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突然远处出现一个人，是一个中年男人，他大声呼喊着“救命”向我们跑过来。
扎西多吉给他喝了点水，我问他是不是和肖渺一起的，他一开始哑口无言，等他镇静下来才从他口中得知，他叫吴龙，是一位探险者，和朋友们一起来探险，在山中迷路，就打电话向客栈老板娘肖渺求助，肖渺和丈夫曲多赶到带着他们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雪崩，撤到半山腰上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背后猛推了他一下，他滚下山后就与其他人失去了联系，他背对北极星一直往前，走了很久，终于遇见我们。
吴龙说他们一行三个人。算上肖渺夫妇，还有四个人困在山里。
已是后半夜，风雪逐渐小下来。
扎西多吉说前面不远处有一个洼地，之前村民修建有一个狩猎的小木屋。
跟着扎西多吉，走了十来分钟，果然看见一个小木屋，已经被雪覆盖了一大半。还好屋子里有一堆柴禾，我们进去生火，麻木的双脚逐渐有了温度。
扎西多吉说：“吴龙留在这里，我们继续搜索前进，按照吴龙的描述肖渺他们几个应该就在前面的山谷。”
我点了点头，掏出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条新信息：一个字都没有。
“是肖渺发来的定点地图！＂我叫道。
肯定是肖渺借助一点点信号不停地发，才发出来的。
还好这个洼地有一格信号，点开地图，肖渺离我们所在的木屋有７公里。这真是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扎西多吉对吴龙交代了几句，我们三个继续向前面的山谷前进。
虽然风雪小了许多，但每走一步都很费力气。
扎西多吉走的时候身体前倾一点可以节省力气。这个男人不多话，说的都是管用的。按照他教的方法，果然轻松了许多。
我边走边拨打肖渺的电话，始终是无法接通，手机信号特别不稳定。
我想到了以前的很多事。我给肖渺写的长情书，肖渺在我危难的时候给我提供的证据，她的身影，她说过的话，一直反复播放，我希望她没事，一个女人千山万水跑到这里，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天边开始浮现鱼肚白，风雪似乎有停下来的迹象。我们加快了步伐。该死的信号又断了，也不知道我们离肖渺还有多远的距离。
我开始有点恨这鬼地方了，一半是天堂，一半是地狱。
好久没有开口的扎西多吉突然说：“他们应该就在附近了，你们两个眼睛放亮一点。“
我和孙蓝有些激动起来，揉了揉眼睛。
转身看了看，我才发现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进山谷里面了。
两边的山上白茫茫的一片，偶尔有一些小黑点，是裸露出来的石头，此时，星星们又藏进天底，天光溜溜的蓝，蓝得有些幽深，让人恐惧的幽深。
山上不时有夜里的积雪垮下来。
扎西多吉突然大叫一声，快看！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左面半山腰上有脸盘那么大的一个红点。
应该是肖渺他们弄的求救标志，我发疯一样向红点跑去，把扎西多吉和孙蓝甩在身后，扎西多吉大喊等他，我顾不上那么多了，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子爆发出来。
突然，脚下一松，我半边身体倒在雪地上，小腿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
扎西多吉追上来一边刨去积雪一边说：“叫你等我带路，这一片全是乱石头，雪盖着你根本看不见。“
孙蓝喘着粗气，说：“哥，你没事吧。“
