把老子的窝给占了啊,哈哈哈,你不是走了的吗?老子还正在骂你呢。怎么了?又被我们这个妖婆给缠住了?

覃天恕说嗨,你们那天把幺姑弄丢了,又是我去把她抢回来的。跛豪惊异地说喔,我还以为幺姑完了呢,原来你小子还是有点骨气啊。这就对了,你要不这样做,老子哪天见着你,可真要一枪崩了你。覃天恕笑道,哪儿能让跛爷挑刺啊,好歹也是一块儿上阵扛枪的。你老这次下山又是要干吗来着?

跛豪说老子成天在山上吃素啊?叫化子过年还要吃一顿肉呢。听说共军正要去打我的寨子,下来备点粮草啊。冉幺姑人呢?没事还得要她给我刺探点情报。

覃天恕说,她受伤了,养病呢。我看啊,现在这儿也不安全了,你老还是早点收兵回营的好,你那寨子,怕是没有飞机来都上不去的。

跛豪大笑哈哈哈,喊谭幺婆,掌柜的,备酒啊。

关勇波隐蔽地从哥来客栈撤退出来,急忙要赶回文沙场搬兵。蒋团长埋伏在草丛中,惊慌地观察关坡一带的动静。关勇波奔跑的身影渐渐进入蒋团长的视野,蒋团长认出这是他的对手宿敌。

他掏枪在手,上膛骂道,他娘的,他不会一个人在这儿吧?关勇波继续快步隐身前进,蒋团长瞄准,但总是很难确定。关勇波渐渐跑出射程,蒋团长收枪骂道,算了,别招惹来马蜂。饶你一命吧。他起身,慢慢隐蔽着朝关坡走去,不时观望着周边动静。

客栈里,跛豪和覃天恕坐着闲话,谭幺婆不时送来酒菜。一个土匪带着一个原来的保长和一个商会的领头走进来,两人胆战心惊地上前给跛豪请安说跛爷,您又来了?

跛豪骂道怎么着?昕着像不欢迎老子来玩啊?

保长战抖着说,不敢不敢,跛爷您是贵客啊。没您罩着,这不定有多乱啊。

跛豪指着两人吼道,你们也别一见到老子就哭丧着脸。没有老子的饭吃,你们那脑袋老子就取来熬汤喝。这次也不给你们多为难,赶紧去安排,两千斤大米,二十头猪,缺斤少两,就拿你们的肉给补上。否则老子就烧了这条破街。

商会的头儿哀求说跛爷,全镇一起不吃不喝,恐怕也凑不起您说的这个数啊。您可是敝镇的土地爷,咱们可也是大寨的屁股肉,您要都割了您也疼啊。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家都还靠着野菜在熬日子,跛爷您可要宽一板啊。

跛豪哗啦抽枪,往桌子上一拍,骂道再要跟老子哕唆,你们就得听老子的盒子炮说话了。快去筹办,啥时备齐老子啥时撤,否则老子就在这儿安营扎寨,那你们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啊。

保长和商会的头儿彼此对望,痛苦难言,不肯离去。保长看着谭幺婆嗫嚅着说,跛爷,不是我们不肯听差,您老问问这位谭幺姐就知道,您就是把全镇都拆散,也实在凑不起这份粮草啊。小的这许多年可没少给您办差,您要舍得,您就是把小的杀了,也熬不出二两油了,我这就给您跪下了,跛爷,您要开恩啊,秋收了再给您补上好吗?

覃天恕看见,内心难受,苦笑着说跛爷,我看这二位也是山穷水尽了。您给减一半,余下的我来给您凑份儿。谭幺婆也赶紧小心翼翼地说,跛爷,您大恩大德,保长会长说的都是实话。我这小店,都只拿得出陈年的杂粮来侍候您了,您随便找一家揭开锅盖看看就知道,要能拿得出谁还愿把脑袋来押上啊?

