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7182600000018

第18章

覃天恕一直坐在门槛上静静地呆望着田樱,内心波涛汹涌。大殿里的禅唱声抑扬顿挫,透着一种悲凉。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眼泪,断断续续地跟着诵经。老尼水月师太观察着两人的表情,似乎看出一点什么。诵经完毕,水月师太带着尼姑们起身退出,田樱也跟着要走。

水月师太回身对田樱说心若不静,清修亦难;居士还是去和那位施主谈谈吧。她没法,只好对老尼说谢谢师太。然后过来看了他一眼,向庵外走去。他起身跟上,两人走进了旁边的树林,她止步平静地问你怎么找来了?

他苦笑道,不仅我能找来,恐怕还有许多人都会陆续找来。小樱,你太任性了,你这次捅的娄子太大了。她急了,说我捅了什么娄子,我自己承担。如果你的那些什么弟兄姊妹要置我于死地,那你就把他们带来,我都认了。

他责备说,我给你说过了,我们马上走,过了端午就走,你为什么不听呢?为什么非要搅进这一趟浑水中呢?她说,你不能看着关勇波去死,我也不能看着你被拖进罪恶的深渊而不救。我想明白了,如果没有关勇波,我们就将踏上永远逃亡的不归路,那是没有尽头的长夜,我不愿我们未来的生活始终笼罩着驱不散的黑暗。天恕,你是聪明人,你怎么一回来就变得糊涂起来了呢?

他说小樱,是你糊涂,你太不了解政治了。关勇波救不了你我,我们只有自救。我自己知道我的孽债,如果要他搭救,就算是他天良未泯,斗胆相援,那也不过是为他招来祸水,最终我们都将一起覆灭。更何况,我已经不信任这些被洗过大脑的人了。

她说不对,你一直不敢面对他,而我已经和他谈过了。他不是你说的那种变异了的人,他还是我们的兄长,他从回山开始,一直在默默地找我们,他不是为了卖友求荣,是真心想搭救你的,而且他确实还有办法能够使你完全解脱,关键的是你要和他面淡,你要配合他,你不能一直这样回避。为了我们的幸福,你为什么不能争取一点机会呢?

覃天恕摇头说,他如果真心要帮我们,为何竟然把你丢在这样一个危险的处境,他应该把你保护起来,或者护送你先回去;我看他是怕受牵连。她愤怒地说,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是我坚决要来的,本来他要我加人工作队,要我和他一起来设法救你,我怕你误解,而我又不愿丢下你只身远引,所以我才要求来这儿的。就是这儿,他也作了安排,有前辈高人在默默看顾我。你怎能这样猜忌他?你太让我失望了。

听她这样说,他陷入了沉默。他其实也相信关勇波的人格,只是眼前他确实茫然,他深知要想真正搭救他们绝非易事。沉吟半晌他说,我并不排除关勇波是想帮我,我也相信我们过去的情谊未曾消失,如果是这样,我倒觉得更不要连累他为好。

我们还是自己设法赶紧离开这儿吧。

她说,勇波说的是有道理的,现在全国都基本已经被共产党控制了,各地的逃亡地主都被抓回原籍要接受惩罚,如果你是真的在这儿犯了重案,那肯定是逃不出去的。即使侥幸走出了文沙场,那也最终难逃他们的天网。而且一旦落在别人手里,那就连关勇波也爱莫能助了,结果只会更糟。所以他要我劝你,无论如何不要幻想一走了之,争取就在这儿把问题一次性解决,然后干干净净离开,一劳永逸。

覃天恕冷笑道,这天下还够一乱的,我还真不信我就跳不出他们的手心,他也太迷信他们这个党的能量了。他的好意,我能心领,但是我不相信他是真正握有生杀大权的人,他的上面,还有利剑在悬。求人不如求己,你昕我的,我回去安排一下,马上就来接你走。换句话说,我也省得给他添累。

她执拗地说天恕,好,就算我信你的,我跟你走,那你也要和他见一面。你们弟兄多年,就算是生离死别,当面说清误会难道不好吗?覃天恕说我其实已经跟他见过两面了,我们彼此都没有伤害对方,在我们之间,其实许多话原也无须多说。我并非一定要回避他什么,只是觉得来日方长,等这个社会稳定之后,大家都平安无事了,再来慢慢解释吧。眼前他不希望我们走,也不排除还有另外的什么想法,我觉得为了不至于节外生枝,你还是不要告诉他,关于我们的出走计划。

她说难道就这样不辞而别?我觉得你似乎还有什么难言之隐。覃天恕有些起急地说,小樱,我好不容易决定赶快走了,你就不要再添乱好吗?现在毕竟我和他所在的组织还是对立的,这中间根本没有任何妥协的可能,我们见面又能谈什么呢?难道我还能要他跟我一起来造反不成?也许不辞而别,对他和我,都是一件轻松的事儿。

你非要最后弄得我们弟兄之间,一言不合,拔刀相向,那样才好看吗?

她气馁说好吧,我听你的。但这次你不能再骗我了,说走就走。他说一言为定,你在这儿再等我两天,我安排好母亲后马上就来接你。你千万不要离开这个寺庙,不要让任何人见到你。你知道吗?危险正在向我们逼近。我走了。

把田樱安置在大石庵,关勇波到底还是放心不下。他把黄世杰找到院子里密谈说,前几天住在我们这儿的那个女人田樱,是我的同学,也是覃少爷的太太,这次我们能够成功地平暴,她起了关键性的作用。

黄世杰惊奇地问,啊,她是覃天恕的媳妇,嗨,没想到。关勇波说这件事你要千万保密。现在为了钓出覃天恕,我把她临时安排在大石庵的。目前据说还有许多土匪也在查访她的下落,估计是要报复她,其中的关系十分复杂。黄世杰说嗯,我知道了。您说,要我怎么办吧?