我说：“死不了，快给我点颗烟止止疼。“
猛抽了一口，差点没把我呛死，眼泪都咳出来了。
扎西多吉已经把我的伤口包扎好，说：“缺氧呢，想死你就多抽几口吧。“
我楞了一下，把烟扔了。
“肖渺！肖渺！你在哪儿啊？”我大声呼喊起来。
我们跌跌撞撞，终于接近红点，那是一件冲锋衣。
“没错，是肖渺的衣服，我见她穿过。“扎西多吉说。
扎西多吉冲过去，当他把衣服扯开的一刹那，我吓呆了。
是一具已经冻僵了的尸体。
扎西多吉冷静地说：“不是肖渺，是个男的。”
他对这种死亡已经习以为常，在他眼里，人和牛羊一样死在雪崩之下，都是一样的。
“肖渺，肖渺！”孙蓝大声喊起来。
我心里一片冰凉，一种不祥的预感汹涌而来。
“不要喊了！”扎西多吉吼道。
我看见扎西多吉的耳朵抖了两下，他转身走过去，在离尸体二十米左右的地方，扎西多吉好像发现了什么动静。我和孙蓝赶紧跟过去。
在一块巨石下面，有两个人互相靠着，不对，是三个人，还有一个是另外一个抱着的。正是肖渺他们。
33。
“肖渺！肖渺！”我喊着跑过去。肖渺并没有回应。肖渺、曲多和另外一个男人看上去都是已经昏迷的样子。肖渺的头部裹着纱布，渗出的血已经凝固了。
孙蓝扶着一个男人，扎西多吉打开他的藏包，掏出一小瓶药水为他们急救，多吉说两个男人没事，一会就会醒来。
当我触碰到肖渺的手时，我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冰冷，她的双眼紧闭，脸上没有一丝痛苦，嘴角仿佛在微笑。我把她抱在怀里，给她一点温暖。
扎西多吉过来看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对我说，她死了。
我说不会，她没有死，她不会死。滚烫的眼泪不知不觉掉下来。我感觉到冷，整个世界都是冷冰冰的。
孙蓝说：“哥，她死了。”
我喃喃自语，死了，死了，连呼喊的力气也没有了。
天已放亮，风停了，雪停了。稻城县城消防队赶来了。躺在担架上，天空像个无边无际的蓝洞，星星都被吞噬了。
回到肖渺的家，“旧城回忆”客栈，我叫孙蓝回去安排剧组继续拍摄。我想在这里陪一下肖渺。
曲多抱着两岁多的孩子，大眼睛长得真像肖渺。曲多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
“你就是张清扬？”曲多说。
我点了点头。曲多看了我差不多一分钟，然后什么也没再说，转身走进里屋拿出一个蓝色的笔记本递给我。我坐在路边的椅子上，翻开笔记本，一行行熟悉的字迹，肖渺的脸清晰地出现又消失。
2005年4月20日星期五晴
今天天气晴朗，考高倒计时46天，感觉最近的日子挺难熬的，每天都是铺天盖地的练习题，不停地写，不停地看，不停地计算，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奋斗吗？
下晚自习的时候，张悦回到寝室，表情有些奇怪，手里拿着一叠信笺，她说是我们班一个男生写的情书，姐妹们过去抢，她不给，问她是谁写给谁的她也不说，还冲我怪笑了一下。
她跳上上铺，大声地念着其中的一段，大家又开始起哄。这封情书还写的真不错，文采飞扬，我们班里面，男生作文写得好的没有几个，张清扬算一个，但是又有点不像，张清扬写的作文一向硬朗大气，旁征博引，篮球又打得好，这种柔情似水的情书不像出自他的手笔？又是写给谁的呢？写给张悦的？不像，写给她她肯定是躲在被窝里面悄悄咧着嘴读呢，还会当众念，不可能。可是张悦刚才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不会是写给我的吧？呵呵，睡觉。祝自己好梦。
2005年4月25日星期三小雨
天空飘着细雨，纷纷洒洒，考高倒计时41天。
这两天班上还在讨论那封情书的事情，做课间操上楼的时候，在走廊上遇见张清扬，他看了我一眼，眼神迅速移开，像在躲着什么。怪怪的。