跛豪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看在你二位的面上,不给你们为难,你们听着,就按这位覃爷说的去办。再少一粒米,就拿个人头来抵债。

保长会长办差去后,几个小匪在门前站岗,跛豪和覃天恕还在对酌。跛豪半醉地咕噜,我说覃相公,你小子可不能回来点起一把火,然后就开溜啊。

覃天恕心事重重地应付道,跛爷,这个您放心。我既然敢把您老请下山,我就还得给您归位。否则那我不是太不仗义了。

跛豪说这就对了。你跛爷也不是谁都能搬动的神座呢。要不是看在你们覃冉两家的先辈面上,我还真不会赶你们这一趟浑水。来,再干一杯。

覃天恕说来,干,我还得说要谢谢前辈您。

跛豪大大咧咧地说,要说谢,我看你小子还得谢你那个娃娃亲冉幺姑。老子真是不懂你小子怎么就鬼迷心窍,多好的闺女啊,毁在你他妈手上。

覃天恕断愧地说嗨,跛爷,这个您别说,我知道自个的罪过。谭幺婆过来续酒,插话说是啊,男女的事儿,说不清,都是个孽缘啊。跛豪一把把谭幺婆拉到腿上坐着,调戏道呵呵,你这个婆娘和老子的孽缘还没了呢。谭幺婆机智地周旋挣扎站起说,跛爷,我那个先夫当年可也是你们浑水袍哥的兄弟啊。您老立下的门内规矩您可要示范啊。要让门下的弟兄看见了,那礼门义路就要糟践了。幸好覃少爷还是个空马,不懂这些章法。

跛豪尴尬笑道嘿嘿,你这个婆娘倒还懂这些本章,真他妈的是个老江湖了。

覃天恕急忙打岔说,老板娘倒是个挺好的姊妹,可敬可佩啊。正说着,蒋团长疲惫地走了进来。一看屋里的情形,有些惊疑尴尬地说道,我说怎么这儿灯火辉煌地飘着酒香,原来是二位在开斋啊。

覃天恕无心答话,跛豪说,你真是蚂蟥昕不得水响,怎么就这么巧啊?老子还正要找你呢。我还以为谭幺婆把你藏起来了,你说,你到底从哪个地洞里爬出来的?

谭幺婆看见蒋团长进来,吃惊地问,哟,你也来了,今儿你们可真像约好的啊,快坐。

蒋团长笑道是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跛爷,您可太不仗义了,约着覃少爷喝酒,也不捎上我一个。

跛豪说谁知道你小子藏在哪个床下去了。再说,我也是赶巧遇见了覃少爷。

蒋团长疑惑地看着覃天恕说是吗?那今儿可就是格外的巧了。覃少爷怎么想到来这儿恭候跛爷您的啊?

覃天恕似乎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冷冷说道,我在自己的地面上走动,不会需要向团座请示方位吧?

蒋团长笑道岂敢岂敢。覃兄是这儿的卧龙,谁还能罩着你啊?我是说,今儿也实在是太巧了,无巧不成书啊。

跛豪听出两人的不快,不耐烦地说,你这儿巧来巧去的,到底什么个巧嘛?不就是撞到了一起喝一壶吗?来,少废话,酒醉后来人,自罚三杯。蒋团长盯着覃天恕冷笑道,跛爷,我认罚。可我得把这巧事说了,这酒才敢往醉里喝啊,要不还真不踏实。跛豪说,快说快说,少给老子绕弯子。这罚酒我可给你满上了啊。

蒋团长阴险地说,我们这三位老弟兄,今儿可都是不约而同地来的吧?跛豪说是啊,怎么着?蒋团长说,可我还看见了一位不速之客,也来了,心里有点纳闷。

覃天恕暗自吃惊地盯着蒋团长和跛豪说,谁啊,还有哪位啊?没见着啊。蒋团长盯着覃天恕问,也算是大家的老朋友了,覃兄能够猜出是哪位吗?

覃天恕笑道,蒋团长的葫芦里药多,不知今天又要拿出哪一味啊?我和跛爷可都等着服用阁下的安神醒脑汤啊。跛豪也不耐烦地说,你要再不说,老子就要加罚你了啊。蒋团长嘻嘻说道,这酒还不定该罚谁呢。我告诉二位,我来的路上,可是看见了我们那位宿敌,关什么波的了,二位说说,奇怪吗?

跛豪一惊,警觉地看着覃天恕说,是吗?你在哪儿看见的?他带兵来了吗?蒋团长继续盯着覃天恕说,他要是带兵来了,我倒也不奇怪了。我就在街那头不远,看见他独自惊慌地从关坡跑出去了,这不是像来赶这趟酒局,又被您二位给惊散了的吗?