关勇波忧虑地说,她是对我们剿匪有功的人,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把她保护好,虽然寺庙里我也有所托付,但是还是担心万一。因此,我想派你去那周边潜伏,在暗中保护,没有特殊情况不要现身。这个任务很苦,你是本地人,适应能力强,只能交给你了。另外,覃天恕多半也会找去的,你不要惊动他,更不要和他冲突,这个人,我还有用的,要争取他来帮我们彻底结束本地的匪患。

黄世杰说嗯,明白。我带个人去,以便随时和你保持联系。

冉幺姑在给院子里的树木剪枝,一个袍哥来向她报告说,那个女人是张家湾的民兵队长张二娃护送去的,这个张二娃长期为他们提供情报,是个钉子。现在这个女人肯定还在境内没走,只是暂时还不清楚下落,我会尽快打听出来的。最近风声松一些了,大姐你还好吧?

她狠狠地剪断一根树枝说,张二娃,好,好。看来不杀一做百还是不行。你自己不要随便来,那个姓关的狡猾得很,你要多多提防。袍哥说我是回家看娘,顺便来的,没事.没人怀疑我,都知道我是个哑巴。

她说千万别露馅,另外要注意最近他们有没有大的行动,如果十分重要的,一定要及时报过来。我们还不能坐以待毙啊。袍哥说好的,你放心,我先撤了。

袍哥刚走,蒋团长带着两个士兵又来了。士兵在门口警卫,他进去喊幺姑,幺姑。

里垦传来冉幺姑的声音,是蒋兄吗?请稍等一下。他在院子里徘徊,看见她的长鞭,拿来试着玩,差点把自己给抽了。

她编着辫子出来看见,呵呵大笑说你还想玩这个?呵呵,小心啊。他感慨地收鞭说,看你那天抽那几个共军,一鞭扫翻一个,真是过瘾,羡慕啊。她笑道嗨,这些江湖把式,现在是越来越没用了,还是子弹快啊。他说,那可不能这样说,要说近战,尤其是在马上,枪都拿不稳,还是你的鞭快。

她笑道也就是应个急而已,蒋兄光临不会是想来学这玩艺儿吧,那可得要练童子功啊。他言归正传地说我来啊,是报告一个好消息。她笑道呵呵,这年头还有好消息,新鲜事儿啊,说来听听。他神秘地说,我们查到覃天恕那个女人的下落了。

冉幺姑一听,泄气地说就这啊,这是什么好消息?有什么意义?她在哪儿嘛?他说,在铁炉寺那边藏着的,据说是共军安排的,我敢断言,一定是她向共军出卖了我们,否则她不会躲着覃天恕和我们。她冷冷地说,那你应该去告诉覃天恕,让他自己去执行家法。

蒋团长说哼,恐怕他是难得大义灭亲的,他不定还当个祖宗供着呢。这个狐狸精,我看她是在哄骗覃天恕,帮共军卖命来消灭我们,我认为是不可饶恕的;你的意思呢?她说,说不定共军把她摆在那儿,就是为了钓覃天恕,有人愿被她骗,我们又能如何。你想代行家法啊?他尴尬笑道,要说啊,覃天恕也是被她蒙骗成这样的。我看他对你,也还是割舍不下。不如把这个狐狸精灭了,你们也还可以续个前缘。

她生气地说,蒋兄请别这样说。我冉幺姑平生行事,讲的是个光明磊落,恩怨分明,我要去夺哪个男人,我会明人不做暗事,犯不着去拿别人的女人出气。我和他覃天恕的前缘已了,要续也不是这样玩着阴招去续。这个女人要卖了你们,你们该这么着是你们的事儿,我也没权力干预。但是,门前雪最好自己扫,他覃天恕应该也算是个识大体明大义的汉子,你们就该直接向他揭发。他要是重色轻友,那才叫大路不平,旁人可踩。

蒋团长干笑说幺姑,你别误会。你的高风亮节,在下是心领神会的。不是我怕帮他清理门户,只是因为那铁炉寺的长老,原是我的一位恩公和上峰,我要在他的道场上惩叛除奸,我怕污了他的门槛引起误会。这事你就不管了吧,愚兄本意倒是想要成全贤妹的。这个事那就先说到这里,我走了。

她送他出门一起散步。他说,我们最近一直处于被动,士气也越来越不高,这样下去会不战而败的。我是非常看重你的人格魅力,而且我们都清楚,一旦共产党坐稳天下,肯定是容不下你我这样的异端的。因此,我们还得再找个机会,狠狠地打击一下敌人的嚣张气焰,我是客军,这儿是你的地盘,还是希望你能多为我争取机会啊。

她说这个你放心,我不是覃天恕那种优柔寡断的人,我知道共产党和我是不共戴天的,有我没他,很简单。我已经布置下去了,肯定会找到突破口的。蒋团长说我就是欣赏那种打不赢也要咬三口的人;原来我们败就可能败在那个姓田的女人手上,一旦这个祸根挖了,你我双剑合璧,我还不信在文沙场打不下来个码头。她说现在这些农民啊,共产党抢来富人的田产,赏给他们做诱饵,他们就变成走狗了;这也是你们国军节节败退的根本原因。就说这个姓田的女人,要不是被张家湾的民兵护送。恐怕也到不了文沙场。现在这些民兵嚣张得很,连我们袍哥也不放在眼里了,如果他们都起来了,你们恐怕也真的寸步难行了。

他惊奇地问什么?是张家湾的民兵干的?他们头儿是谁啊?她说叫张二娃,这样的奸人,我觉得比覃天恕那个女人更可怕。他们是本地人,熟悉情况,人多势众,必须要枪打出头鸟才能镇住他们。他咬牙切齿地说狗娘养的,我原来还一直抱着怀仁的态度,不想跟这些底层人计较,看来他们也是穷骨头发烧,必须杀一做百。你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了。我倒要他们看看,到底文沙场现在是谁的地盘。幺姑,你就只提供情报,我来排雷。