上语文课的时候我走神了，老师又在念张清扬模拟考试的作文，“理想仿佛离我渐行渐远……”，好熟悉的语句。对，就是出现在那封情书里的句子，难道是巧合？我的心一时乱了方寸，是不是自作多情呀？张清扬是一个很优秀的男生，任何一个女同学，包括我，都会被那封情书打动的。嗯嗯，但不会是我，确定？我想得太多了，睡觉。晚安，好梦！
2005年6月10日星期五晴
终于结束了。感觉一切都结束了。该死的高考！
回到寝室收拾课本的时候，发现张悦留的纸条。
“肖渺，对不起，那封情书是张清扬写给你的，请原谅我的自私，其实我很喜欢张清扬，我多希望上面落的是我的名字，可惜不是我，是你。但我知道你可能对张清扬没有感觉吧，你成绩好，不能因为这封信耽误了高考，所以我……请再次原谅我吧，这封信对你已经没有意义了，我留着作纪念吧。对不起！”
我把纸条撕得粉碎，但我记得里面的每一个字，不是因为恨。
在这个深夜，仔细回味过去的这些日子，听着陈奕迅的《爱情转移》。
“回忆是抓不到的月光握紧就变黑暗
让虚假的背影消失于晴朗
阳光在身上流转让所有业障被原谅
爱情不停站想开往地老天荒
需要多勇敢……”
我已原谅了张悦，这样很美好：什么也没发生，却又什么都经过了。还是要说一声谢谢，谢谢你，张清扬！
晚安，好梦。
2006年6月10日星期天晴
今天，无意间在高中同学的QQ空间发现，张清扬谈恋爱了。
心里莫名有些失落，又想起那封长长的情书……
2007年10月20日星期二阴
晚上在自习室看书的时候，收到一封信，三页纸。
隔壁体育学院的男生写的，内容有些肉麻，字也写得歪歪扭扭的，人长得还不错，瘦高，干净。但，我没感觉。每当有男生追我的时候，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张清扬，想起那封长长的情书。
我撕了，随手扔进门外的垃圾桶。
同班的男生在背后说我冷冰冰的。
我确认这不是装的，我很冷吗？
2009年6月25日星期四阴小雨
马上就要毕业了，又一站即将结束。
她们每天都在四处找工作，我还是看书，玩游戏，发呆。
我突然有点惧怕这个社会，面对那么多陌生人，我会不安。
虽然家里人叫我不要担心工作，他们已有安排。每当他们这样说，我越发不安，我是不是真的没用，一无是处？
听说张清扬留在北京创业了，祝福他一切都好，都顺利平安。
前段时间莫名的想给他打电话，翻开张悦给我的号码，有几次拨到最后两位，想想还是挂了。
2010年12月20日星期一多云
今天和胡生去领结婚证了。胡生对我很好。
没有轰轰烈烈的恋爱，妈妈从我们开始交往就不停说他好话。好吧，我听妈妈的。
2011年5月20日星期五大雨
胡生彻夜未归，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
有时想发火，但想想也不能改变什么吧。算了，随他的！
2011年10月7日星期五小雨
这个畜生真的太没有人性了！
我不能再忍受这样的生活！
好吧！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2012年5月20日星期天晴
今天稻城的天气格外好！主要是心情好！
“旧城回忆”客栈越来越受驴友们的欢迎，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感谢上天派来曲多，这个奋不顾身的男人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让我知道生命竟然会是如此精彩！感恩！
读完这篇日记的时候，烟没了，天黑了，嗓子像是在冒火，咳得肺都要吐出来似的，眼睛有些生疼。
34。
合上笔记本，风刮得厉害，沙尘飞扬，泪水无声涌出来。
我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大****。
如果我当时直接把情书给肖渺，那现在又会怎样？
如果我之后主动一点联系肖渺，那现在又会怎样？
如果肖渺不和胡生结婚，那现在又会怎样？