覃天恕笑道,蒋团长,这么大个仇敌,单身一个被阁下撞见,怎么着也该被你拿下,这会儿是不是已经给拖到门外了啊?跛豪又疑惑地看着蒋团长问,是啊,人呢?被你放跑了吗?

蒋团长尴尬地说嗨,隔得远,没法开枪,又被他兔子一般地溜了,他倒像是有人罩着的,福大命大啊。覃天恕说,你这说来可也真是巧,匹马单枪的人,也能逃出蒋团长的枪口,那是神了。按你这么说,这酒咱们还真不能喝了。说不定这会儿,人家已经带兵往这儿赶来了。

跛豪不知听谁的好,警觉地说,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是实打实地看清楚了?蒋团长说他就是剥了皮,我也认得出他的骨头啊。没错,跛爷,这酒咱不能接着喝了,换地方吧,说个直话,这年头,家贼野鬼太多,防不胜防啊。

覃天恕愤怒地说,蒋团长,你这话冲谁说的啊?你要说姓关的看见你会跑,我覃天恕还真不信。要不咱们就在这儿候着,看他带不带兵来,就让跛爷见证一回,大家来个生死赌如何?来了,我这个头就是你的,要不来,那你也还我一颗头来?

跛豪拿不准两人的是非,恼火地说去你妈的,老子不跟你们玩,我先撤了,你们俩要赌自个在这赌吧。覃天恕也顺势说,跛爷不玩,那我也不奉陪了。改天我和幺姑到山上再去给您请安。二人起身,拱手为别。蒋团长也起身揖别,冷笑着说跛爷,回见,覃少爷,保重啊。

跛豪一伙拿枪逼着一群老百姓挑着粮食腊肉往星斗山赶路,覃天恕独自上马飞奔而去。蒋团长走进谭幺婆卧室徘徊着问道,覃天恕是不是和那个姓关的在你这儿约会啊?谭幺婆装着不知地说没有啊,他们不是对头吗?怎么可能坐到一起啊?

蒋团长疑惑地自言自语,这就奇怪了,难道那个姓关的会单独在吊线?你可要对我实话啊。我怀疑其中必有文章。谭幺婆说我还以为是你要把那个魔头吓走呢,幸亏你来了,要不那家伙今夜还不知要对我怎么样啊。哥,你可要保护我啊。刚才覃少爷还帮我圆场了的。

蒋团长一把揽过谭幺婆,嘻笑道宝贝,谁要碰你,我可跟他没完。谭幺婆说你别动啊,你要真是看见那个人了,我看你还是先躲躲吧,不定这会儿真的在路上来了。

蒋团长笑道,还是大妹子想得周全。他来他的,不耽误咱们。想死你了,走吧。

半夜时分,关勇波才跑回文沙场乡政府,进门喊哨兵,快,紧急集合。院子里响起口哨声,战士们迅速列队。胡队长披衣起来问怎么回事?关勇波说,我发现敌情了。老胡,你还是负责坐守,我带队去突袭关坡。队伍在夜色中快速行军而去,黎明时,部队封锁了关坡小街,战士们布防。关勇波带着杨天喜和黄世杰等人警惕地进入街道,听见一个房里传来哭声。关勇波凑近倾听,只听一个女声哭泣我不活了啊,这些天煞的土匪啊,要短命的啊。

关勇波挥手,继续摸索前进,遇见那个伪保长出门撤尿,回头看见关勇波,一下跪倒。伪保长说长官啊,我是没法啊,是他们拿枪逼着抢的粮草啊,我们冤枉啊。关勇波说起来,我们不是来问你的罪的。那些土匪呢?伪保长说半夜往那边路上跑了啊,还抓走了我们几十个老乡,帮他们挑担子的啊。

关勇波一听挑着担子,立即说那好,你起来带路,我们追上去。伪保长说长官啊,你们可要把他们剿灭啊,否则我们可都全完了,我带路我带路。关勇波对杨天喜说快,命令所有战士,跟上来。全部战士朝星斗山追击而去。

踱豪的土匪缓慢地驱赶着挑夫行进在山路上,不时传来土匪的呵斥大骂声。关勇波的队伍渐渐追近,隐约看见了前面的土匪。伪保长指着远处说,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我看见那些挑夫了。

关勇波对黄世杰说,快,追上去咬住,注意,尽量不要伤着群众。又对杨天喜说,看见没?那垭口上有个岔路,防止敌人往那边逃跑,你带队迂回过去伏击,两面夹攻,这回一定要把他们咬住,顺势攻进星斗山。