她说,对这些草民,你也不要大开杀戒,要恩威并用,这方面啊,你们还真得向你们的老对手学。

安排好逃亡路线,覃天恕急匆匆赶路朝铁炉寺走去。在另一条路上,关勇波也正在往铁炉寺赶,他担心田樱的安全,要去看看。

田樱独自在佛前烧香叩头祈祷,后院传来唱经的声音。她不时起身到大门口观望,远远望见有两个药农的身影,她又退了回来。覃天恕终于出现,走到庵前,她笑着迎了出去,亲热地上去拥抱。他不自然地推拒说傻瓜,这可是在佛门前啊。她吐舌傻笑,说我总算把你盼来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他说去吧,把东西收拾一下,我先接你下山。她失望说,今天还不直接上路吗?他说今天肯定还走不了。据说路上盘查的多,我们还得另外设法。她顿时失落,生气地说算了,这样偷偷摸摸地走,还是你走吧,我就在这儿了。他说我的姑奶奶,这会儿你可不要再撒娇了。快去跟师太道个别,把行李带上。

田樱委屈地进门,他在外面徘徊。突然,关勇波走来,两个男人第一次单独面对,互相对视着,恩怨交集。关勇波怜惜地看着他,说天恕,我们早就该见面了。他苦笑地看着关勇波说,真没想到,你我还会回到故乡以这样的方式重逢。关勇波说,我最担心的事儿,终于还是发生了,我就知道这一面无从回避。我一直在找你,你不该回避我,兄弟。

覃天恕苦笑说,我也带着幻想去找过你。但是,当我们彼此知道可以见到对方的时候,其实已经为时晚矣,见不见面已经没有多大意义。关勇波说你怎么会这样说昵?你对我失去了信心是吗?你不相信我还是你过去的兄弟?你这样的疑虑使我们越走越远,而带给彼此的危险却越来越多。你糊涂啊。

他说勇波,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你我都不再是故我了,时间正在残酷地改变我们每一个人,而且我们也不再是单纯的个人,剧变的历史已经强迫把我们分裂成了两个阵营。所以我已绝望地认为,相见不如回忆。关勇波说把你的烟也给我一支吧。他奇怪地问你从前不是不抽的吗?关勇波叹息道都是因为你,我才在苦闷的时候抽一口解闷。覃天恕掏出烟给关勇波,并为他点燃。

田樱和水月师太出门,看见他们在一起,很惊异。她担心地上前去牵着覃天恕的手对关勇波说,你们弟兄终于见面了,勇波,我希望你们能够好好谈谈,你一定要帮帮我们,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我求你了。关勇波诚恳地说小樱,你们始终是我的弟弟妹妹,我不希望你们走弯路,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短暂步入迷途,重要的是要能迷途知返。你们永远不要怀疑我的诚意,你们也许对共产党还有许多误解,共产党员也是人,也有血肉情感。

覃天恕也对她笑着说,小樱,你先进去吧,让我和勇波好好聊聊,你放心,我们不会打起来的,即使他要打我,他是哥,我也会忍着,呵呵。许多事儿,也该要剪开说了。

她似乎看见了希望,高兴地说是啊,我多想回到从前啊。那你们谈吧,我回去了。

蒋团长原本想利用冉幺姑的嫉妒心来除掉田樱,哪知幺姑不同意。他又去游说跛豪。跛豪说,这件事还是你自己出马去办比较妥当。我们这行的老祖宗订的有山规,不许到寺庙里动刀兵,嗨,一行有一行的讲究,你多担待。

蒋团长只好说,我先去看看,那个长老是我恩公,我也不会随便乱来的。但这个女人嘛,不弄来就是个心病。跛豪说也是啊,但你这事还别叫覃天恕知道了。最好栽到共军的头上去。说罢哈哈大笑。蒋团长也大笑道,你这个老江湖,太绝了。

蒋团长揖别跛豪,带着他那两个士兵朝铁炉寺走来。他的两个士兵穿着解放军的制服,显得歪歪斜斜的。他帮他们拉整齐,一边骂道,怎么一穿在你们身上,就变成这个熊模样了,他妈的。士兵说也不知团座你哪儿找来的,完全小一号,不合身。

蒋团长说,你们就将就一回吧。待会儿我去拜访我那倔师长,你们就去尼姑庵里请人,得学像一点啊,别他妈流里流气的。

关勇波不想让别人看见,就和覃天恕往森林里走去。他看着覃天恕说,你瘦了。

过去的精气神,也少了。覃天恕苦笑说,被你追得满山转,呵呵,能不瘦吗?我还以为你发福了呢。还是老样子。关勇波说,我追你是为了救你,你躲什么啊?覃天恕忿忿地说,你救我?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做了什么要你救?关勇波说是你发动了暴动,我看得出来,是你的手笔,所以要救你。

覃天恕说我为什么要发动暴动?我在省城好好的,我吃饱了撑的?我闲得慌,手痒?他惭愧地说,令尊的事儿,我很抱歉,虽然不是我干的。覃天恕说我知道不是你干的,我相信你还没有那么狼心狗肺,可你惭愧什么呢?

他说,我赶回的时候,令尊还在。我专门去请求县委,县委也同意了从宽处理,要我火速赶去制止下面的过激行为,但是我在路上被蒋团长的匪部打伤了,耽误了两天,就这两天,一切都晚了,我未能救得了令尊,一直内心不安。我不知道那时你在哪里,我担心你回来,甚至怕你回来,结果你还是回来了。

覃天恕说,要是你的父亲被绑票了,你不回来吗?我不是回来暴动的,否则我就不会带田樱回来。我是想回来赎人的,你们可以拿走我家的全部财产,我可以放弃祖祖辈辈勤扒苦做积攒下来的一切私有财产,全部交给你们,我只要我的父亲。可是你们,你们比土匪还不如,你们抢了钱财还要撕票,有这样的强盗吗?说完他气得欲泪。

他说,天恕,你冷静一点。你不能这样理解,你这是对整个时代的误会。在一个大革命的过程中,难免会有局部的过激行为,这并不代表整个党和政府的方针。事实上,党中央也有专门的文件对此纠偏。对于已经发生的事儿,我们要冷静处理,不能扩大这种灾难,更不能加诸更多无辜的人。人死不能复生,我们都很遗憾,但我们不能把自己年轻的生命都押进去,这样只能使我们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你必须要明白这一点。