如果雪崩的时候她不去猛推那个男人一下，那现在又会怎样？
如果……
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曲多在肖渺的灵堂前跪着嚎啕大哭，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哭声穿透这夜晚的荒凉。
我无法安慰这个男人就像我无法安慰我自己。
肖渺曾经和曲多说，要是有天她死了，就用这里的柴火烧了，她要一直留在这里，让灵魂飘在这里，永远飘在这里的蓝天之上。
那天黄昏，风呼啦啦的刮着火苗，风在咆哮，火在哭泣，我不忍看下去，悄悄的转身离开，把笔记本藏进大衣的贴身口袋，上车，加大油门，后视镜中的“旧城回忆”客栈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
从稻城回来，我大病了一场。
卿欣每天都在身边照顾我，我给她讲了肖渺的故事。
卿欣说，肖渺很可怜，命运对她太不公平了。
等我病好的时候，《看，这条狗！》终于拍完，进入后期制作阶段。
黄胖子又带着他的女助理来找我，说想做个插入广告，我伸出一只手，他说：“五千还是五万？”
我说：“5字后面加个蛋。”
他说：“咋个这么贵？”
我说：“不贵，这个价已经按钻石VIP打折了的，不是吹牛逼，这部片子一上映保证火得一塌糊涂，到时候你那“鱼小碗大”就是爆棚的节奏。信不信？胖哥？”
女助理看见黄胖子犹豫不决，使劲楸了他一下，黄胖子一拍大腿，说：“干了！兄弟，我出八十万，再加个友情赞助！”
我说：“这就对了啊，哥！来，咱签个字。一起发财！”
兴义开通直飞北京的飞机了，我告诉王晓华。
王晓华说：“知道了。”隐隐感觉这家伙有点不对劲。
我说：“你没事吧，兄弟。”
王晓华说：“你电影应该拍完了吧？有空飞过来一下。”
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我说：“好吧，明天就飞过去，到机场电话你。”
这次去北京，我带上卿欣，让她和罗娜交流一下。
我们到达机场的时候，王晓华已经等候多时，他看上去有些憔悴，开个八成新的帕萨特，特反常的低调，有点不正常不科学，反正就感觉他肯定有什么事。
在候机大厅出口抽了颗烟，
“你的大切诺基呢？”我说。
“卖了。”王晓华淡淡地说。
我有些急了，出什么事了？
“上车，回去再说。”王晓华没有回答。
回到王晓华和罗娜的公寓，卿欣问，“华哥，罗娜呢？”
王晓华说：“走了。”
卿欣一脸惊讶，有些尴尬。
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王晓华开了两罐啤酒，说：“唉，坐下慢慢说吧，一言难尽。”
在一次party上，王晓华认识了贾晓玉，一个三流的女演员。
那个挺着大肚子的李导演悄悄和王晓华说：“试试这货，蛮不错的哟。”
这时，王晓华手里正运作一部大型电视连续剧的项目，据说这部剧是某部重点扶持的，很有来头，许多二三流的演员都盯得紧着呢。
贾晓玉深谙这个圈的规则，没有付出，想出人头地是不可能的，她能混到三流已经算不错了，她当然不会放过王晓华碗里的肥肉。
“王哥，来来来，再喝一杯吧，人家口渴着呢。”贾晓玉嗲声嗲气地靠过来说。
王晓华斜眼就看见贾晓玉胸前两团肉呼呼的东西，不禁咽了口口水，说：“来吧，就这一杯了哈。”
“哎哟，王哥，海量啊，听说哥在资助一位女大学生上学呀，真是个博爱的男人啊。”
王晓华楞了一下，说：“你怎么知道？”
贾晓玉抛了个媚眼，紧挨着王晓华坐下来，说：“哎呀，王哥，我也就不瞒你了，我表妹和罗娜是同班同学，她们俩丫头玩得好着呢。呵呵，所以我就知道咯。”
“来，哥，妹妹再敬您一杯！”贾晓玉趁势在发起进攻。
王晓华瞄了她一眼，一饮而尽，说：“那就请你表妹多多关照一下吧，罗娜从乡下来的，还不太适应这个地方。”