关勇波紧追黄世杰的队伍而去。跛豪走着忽然回头,他隐约听见了后面的动静。

棒老二看见他的动作,也回头观察说老大,我好像闻到了别的气味。跛豪说哼,果然是追来了。还好,人不多,你带几个弟兄在这儿伏击拦截。棒老二说好的,我要拦不住,就往山上撤啊。

跛豪喝令那些挑夫道快,你们这些狗儿的给老子快跑,慢了老子就打死你们。队伍开始急速行进,黄世杰的队伍追赶上来。棒老二命令道开打啊,弟兄们,打死这些王八蛋。顿时枪声密集,黄世杰队伍卧倒对射。

跛豪带队飞跑,关勇波组织仰攻。战士们匍匐向前射击,扔弹爆炸。棒老二死伤几个土匪,一看抵挡不住,大喊弟兄们,往老营撤。棒老二率队逃跑,黄世杰等紧紧追击,黄世杰平端步枪点射,一枪一个倒下。关勇波回头竖起拇指说好枪法。不要都打死了,让他们带路,我们咬住,打进寨子去。

土匪还在驱赶着挑夫狂奔,跛豪挥枪打死一个落后的挑夫骂道,谁他们落后,老子就地正法。快跑。快啊。杨天喜的队伍埋伏在垭口上,看见挑夫痛苦跑来,急忙悄声喊道,快,上来就卧倒。挑夫一个个翻上垭口,就被战士们按在地上,一个土匪刚上去,发现面前匍匐的解放军,大叫有埋伏,老大。

杨天喜一枪打死这个土匪,战士们开枪堵截跛豪,跛豪指挥土匪还击,双方对射。棒老二从后边赶来对跛豪说老大,挡不住,快,从那边小路撤。跛豪带队边打边撤,关勇波带队紧跟追击,有意保持一段距离,双方交战着往星斗山跑去。

跛豪一伙狼狈逃窜着,一会儿听不见枪声了。他们在一条悬崖峭壁的小路上小憩,不时回头观察追兵。跛豪坐下喘息,几个土匪在关口那儿守卫。棒老二在后面上来说老大,走吧,老子担心他们还在后面跟着的呢。踱豪说老了,跑不动了,要跟来老子就在这儿把他灭了。棒老二说得了,我的老大,来,弟兄们,夹着老大撤。共军的火力太强了,咱们扛不住的。我看啊,我们恐怕还得往原来那个老营岩洞那边避避风头。

两个小匪过来架起跛豪往上走,棒老二断后。他们正走着,后面枪声忽然密集,几个堵截的小匪狼狈逃回来喊道老大,顶不住了,快跑啊。只见关勇波带着黄世杰杨天喜等战士追踪上来,发起仰攻。跛豪他们跑着就快到了寨门口,上面几个土匪架着机枪,慌乱射击。跛豪大骂是老子回来了,开门啊,你他妈的的瞎眼了,乱射。

寨门打开,跛豪跳着跑进,棒老二跟进,几个土匪还来不及进去,跛豪就命令关门了。关勇波等转眼追到,几个小匪跪地投降,双方对射,机枪手被黄世杰干掉。杨天喜扔出手榴弹炸烂木栅门,部队追击进土匪窝子。所有留守的土匪都仓皇出来迎战,解放军和土匪各自捉对厮杀,肉搏格斗。

跛豪和棒老二一看大势已去,带着几个亲信从后山放绳子吊下悬崖,沿绳子溜下。部队逐渐消灭土匪,剩下的土匪跪地投降。解放军集中俘虏搜查,关勇波喊黄世杰把这个匪窝彻底毁了。黄世杰用集束的手榴弹分别去爆炸那些建筑,烈火熊熊。杨天喜过来报告说搜索遍了,没有发现跛豪。关勇波说再给我好好搜索几遍,我还不信他真的能土遁了。

覃天恕在屋里收拾着田樱的行装,看见她戴过的一条围巾,拿起来嗅嗅,贴在脸上。他把田一些衣服塞进了袋子,神色凄凉地枯坐,抽烟,眼含泪水。三先生忽然进来,神色惊慌。覃天恕问怎么了?有事吗?