覃天恕咬牙切齿地说不,我不是你这种忍辱负重的人,你也休想让我放弃仇恨。每个人都别想作恶之后,把手上的血迹洗干就没事。你们无故杀人,你们也要有人抵命,不要以为是集体犯罪,就可以逃避惩罚。我也一样,我欠下的血债,我自己也会偿还。

他说,天恕,你说得好,你谈的是社会的公平和正义。那你能不能平心静气地跳出家族的立场来思考这个问题?你客观地来分析和评价就会理性得多。覃天恕质问,我怎么不客观了?我愿意承担我自己的罪孽,你们敢承认吗?他说,先不说你,我想你来客观看待基层政府对令尊的处理。虽然有过激之处,但是也并非全无理由,他不该先欠下血债啊。

覃天恕气愤地说,你是说的黄家那个兔崽子吗?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明他是家父杀的?那是乡村的恶棍,地痞,祸害乡邻的惯盗,你们知道吗?他说,事已至此,冤冤相报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我要的是你对自己负责,你不能仅仅站在自家的角度看问题。我救不了令尊,但我不能再看着你去死。走吧,我们下山聊聊。田樱这儿,你放心,我有安排。

覃天恕陷入沉思,知道今天偷跑肯定不行,只好随他下山。

蒋团长带着两个士兵来到近前的林子里,观望铁炉寺的动静。他对士兵说,我先去把老和尚拖住,你们待会儿再去。士兵说好,你放心。

他自己朝铁炉寺走去,一进门就看见铁笔和尚坐在前殿的蒲团上看着他,他吓一跳。铁笔和尚冷冷地说,已经为阁下泡好茶了,来,就在这儿坐吧。

他惊异地发现,确实蒲团边摆着两碗茶,问道前辈怎么知道我要来?和尚微笑道。老衲修成了他心通,早就洞穿了你的心思。他掩饰说,前辈果然是高人啊,我是来看看您的。

和尚讥刺道,倘若真的如此,那老衲就合十致谢了,阿弥陀佛。他说前辈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不忘,只是生于行伍,处于乱世,没法常来侍候前辈,内心深党不安。

和尚说,阁下如果还心存老衲的话,请把你的那几个部伍遣走吧。老衲不希望他们也因你而遭逢血光之灾。去吧,然后再来品茶。这才是第一碗呢。

蒋团长被道破,十分尴尬地说啊,好,好,抱歉,前辈别误会,我这就叫他们走。

关勇波和覃天恕来到一个村边的农家,看见院子里摆着桌子凳子,就顺便坐下。

他说天恕,来,咱们弟兄之间,也算是劫后重逢了,坐下好好聊聊。覃天恕说是啊,我也没想到还能活着相逢,更没想到命运又把你我招回了故乡。他说,那就但愿命运还没有残酷到要让你我兄弟相残。覃天恕苦笑说,我看已经到了这一步,剩下的只是谁死在谁的手中而已。他指责道你怎么这样说?你觉得我会是来害你的吗?你不会多疑到不识好歹吧?

覃天恕说我对你们的所谓革命,也不是完全不了解。革命是可以让人六亲不认的,况乎朋友。没事,我不想为难你,咱们各走各的路,今日揖别,但愿不再相逢。你对我父亲的努力以及现在对我的关切,我都知恩了。他说你想从此一走了之,形同陌路吗?你现在准备干吗?覃天恕答,实话跟你说,我知道闹一场,真正的仇人还没解决,但是我已经无能为力了,而且心灰意冷了。尤其是因为你横在这里,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所以我决定远走高飞,以免你我之间哪天还真的刀枪相对。

关勇波恳切地说兄弟,不是我要为难你,你远远没有我了解今日中国的形势,你真的是走不了的,我放你一马没用我才要来找你,否则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你走组织也没法追究我。可是那样就是害你,我不在这儿则作罢,我既然已经在了,我就不能看你去送死。

覃天恕说你怎么断言我就在劫难逃呢?鱼有鱼路,虾有虾路,除你之外,我就是死路一条了吗?他说,我现在身处这样的位置,比你更了解新中国的力量。你可能走得出文沙场,但你连鄂西群山都难以逾越。那些逃亡的地主和潜伏的国民党特务都可以被押解回来,更不要说你是犯下了惊天大案的主谋,你以为只有我在追查你啊?

你现在是在和一个新生的国家作对,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对付一个国家呢?你就不要心存幻想了,真的好好地听听我的建议,没有谁比我更想帮助你了。我的兄弟。覃天恕有些气馁地说,那兄台有何高见,说来听听;你能救得了我吗?

关勇波正色说,你不要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我们虽然政见不同,但我还是视你为旧日兄弟,我不是来和你谈判的,你要是还把我当个兄长,你就一定要按我说的做。覃天恕说好好,你别介意,我昕听你的,但是前提是,我也不想牵连你啊。他说,你现在首先要放弃出逃的打算,你如果不这样不仅误了自己,还将害了田樱。然后我会向县委打报告,专门汇报你的问题,为你争取一个将功折罪从宽处理的机会。你必须要配合我们清除本地的匪患,捉拿到几个重要的匪首,这样你才可以争取成为一个开明乡绅,重新获得公民的权利,否则你将始终是逃犯,终身不得安宁。

覃天恕说你的意思是,我必须向贵党投降,而且还要出卖我的旧日同袍,这样我才可能洗底,才能获得贵党免于一死的恩赐?他说,你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大丈夫是要能屈能伸能进能退的,面子的荣辱相对于生命来说,实在无足轻重。覃天恕冷笑道对我而言,可能尊严的死比苟活要有价值,我还是选择去死吧。呵呵。