“哪里哪里，王哥，这个还用您说呀，我早就叮嘱表妹要多帮助罗娜嘛，表妹还说罗娜唱歌，那是学校数一数二的呢，王哥真是艳福不浅啊。”贾晓玉边说边给边上几个女人递眼色。
王晓华哪里知道他离一个陷阱越来越近了。
35。
其实，在王晓华看来，贾晓玉这样的女人他见得太多了。
这个圈子的人为了上位，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出卖肉体算什么，灵魂都是可以出卖的。吸毒、道德沦丧、违背人伦，乱得一塌糊涂，人们都只看到他们光鲜的一面，却不知道他们肮脏恶龊的一面。
王晓华自然对贾晓玉这些人是有防备的，这个圈子人际关系太复杂，身处其中，在一些场面是不能撕破脸皮得罪人的，这也是他混迹多年的经验，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想着这些，他和一个凑上来的女人一口干了一杯。
早上出门的时候，罗娜告诉他要和同学去参加演出，可能晚点回来。
想起这段时间罗娜频频晚归，也不像以前那样无论多晚都在等待他回家，王晓华心里泛起些不快。趁着酒兴，他来者不拒，贾晓玉似乎察觉到什么，发起更加猛烈的攻势。几个女人投怀送抱，推杯换盏，纵使王晓华酒量再大，恐怕也难以招架了。
王晓华只觉得晕乎乎的，感觉整个身体都飘起来了。
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是被罗娜歇斯底里的叫声惊醒的。
罗娜一脸愤怒的站在房间门口，王晓华似乎还没清醒过来，罗娜已经扑了过来，将睡在他旁边一丝不挂的贾晓玉拉到床下，王晓华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紧穿上衣服，好不容易才把扭打在一块的两个女人拉开。
啪！王晓华一巴掌扇在贾晓玉的脸上，吼道：“你这个贱人，还不快给老子滚！”
贾晓玉重重挨了一下，边哭边收拾衣服快速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王晓华和罗娜，突然安静得让人窒息。
还是王晓华先开口：“罗娜，你听我说，这是贾晓玉给我布的陷阱。”
罗娜没有哭出声音，任凭泪水滑落，说：“我都看见了，你想怎么解释？”
王晓华说：“我解释不清了，你可能也不会相信了。但是，我可以保证一点，我绝对没有碰贾晓玉一根手指头，罗娜，相信我。”
罗娜说：“刚才你也看见她都那样了，你叫我怎么相信你啊，王晓华，华哥！”
王晓华坚决地说：“罗娜，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弄清楚这件事的。”
罗娜说：“随你了。我想我还是离开这里好一点，免得你也不方便。”说完，罗娜就会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王晓华知道，自己现在已经阻止不了罗娜，一时间竟然心乱如麻。
“王总，听说明天集团公司就要开会决定电视剧演员的事儿，看您的了。”贾晓玉发来短信。
王晓华看完皱了皱眉头，没有回她，点了颗烟，窗外雾霾重重。
“对啦，王总，昨晚在您的床上，您可真厉害，我又看了一遍录像，您真棒！”贾晓玉又发来一条短信。
王晓华差点肺都气炸了，愤怒地把手机摔在地板上。
冷静下来，王晓华仔细想了想，贾晓玉想演女一号，这不是扯蛋吗？她凭什么呀，演技谈不上，资格更谈不上，就算他屈服于贾晓玉的威胁，提名她担任女主角，公司董事会肯定不同意，王晓华只是一个副总，虽然有他的提名，但董事会不太可能让这么一部有影响力绝对赚钱的戏给一个三流的女演员来担纲女主角吧。不提她的话，后果会更严重，一旦贾晓玉公布那视频，他王晓华还能在这个圈子混吗？肯定不能了，严重点还可能是转眼间就一无所有了。虽然在公司占有股份，但是按照合约，一旦出现严重损毁公司名誉的事件，这些股份就没了。要是这样，唯一剩下的财产就只剩投拍《看，这条狗！》的两百万了。
该怎么办？摆在王晓华面前的两种选择几乎都一样困难。