三先生说刚听说的,星斗山被共军拿下了。覃天恕大惊起立说什么?是吗?那跛爷呢?三先生说,听说是跑了,反正俘虏里没有他。覃天恕感慨说,嗨,昨天我们还在一起呢。这么快就被灭了?关勇波厉害啊。三先生说听说是被共军一路紧迫给突击拿下的,他们不该带着挑夫,跑不快。

覃天恕忽然意识到危险,说完了,完了,他们肯定要怀疑是我出卖的。三先生说这与少爷你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昨天还在一起的吗?覃天恕说,就是那个蒋团长在怀疑,这下更要印证他的怀疑了,我还真说不清楚了。

三先生说少爷你只要问心无隗,管他那么多。他们爱怀疑就怀疑去,这儿,跛豪都垮了,我们还怕他姓蒋的不成。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他还敢动您?覃天恕摇头说我倒是不怕他们,但我担心他们会报复田樱。这个姓蒋的毒辣得很。三先生说少爷,要依我说,干脆你把他卖给共军算了,这样两好合一好,砍了黄角树省得老鸹叫,您也可以给关勇波一个说法。

覃天恕沉思,说我是念他当初的出手相援啊。他要不仁,我才能不义,否则,我良心不安啊。三先生,谁都想偷生苟活,但是不能终身怕听鬼敲门啊。三先生说那我们赶快去把少奶奶接下山吧,免得夜长梦多。覃天恕说,你不了解她那小姐脾气的,还是我去劝她走吧,我不能再连累她了。

这是一个山野之中很隐蔽的古老修道院。两乘轿子在几个护卫的带领下来到门前。冉幺姑对那几个袍哥说,你们就在附近安顿,不要进去冲撞了修女。为首的大黑说,放心大姐,我们都安排好了的。冉幺姑去揭开单凌云的轿帘说呵呵,妹妹,下来吧。

单凌云不情愿地下轿问,这又是把我弄到哪儿了啊?冉幺姑笑道,带你游逛一下咱们家乡的风景啊。走吧,陪我去当修女吧。放心,没有人敢害你的,你也好好玩几天,压压惊。单凌云无可奈何地跟着她进门。一个洋人嬷嬷看见幺姑进来,惊慌热情地划十字说啊,是冉小姐光临了啊?

冉幺姑看见礼拜堂里有几个妇女在那儿唱诗,对嬷嬷客气地说,嬷嬷您好,很久没来看您了,年景不好,捐赠也少了,您多担待。嬷嬷说许多年承蒙你们善意的施舍,感激不尽。天主保佑,阿门。冉幺姑说嬷嬷,这次我带了一个妹妹来,想在您的堂里小驻几天,也听听您讲道,您看可以吗?嬷嬷热情地说这是主的召唤啊,快跟着主的引领来吧,孩子。

次日,嬷嬷在台上弹着管风琴,领着台下一群修女在唱圣歌。冉幺姑和单凌云也穿着道袍在座,一起大声合唱,单凌云脸上挂着无奈。一个修女从外面进来,对冉幺姑耳语,冉幺姑转身出去,单凌云紧张地回身观察。

冉幺姑出门,看见牟舵爷来了,高兴地说牟爷,您来何事啊?牟舵爷说最近风声紧啊,上次是谁出卖了你的那个地方,我还在查,快有眉目了,我们还得要清理门户啊。前天跛豪他们寨子也被端了。小姐,你可得小心。

冉幺姑一惊,说跛豪被端了?星斗山那么险要,他们怎么上去的?牟舵爷说具体情况还不得而知,还好,跛豪自个倒是逃出来了。我就是担心你,才专门来看看的,好在周围几家,都是咱们自己的兄弟,要什么,让他们随时带信给我。冉幺姑说好的,暂时也没别的事儿。您就给覃天恕带个信,告诉他我在这儿就行了。

同类推荐
  • 再婚女子

    再婚女子

    她们是三个正值花样盛年的女性,性格迥异、命运多舛,经受了人生不同的际遇和磨练。她们曾经因为少不经事,因为单纯痴迷,因为骄纵霸道,结束了第一次婚姻。离异后,她们有的很快找到了新的归宿,有的找了比自己年长的大老公。有的找了比自己小10岁的小帅哥。
  • 特蕾莎的流氓犯