他谴责说你怎么能执迷不悟呢?我不同意你这样,除非我不在。覃天恕嘻嘻笑道.那我要不同意你的建议呢?你怎么办?把我杀了?他强横地说,那我就跟定你,直到你把我杀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也是牛脾气,你不是不知道。覃天恕无可奈何地说,我的哥哥喂,我服了你。好,你容我回去想想,也许为了你和田樱,我可以选择忍辱负重,你给我几天时间考虑吧。关勇波说那就一言为定,我等你的理性选择。

田樱这儿你放心,有我在,没事。

文沙场乡政府,早晨关勇波正在刷牙,忽然看见门口跑来一群村民,他急忙抹干出来接待。问乡亲们,出什么事儿了?一个农民哽咽着说,关队长啊,快,快,我们是张家湾的民兵,昨夜我们民兵队长张二娃被人暗杀了。他大惊问人呢?在哪儿?农民说真惨啊,头被割下了,现在还挂在村口树上的,旁边还留有告示啊。

他对院里大喊道杨天喜,紧急集合一小队,跟我走。院子里传来尖利的哨音,战士集合列队出发。他们很快进入村庄,杨天喜立即布防。人群仍然围在村口大树下,恐怖地议论纷纷。关勇波看见了树上的人头,忍住眼泪指挥民兵快上去取下来。民兵搭梯子上树取下人头,杨天喜揭下那张布告递给他。

他默念了一遍,看见落款是鄂西剿匪戡乱游击纵队,对杨天喜说,这手毛笔字,你应该认得出来吧?这就是你不忍面对的蒋团长的手笔吧,我看语气就知道。杨天喜惭愧地说对,是他的。他现在越来越邪恶了,嗨。关勇波对那个报案的民兵说,把你们村长叫来。民兵说村长吓病了,躺下不干了。他问,蒋匪军怎么知道哪家是张二娃的家,村里肯定有内线。你们村的地主有几户啊?去把他们都找来。另外你们几个赶快把二娃装殓上。走,我们去看看二娃的母亲。民兵答道我们村就一户小地主,叫张富成,我去叫来。

关勇波带着人群朝张二娃家走去,远远就听见张大妈呼天抢地的哭声。许多妇女在那儿劝说安慰。他进去,人群闪开,张大妈扑过来紧紧抓住他的手大哭大喊。他侧脸抹泪,然后哽咽说大妈,您别太伤心,我一定要为您复仇。这时,外面那个民兵跑来惊呼关队长,关队长。他回身问怎么了?又出什儿了?那个民兵紧张地说,张富成上吊了。他急忙说走,带我看看去。大妈,我去去再来,您要节哀;政府会要帮您的。

他走进地主张富成的屋里,看见一群老少围着一个尸体在哭。他上前观察了一下张富成的尸体,然后对其老婆说你过来一下。他带着那个老妇进了另一个房间说你别哭了,我们是人民政府的,只是来了解一点情况,你别怕,实话实说。老妇抹泪点头说我们冤枉啊,呜呜。他问,你们家老头为什么要自杀啊,你们怎么冤枉了?老妇抽泣说,昨夜突然闯进来几个中央军,拿着枪逼着老头告诉他们,张二娃家在哪儿。如果不说就要打死我们全家。老头没法,只好说了,今天一大早,老头听说二娃被杀了.知道他会被追查,他也觉得害死了二娃,无颜面对乡亲们,就趁我们不备,自己跑到柴房上吊了。我们怎么就灾祸连连啊,呜呜,政府你们也要给我们做主啊,我们也是普通老百姓,没有坑害过谁啊。

他内心沉重说好了,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了。都是蒋匪军作的恶,我们会找他们算账的。你也不要怕,政府也不会追究你们的了。赶陕准备丧事吧。他痛苦地带队出来,对那个民兵说,你们不要再找他们家的麻烦了。

回到乡政府,关勇波马上主持会议,骨干队员都参加。他沉痛地说,同志们,就在昨天夜晚,我们张家湾的民兵队长,土改积极分子张二娃,被蒋匪军残酷杀害了,而且被枭首示众,手段极为毒辣。由于他们是威胁逼迫该村的小地主张富成提供的二娃家的住址,张富成害怕被追究,也于今天早上上吊自杀死亡。这两起事件,在当地引起了巨大影响,民心浮动,村干部不再敢出面管理事务,老百姓对人民政府的信心动摇,由此必将引起全乡的连锁反应,后果十分严重。

胡队长插话说,这是敌人对我们的公然挑战,是对广大人民群众的威胁,我们必须迅速组织反击,否则,我们的土改工作都有可能前功尽弃。关勇波接着说,现在我们的清匪反霸工作,确实到了最严峻的关头。县委最新的指示,要求我们务必在年内完成这项任务,否则就势必影响全县的进度。但是我们目前的现状是,主要的匪众已基本打垮,但是关键的几个匪首还一个没有到案。土改工作还有百分之十五的边远地区,基本没有开展。村一级组织领导,也没有完全建立。我们面临的形势十分严峻,我对此要承担主要责任。

关勇波又说不能清匪就不能反霸,不能反霸,就难以土改。这是一个相关紧密的工作。因此,我们当前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彻底解决匪患,星斗山可以肯定是最后的匪窝了,强攻也要把它拿下。蒋团长是主要的匪首,必须要擒拿。还有那个一直在暗中和我们作对的黑社会头目冉幺姑,都是死心塌地和匪军勾结跟我们新政权作对的顽敌,对于这样一些首恶分子,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坚决镇压就不可能重建乡村秩序。

胡队长插话说,还有那个覃家的儿子,到底回来没有,到底是否主谋了暴动,至今我们还没有弄得很清楚。旧司堡的暴动我们也要一次查到底,不能作罢。关勇波说对,凡是犯有血案的反动分子,我们都不能心慈手软。但还是要掌握党中央的政策策略,我要重申一遍,这次敌人针对张二娃的暗杀,是有充分的预谋的,而且是有内奸配合的。我准备利用这个线索,组织一场周密的战斗,争取彻底打垮匪军。大家要注意保密。

由于担心覃天恕不听劝告,关勇波又独自上山来看望田樱,希望她能帮他说服。

他走进大石庵,水月师太在前殿给弥勒佛上香,看见他来,淡然说道施主又来了,是找田姑娘的口巴。他合十致礼,说道多谢师太照应,我来看看她。师太说,施主请稍等,她在后院做晨课,我去给你叫来。一会儿田樱出来,看见他微笑道你来了。他关切地说放心不下,怎么样?还习惯吗?她说很好,也许我前世就是尼姑吧,一到这儿,似乎就觉得很熟悉,立刻清心寡欲了。哎,你那天和天恕谈得怎么样?他没跟你急吧?