王晓华心情沉重，从办公室出来，走向会议室。
在洗手间他碰到另外一位副总陆兵，陆兵一脸坏笑地说：“王总啊，贾晓玉这女人不错吧，呵呵。”
王晓华心里咯噔了一下，说：“哦，这个人，听说过。”
王晓华一直在琢磨陆兵的话到底是几个意思。
集团公司的吴建中董事长亲自主持会议，可见公司对这部电视剧的重视程度了，一般的影视剧基本上都由几个副总商量就可以决定了，某部的领导也来参会了，足以可见这部剧的影响力了。
吴建中首先说：“诸位，这部《**风云》的演员选定，上级领导非常重视，今天宋局长亲自来参加我们的会议，说明上级领导对我们公司是非常重视和信任的，我提议，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宋局长光临指导！”
宋局长摊开双手作了压掌声的手势，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能参加贵公司选定演员的专题会议，感到十分荣幸，同时也是个人学习的一次机会，刚才吴总也说了，上级领导很重视咱们这部剧，所以呢，请各位从大局出发，选好演员，不辜负广大观众的热切期盼。谢谢大家。”
吴建中说：“好，那咱们就按照宋局长的指示开始吧，请大家先看一下候选人的基本情况，依次说说建议。”
王晓华这才注意到这次会议和以往不一样，居然还预先准备了候选名单。他极力保持冷静，环顾了一下会场，陆兵这时向他投来会意的目光，其他人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异常。
他快速翻看候选名单，“贾晓玉”居然赫然在列！
36．
贾晓玉居然也在名单里面，这让王晓华有些意外，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提她的名。
想起刚才陆兵的玩笑话和眼神，王晓华瞬间明白了什么。
按照副总的排名顺序，该到陆兵发言了，他习惯性地用手拍了拍话筒，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王晓华，提高嗓子说：“各位领导，鉴于这部剧的重要意义，我想我们应该在创新上面做文章，首先从选演员开始，建议大胆启用新人，给他们展示演技的机会，同时，又可以给观众一种新鲜感，所以呢，我建议的女主角是贾晓玉。”
他还故意把“贾晓玉”三个字拖得重重的，陆兵的发言在会场中引起了不小的波动，陆兵说完又看了王晓华一眼。
吴建中说：“陆兵副总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大家一会再讨论，继续发言。”
正在这时，王晓华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有短信。
“王晓华，不要提名贾晓玉，这是个阴谋，晚上有空你电话我，我详细告诉你。”
莫然？王晓华楞了一下，这个时候莫然发这条短信，其中必定还有蹊跷。莫然肯定知道一些内幕，不然他怎么知道集团今天开会决定这事，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按她说的办吧。
轮到王晓华发言了，他看了一眼对面的陆兵，平静地说：“各位领导，关于女主角的人选，我的建议是尽量选择当下最红演技最好的演员，因为这部剧已经超越了娱乐的范围，是唱响主旋律的正剧，不能有半点马虎，至于新人，可以酌情考虑一些适当的配角，所以，我赞同刚才许副总的提议，选赵俐比较妥当。”
王晓华说完，感觉到浑身轻松了许多，对面的陆兵脸色刷一下子变得特别难堪，向他投来仇视的目光。
作为资格最老的副总，王晓华的建议不可小视，后面接着发言的几乎都赞同他的意见，结果出来了，贾晓玉有两个人提，赵俐有6个人提，就连宋局长也非常赞同王晓华的说法。
散会了，王晓华走在最后，陆兵狠狠地说：“王晓华，你行！你******吃饱了嘴一抹就翻脸不认人了是吧？好，走着瞧！”陆兵摔门而去。