    特蕾莎的流氓犯

    脸真白啊。苍白,眼下有些干。她曲了食指,反过来贴到眼边,轻揉那些细纹。该去做脸了,她想。每次做了脸出来,简直能听到皮肤毛细管收缩的声音──那些细小的皱纹几乎在瞬间被营养导露驱散,留给她数日的面若桃花。
  • 海洋怪象实录

    海洋怪象实录

    本书涵盖了海洋知识的各个方面,集知识性、趣味性、新奇性、疑问性与科学性于一体,深入浅出,生动可读,通俗易懂,图文并茂。
  • 银河边缘:天象祭司

    银河边缘:天象祭司

    《银河边缘》科幻丛书由东西方专业科幻人共同主编。书中的内容大部分选自美国《银河边缘》杂志中最精华的部分,同时也有相当的篇幅展示优秀的中国原创科幻。《银河边缘·天象祭司》是丛书第三辑,收录了迈克·雷斯尼克、吉恩·沃尔夫、安德烈·诺顿、丹尼尔·F.伽卢耶、宝树、海客、钛艺等十余位中外科幻作家的作品,涉及赛博朋克、废土传说、历史科幻、纯爱科幻、幻圈秘闻等多个题材,是一场中外科幻作家联手打造的饕餮盛宴。
  • 悬念故事.6

    悬念故事.6

    本书精选了二十多篇悬念故事,有描写现实生活中的悬念,也有带穿越性质的难解谜案。行文轻快有趣,值得一读。
热门推荐
  • 怪宅魅影

    怪宅魅影

    京城名媛与怪宅2010年我21岁刚退伍那会儿,我们几个战友相约去北京钟楼玩儿,老北京都说那里曾经是一个铸钟厂,至于说后来,铸钟厂拆了在原址盖了一座铸钟娘娘庙,再后来也拆了鼓楼后面就放着那口不用的铁钟。钟楼现仍屹立在那里,大钟不敲了,当年敲的时候,据老北京说尾音里总是带着隐隐的“邪,邪,邪”的声音。这时候附近的老人就说铸钟娘娘又在找她的鞋了。到那里的时候已经傍晚了,我们几个摸黑在窄窄的楼梯里往上爬,爬得正开心呢,转弯处突然一个胖大妈跳出来,把我们吓得半死。胖大妈身后一个浓妆的少女也被我们吓了一跳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逆天战皇

    逆天战皇

    胡殇,一个带着无尽悲伤从2010年来到1990年重新开始的男人,他有悲伤的过往,阻挡着他的前进,而他的逆天的实力总有一天会踏平这个世界。
  • 农女当家记

    农女当家记

    新书推荐~可爱们请搜索《皇上又追来了》欢迎前去入坑,收藏、关注、票票、推荐…各种求! 来到这个山旮旯脚下,舅坑婶骗,没爹疼没娘爱,姐弟两人相依为命…努力过上好日子,种田开荒,育苗经商…靠山吃山,去山里搜罗野味,又捡回那受伤之人,还好空间在身一应俱全。这次治好后竟赖着不走了…“尚未痊愈,不能离开!”“昨天还徒手打死一只黑熊,哪未痊愈?”某人捂着胸口露出痛苦之色:“心痛!”贫困农家女的奋斗逆袭路~
  • 梦锁神君心

    梦锁神君心

    世间事,世间爱,谁又能成全谁,不过是白白受累一场......
  • 万魔收容所

    万魔收容所

    自从那一天起,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妖恋守则

    妖恋守则

    一场意外让本该斩妖除魔的鬼斩役与妖怪结下了生死契约,虽然被迫住在一起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就算你馋我身子也没用,我是不可能和妖怪恋爱的!!!”
  • Agoni我的初恋

    Agoni我的初恋

    普罗望斯的春季是短暂的,熏衣草盛开的开始,就是提醒人们冬天的来临,不过,有一个熏衣草的爱情传说,却是发生在初春,也正是熏衣草花盛开的时候…
  • 离间爱

    离间爱

    为了追寻女友离开的秘密,签署各种不平等条约,只为寻找一个真相!
  • 西恒纪事

    西恒纪事

    名与利,冰与火,爱与恨,权与钱,斗与和,每个人都在这欲望中挣扎,而每一个人却又都在爱恨中奔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楚与绝望,人生不易,然而终究是凭着一片公心与良知,身为封疆大吏,他守着自己的那一份本心,向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