他说走,我们出去走走吧,边走边说。两人出门往林中走去,她提心吊胆看着他低声问,你们翻脸了吗?关勇波摇头说没有。但是他的情绪还是很冲动,我似乎很难说服他。她问他难道还想干吗?不会吧,他说了放弃报复的啊。关勇波说,他倒是说不想再和政府作对了,也不愿和我为难,但是他不愿配合我,只想一走了之,而这同样是危险的想法啊。

她问你想要他配合什么啊?你就让我们走不是也很好吗?我是不想你们翻脸作对。关勇波说小樱啊,你难道也这么糊涂吗?你们真的不相信我是为你们好?我要阻拦你们的话,早就可以把他抓捕了。我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呢?好吧,你们走,我敢打赌,走不出梨川县,他就要被捉拿归案。你这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吗?

她迟疑地问,那,那你认为怎样才能救他呢?你要他配合你什么他才能走啊?关勇波说,共产党是有政策的,首恶必办,但是立功可以授奖,可以将功折罪。因此我必须给他提供机会立功,这样才能获得赦免,否则他就是死罪。

她一听脸色发白,目瞪口呆虚弱地说,天啊,他到底做了什么啊?她突然流泪,转身蹲下呕吐起来,他急忙去扶着她到一个石头上坐下,忧心地问小樱,你是不是有了……她泪流满面地点头说,这就是我的命啊。他问天恕知道吗?她摇头说,我还没告诉他,我也不敢相信这孩子能够保得住。勇波,没有天恕,我也是死,我们三条命都指望着你啊,你还能救得了吗?关勇波说,我来找你,就是因为你是理性的,你必须帮我一起来做他的工作。第一,不能这样偷跑,跑不远的。第二,不能再参与任何与政府作对的犯罪行为,我们马上就有个大的行动,准备将土匪一网打尽。第三,必须动员他配合我们抓捕几个主要的匪首。这样我专文报告县委,才可能特批作为立功人员处理。

她问前面两者都好说,你要他配合你们抓谁啊?关勇波说抓蒋团长跛豪和冉幺姑。她绝望地说,以我对他的了解,我看我们是死定了。关勇波说你为什么这样说?我知道对他来说,不容易转弯,但是这是唯一的机会啊。她说,你难道不知道冉幺姑是谁吗?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吗?那也是他的命。

和关勇波聊完,覃天恕深感事态严重。他再次来到乡村小院,和冉幺姑在月光下漫步。他沉重地说幺姑,我真得走了。她讥刺他这次看来是下决心了,怎么终于决定了?他说不仅他决定走,而且他还要动员她也赶陕撤走的。她固执说我不走,我为什么要走啊?他说因为他和关勇波单独见面了。

她冷笑说好啊,你们老同学终于叙旧了,恭喜你找到靠山了。不过你们见面,跟我走不走有什么关系?他说共产党现在基本大局已定了,马上他们就会要调动县里的独立团来攻打星斗山,围剿蒋团长,你我都是他们要重点抓捕的对象。我觉得再斗下去,已经毫无胜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走为上策。

她说那你当初回来是干什么的?你想清楚了吗?他说,我是想要复仇的,但是我现在已经心灰意冷了,再说于情于义,我再干下去,都只能是让更多的族人亲友受到株窿。而且田樱惹了祸,我不愿她死在这儿,我还是愿赌服输,先走一步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幺姑,你也必须走。

她说哼哼,说半天,你不过是要护送令爱回家罢了。我没人护送,我也不走。而且尊夫人这样出卖朋友,你竟然也熟视无睹,你确实对江湖无法交待。他怒道你要我怎么着?你希望我把她交给蒋团长跛豪杀了吗?

她也愤怒地吼道,覃天恕,我没你想的那么卑鄙,我要杀她,她还能活到今天?

哼,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不给你为难,我也警告你,蒋团长他们确实盯上她了,你要想全身而退,你就赶快走你的,我的安危与你无关。你少来给我装好人。

他固执地劝告道幺姑,他们已经盯上你了.你是我带进这场暴动的,我绝不可能看着你在这束手就擒。你听我的,你们袍哥满天下,换一个码头照样行船,何必吊在这儿?她说我不跟你说赌气的话了,但是我要正告你,我和姓关的姓胡的没结账,我是不会走的。你以为你自己多大的面子,说要姓关的放过我,现在你应该明白他就是个无情无义的东西了吧?他盯上我?哼,我要不是碍着你,我早让他关家断子绝孙了。

覃天恕说幺姑,我问了,杏儿的死确实与他无关。他吃这碗饭,你也别恨他,我们还是避其锋芒,饶人就是饶己,退一步海阔天空,走吧。她坚决地说,这个世上没有两全的路,咱们的缘分已尽,各听天命吧。你走你的,我不怪你,我干我的,你也别怪我。

山高水长,但愿后会有期。他说那好,我过两天就走了,就此小别吧。不过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乡政府食堂,关勇波和胡队长老赵坐在一个小间里准备晚餐。小间的窗户开着窗外就是厨房。一个厨师在那儿炒菜,他们几个在这儿谈话。黄世杰进到厨房拍那个厨师,大声比划着喊道,哑巴,快给那几个头儿加两个小炒。厨师似懂非懂地看看,点头,比划,黄世杰也进去聊天。

胡队长说,怎么县里说要补充的弹药还不送来啊?黄世杰插话说是啊,现在我们手上的子弹都基本空了,这会儿要是土匪打来,我们还不只有挨打了。关勇波说快送了,等军火一到,咱们就去攻打星斗山,据说要给我们配备迫击炮。