王晓华继续收拾桌上的文件，没有理会他，心里想着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回到办公室，点上烟，看着外面的灰色天空，心情糟透了。
“王晓华，你有种！等着看好戏吧！”贾晓玉发来短信。
王晓华看了看时间，六点半，拿起电话拨通莫然的手机。
“莫然，空吗？”
莫然说：“一直在等你，快过来吧，零点咖啡。”
莫然说：“照我说的做了吧？”
王晓华说：“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莫然。”
莫然说：“别急，我会把知道的全部告诉你。这件事也是我在整理李建明的办公室时无意间看见的。”
王晓华有些吃惊，“李建明？这事怎么会扯上他啊？”
莫然说：“这段时间一直没机会聚一下，忘记告诉你和张清扬了，我回国后不是一直没正经事做吗，到处跑场子也不是办法，李建明说他缺个助理，我就过去了，就在上次张清扬来北京和李建明见面之后不久我就过去上班了。前天我在整理他办公室时无意间发现《**风云》剧组的资料，想着这部剧一直是你们公司在操作，一时好奇就打开看了。”
王晓华有些急了，“你看见什么了？”
莫然说：“看不出平时一副淑女样的贾晓玉原来是这么下贱，文件夹里有不雅视频和一些已经弄好的材料。”
王晓华打断莫然说：“什么？不雅视频？”额头冒出了冷汗，他不相信自己真和贾晓玉发生了那种关系。
莫然笑了一下，说：“不是你，是你们公司的陆兵。怎么，你也掉进坑里了。”
王晓华叹了一口气说：“原来是这样。不过，说实话，我还真和贾晓玉睡在一起了，还被罗娜撞见……”
莫然说：“这女人真狠毒，在酒里下了药。我是看他和李建明的聊天记录发现的。陆兵那种人根本用不着下药，不过，你还行，那药对你好像没起作用。视频里没有你，但有两张你的照片。”
王晓华叹了口气，说：“心情不好，真是醉了，喝空白了。”
莫然说：“虽然是这样，我看了他们的计划，估计这次你不死也得脱层皮了，不过，也得看开点，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保住名声比什么都重要，对吧？”
王晓华点了点说：“嗯，是这样，其他我都不管了，只要罗娜能相信我。”
正在他们两个谈话的时候，失去饰演女主角的贾晓玉简直像发疯了一样，冲进吴建中的办公室，大吼：“吴建中，你好好看看，你的得意干将王晓华和陆兵干的好事吧。我要揭发你们这个无耻的公司。”说完，将一个文件袋摔在在办公桌上转身就走。
吴建中虽说也是教父级别的人物，也被这个疯女人吓了一跳。他将光盘放进电脑，里面是陆兵和贾晓玉在床上疯狂的画面，吴建中气得青筋暴突，关掉视频，他点开另外的照片，里面是王晓华赤身和贾晓玉睡在一起的照片。他气得把鼠标砸向门外，怒吼到：“小李，马上通知召开董事会！”
37。
董事会上，所有人都到齐了。董事长吴建中并没有大发雷霆，对于一个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大半辈子的人来说，王晓华和陆兵的这点破事不足挂齿。
他唯一难过的是王晓华，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向沉稳的王晓华竟然会栽在一个三流女演员的手上，他对王晓华是极为看重的，但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按规矩办事。
吴建中拍的一下把一个文件袋丢到副总陆兵的面前，陆兵冷汗都吓出来了，哆哆嗦嗦地说：“吴老，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原谅我一次，求求您了。”