这时小吴急匆匆地跑来喊道关队长,我回来了,正好赶上晚饭了,好,该犒劳我了。关勇波高兴地说好,你终于从县里回来了,怎么没把弹药新武器领回来啊?小吴一边喝水一边说,马县长要我先赶回来报告,军火装备大后天有专人押送过来,要我们准备接应,千万不要让土匪劫走了。关勇波笑道太好了,快去催菜,好好犒劳一下我们的小吴。

黄世杰对外面厨房大喊,哑巴端着两个菜递进窗口。

夜里,哑巴厨师拎着一桶潲水朝院子外走去。一个农夫拉着一辆板车,上面放着一个大木桶,前来收潲水。哑巴把潲水倾倒进去,把桶放车上,换了一个桶,对车夫哇哇打个手势,进门。黄世杰在暗中紧盯着这一切。

拖潲水的农夫一出街头,迅速翻过木桶,从底下取出一个东西,扔下车飞奔而去。黄世杰紧跟着看他来到一个农舍,看他进到院里,一会儿看他牵来一匹马飞奔而去,黄世杰傻眼了,只好回来。

听罢黄世杰的报告,关勇波召集紧急会议。对大家低声说鱼儿上钩了,我们马上组织准备吧。黄世杰负责深夜先把那个哑巴秘密逮捕,以免夜长梦多。回头我来审讯。黄世杰笑道好,我专治先天聋哑病,保证让他马上会说话。大家笑,关勇波说防止还有内奸,不许任何人知道啊。彭蛟兄弟马上带着一个班的战士出发,你们负责装扮护送弹药的驮队,把饺子馅要包好。

彭蛟说好,保证一吃就烫嘴,吐都吐不出来。关勇波接着说,我和杨天喜黄世杰两个小队负责合围,现在关键的是要弄清他们大约在哪儿伏击我们,黄世杰你明天要把全部地形搞清楚,我们是隐蔽行动,不要惊飞了鸭子。黄世杰说这个不难,他们也是肯定要找隐蔽的地方,他们还不是怕暴露啊,我们只是要做个在后的黄雀而已。

关勇波说胡队长还是坐镇看家,防止敌人将计就计偷袭。大家记住,有可能敌人是,顷巢出动,我们的剿匪战斗,也可以说成败在此一举,要争取全部拿下,尤其是再不能放走匪首了;同时还要把我们自己的损失减少到最低。具体作战细节,我们再反复准敲一下。

夜色之中,那个送信的袍哥骑马赶到冉幺姑的院子,敲门,一个袍哥开门。汉子急忙说快,喊大姐,有急件。冉幺姑披衣从卧室出来,问,黑皮,什么事儿,深夜赶来?

黑皮说哑巴的急件,您自己看。

冉幺姑接过阅读,急忙穿衣坐下,拿笔在那个信纸的后面写几句话。然后对黑皮说,还得辛苦你,马上送到星斗山,交给蒋团长和跛豪。黑皮说我马上走。大姐,打扰您休息了。

乡政府里,黄世杰带着一个战士来到厨房的卧室。他敲门,里面没有动静,那个战士说他哑巴,听不见的。黄世杰说鸡毛哑巴,然后飞起一脚把门踢开,大吼捆起来。

哑巴厨师正在枕头下摸刀子,被二人按住,捆了起来。哑巴哇啦大叫。

覃天恕来到大石庵,匆匆进门,看见田樱正在扫地。他急忙说小樱,走,我们赶快走吧。她说怎么了,关勇波帮我们办好了吗?他急着说,先下去再说,你快去拿行李。

她说前天勇波来找我了,我们还是不要这样走吧。天恕,他要我和你好好谈谈,我也反复想了,偷跑确实危险太大。我相信他的诚意,我觉得我们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更不能负了他的好意。你何不接受他的建议呢?

覃天恕说,他给你提的什么建议?我知道他是好意,但是他的办法是我难以接受的。她说只要你不再参加敌对现政府的任何行动,并且帮他抓捕几个匪首,你过去的问题就可以勾销了,我们从此也不必提心吊胆过日子了。

他笑道,你真是幼稚,小樱。你想想,就算我不作对,但是我能帮杀害我父亲的仇敌去出卖我的朋友吗?我可以向关勇波低头,因为我还认他这个朋友,但是我绝不可能去向他背后的组织摇尾乞怜。他这样的好心我能接受吗?我选择走,就是避免和他作对,不让他为难,但他也不能让我为难啊。至于逃不逃得出去,那就只能各凭天命了。

她为难地说,如果我们这样走,落在别的人手里,恐怕我们就真的在劫难逃了,天恕,你仔细想过没有?他肯定是不会害我们的,而你其他那些所谓的朋友,值得你这样吗?他着急地说,我们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了,小樱,有话我们下山慢慢去讨论,你要不肯走的话,那我马上就去参加蒋团长的队伍,你就让关勇波负责保护吧,反正你也没什么过错,我让他护送你回去。

她委屈地说不行,你带我来的,你必须带我走,我只要你。那好吧,我去跟师太道个别,把行李拿上。她进去,一会儿水月师太送她出来,叮嘱她说孩子,你是一个善良的人,这儿任何时候都是你遮风避雨的地方,菩萨会保佑你的。他们向她合十致谢,告别而去。

一路飞马扬尘,黑皮赶到星斗山,把信件交给蒋团长,跛豪在一边看着着急地问,幺姑说啥了?说啥了?蒋团长看完大喜,激动地说,机会来了机会来了。跛爷,走,准备拉队伍,下山,劫共军的军火去。

跛豪哈哈笑道,老子正要断粮了,好啊。怎么走?哪几点号?蒋团长说这回咱们干脆全部出马,在冉幺姑那里点号,把覃天恕都一起拖上,要端就一锅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跛豪兴奋地喊好,棒老二,快,吹角,下山。

营寨里响起牛角号音,土匪和蒋军杂沓地跑出来集合。团长对黑皮说,你快去幺姑那儿,要她备饭。黑皮说好,飞身上马,狂奔而去。

同类推荐
  • 失语人

    失语人

    值得期待的中国原创悬疑长篇,融合东野圭吾、法医秦明风格的推理之作一桩尘封二十年的离奇大案,一个神秘出现的失语人,是谁制造了当年的惨案,当事人沉默不语,嫌疑人改头换面,重返当年的案发现场,追踪嫌疑人留下的蛛丝马迹,穿过时间的重重迷雾,破解人心人性的诡谲复杂。
  • 睡美人(全集)

    睡美人(全集)

    一个叫杜林的小镇,成了这种新型全球性传染疾病的重灾区。这种疾病被称作“奥罗拉流感”,只有女性会被感染。它的症状是:被感染的女人睡着时会被包裹在像茧一样的黏糊糊的薄纱里,宛如一大团棉花糖。更糟的是,如果有男人因为害怕而破坏了这层薄纱,他的母亲、姐妹、妻子或是女儿就会变成攻击他的杀手。必须有人在这种疾病蔓延到世界各个角落之前,找到疾病的源头,以及解决的办法。谁是那个被选中的人?只有一位女性——埃薇,没有被感染。她和别人不一样,她能和动物交谈。她仿佛冥界的使者,只身走进了男人们的世界。她是谁?为什么没有被感染?世界还能回到正轨吗?
  • 后事

    后事

    写一个老人的死,家境贫困,造成两兄弟的争执,给人们以启示的是,必须掌握更多的文化知识,才能脱贫。
  • 爱情幻觉

    爱情幻觉

    本书夜晚的幕布缓缓拉开。此时此刻,“玫瑰岁月”酒吧正迎来其每晚的黄金时刻。人声鼎沸,光线闪烁,烟雾缭绕,到处都充斥着荷尔蒙的气味。《爱情幻觉》情感的鸿门宴,事业的滑铁卢,高富帅和屌丝男只差一步之遥;命运的桃花扇,生活的诺曼底,苦情女和贵夫人就在一念之间。
  • 魔术师

    魔术师

    一个是富家叛逆千金小姐,一个是贫家天才少女。因为相貌惊人相似,两人竟然突发奇想交换身份,进入到对方的世界中,体验着不可思议的新生活。随着女孩们越闹越凶,这场游戏慢慢变得无法控制,一桩桩陈年往事逐渐浮出水面,大人们的世界开始鸡飞狗跳……--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热门推荐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爱似水火两重天

    爱似水火两重天

    萝莉,爱上了一个离过婚的大叔。大叔,还带着一个五岁的儿子。萝莉的家庭阻碍,大叔的自卑心理,都没能抵挡住,她快乐的恶搞和勇敢追求幸福的脚步……追求幸福和富足的生活,是她最喜欢做的事儿,谁想阻挡,她就……
  • 别惹那个保安

    别惹那个保安

    陈陌穿越了...穿越到了一个和地球差不多的世界,还是个小保安,只不过为什么这里的人会飞?那个长着翅膀的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鸟人?陈陌名言:“在背后狗叫算什么本事,真咬到我才算你们厉害。”
  • 不死者之王罪恶铠甲

    不死者之王罪恶铠甲

    overlord同人系列,在[YGGDRASIL]这款游戏里有个名叫“安兹乌尔恭”的公会,由于这个公会里玩家全都是异形种[加上氪金和肝]所以他们也因此异常的强大。但是最亮的繁星也有陨落的时候,公会成员由原本的42人陆续退游只剩下最后一人,还有一人因为某事迫不得已而退出公会。终于在今天[YGGDRASIL]这款游戏宣布了关服的消息。QQ群:722068042
  • 重生八零末:首富家的小娇妻

    重生八零末:首富家的小娇妻

    二十一世纪的孤女服装设计师穿越到了八零年代末,成为了被自家哥哥设计嫁给乡下村里烂赌家庭的儿子的傲娇妹妹舒蕊儿,还被冠上了水性杨花的名头,卧槽,什么什么鬼,莫名其妙多了个老公我也很郁闷啊!果断携款私逃,没想到逃跑失败,被半夜出差回家的老公抓个正着。等等,这不是未来的互联网的领头羊,万千创业者的楷模,早亡的首富吗?“如果你要走,我会放你离开。”祁钧看着舒芮儿说道。“走?我为什么要走?我可是你未婚妻!”“你为什么非要缠着我?”“因为,跟着你有肉吃呀!”未来首富邪魅一笑,将舒蕊儿抵在墙角:“我会喂你吃饱的。”这,难道就是未来流行一时的壁咚?!等等,她未婚夫不是一个勤奋工作的人吗?新的行业,众人闻所未闻,祁钧打算投身其中,却不被周围的人看好,纷纷说他异想天开。祁钧:“如果失败了,怎么办?”舒蕊儿:“怕啥,大不了我养你!”
  • 发如雪

    发如雪

    一个遭人退婚的落魄郡主,一个爱财如命的豆腐店伙计,一个二十万两白银的诱惑,他做了她的跟班。一辆车,两个人,就此入江湖。她追寻她的情人,他追寻他的梦想。他们原本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啊!为什么,明明找到了各自的归宿,心却如此强烈地疼痛了起来?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遇见你的时候满天星星

    遇见你的时候满天星星

    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孩......渴望一段和其他人一样甜蜜的爱情,不用那么特别.....
  • 冠心病食疗谱(美食与保健)

    冠心病食疗谱(美食与保健)

    民以食为天。我们一日三餐的饭菜不仅关系我们的生命,更关系我们的健康。因此,我们不但要吃饱吃好,还要吃出营养、吃出健康、吃出品味,吃出高水平的生活质量。
  • 阳光晚照且听风

    阳光晚照且听风

    在你的青春里有没有一个人让你委曲求全,毫无自尊的卑微的爱着。兰晚照,我会等你,一直到我无法等待。--司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