吴建中怒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谁给我机会？我告诉你们，就在开会之前，宋局长就已经打来电话了，你们知道人家说什么吗？人家说，我们这样的公司，不配做《**风云》这样的正剧，这意味着什么啊，各位，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吗？陆兵、王晓华，你们太让我失望了。小李，你宣布一下公司的决定吧。”
“陆兵，因和候选演员贾晓玉发生不正当关系，不但导致公司名誉严重损坏，还致使公司遭受重大经济损失，按照公司管理章程，即日起公司与陆兵解除一切关系，收回陆兵所持股份。王晓华，因在演员选拔中置公司利益而不顾，导致公司名誉受到严重损坏，按照公司管理章程，即日起停职三个月，收回其所持股份。”小李大声念道。
王晓华知道，对他这样处罚，已经是网开一面了。吴建中还是一个讲感情的人，停职三个月，只不过是给他一个台阶下而已。就算吴建中还给他机会，但是外面的人呢，一样会拿他和陆兵比较，该是有个结果的时候了，寄人篱下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心意已决，散会之后，王晓华径直到了吴建中的办公室，说了些感谢的话。递上辞职报告，回到办公室收拾自己的东西，到现在他才发现，让一个人一无所有原来是这样的简单。
卿欣说要去看看一个老朋友。我和王晓华约了莫然吃饭，和莫然见面，卿欣不在场好一点。到了老地方，莫然已经订座久等了。
“你女朋友呢？怎么不带来？”莫然一见面就问我。
我说：“卿欣好不容易来一次北京，去见她朋友去了。”
莫然微笑着说：“也好，让人家自由活动一下，你们吃的喝的我都点好了，坐吧。”
经过贾晓玉事件，莫然所在公司一举夺过《**风云》项目，算是坐收渔翁之利。
莫然说：“晓华，现在有什么打算？”
王晓华笑着说：“现在还能有什么打算啊，我仅剩的身家全投在张清扬这部电影上了，能不能咸鱼翻身鲤鱼打挺就看这厮了。”
我说：“放心吧，兄弟，有莫然在，我们这部电影肯定能搞大事的，是不是啊莫然同学？”
莫然笑着说：“那得看你们的表现了。再说了，我们公司的老总李建明看上去有些深不可测呐。”
提到李建明，我心里咯噔一声，想起上次和莫然跟他一起吃饭的情形，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现在莫然又给他当助理。
我一本正经地说：“莫然，说真的，你倒是要防着李建明一点，我看这个老家伙也不是什么好鸟。”
莫然说：“知道，我不会让他占我便宜的。”
我们那里知道，此时，李建明正搂着贾晓玉正在亲热呢。
李建明笑道：“晓玉啊，这次做得漂亮，一举夺回《**风云》这个大项目不说，还顺手搂草打兔子把陆兵和王晓华做掉了，我看他吴建中以后怎么跟我斗，这个老不死的，哼。”
贾晓玉娇滴滴地说：“李总，李总，你真厉害，那我是不是可以演女一号啦？”
李建明眼珠子一转：“不演了，没意思，什么破连续剧啊，没几个人会看，宝贝，我给你安排下一部怎么样？要不你先去国外玩一阵子？”
贾晓玉气得小脸通红，叫嚷起来：“李总，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我就要演这部电视剧嘛，人家就要演嘛……”
李建明有些不耐烦了：“听话啊，这部剧的主演是上级领导钦点了的，你下次啊。”
贾晓玉依然不依不饶继续闹。
李建明大怒道：“你这个贱人，别******给脸不要脸，你还学会得寸进尺了，拿着这张卡给老子滚得远远的，不要让老子再看见你，滚！”
贾晓玉吓呆了，她知道李建明的脾气和心狠手辣，要是在闹下去，估计连钱也没有了，赶紧捡起银行卡走开。
吃完饭，王晓华说出去找一下罗娜。
我说：“你不是说她不理你了吗？”
王晓华说：“我得找到她把事情和她说清楚。你陪莫然聊一会吧。”说完使了一个眼色给我。
我瞬间领会，说：“那你去吧，一定要好好说话啊。”
我和莫然走在街道上，晚风吹来，有些凉意，莫然穿的是短裙，我脱下外套，想像以前那样给她披上，她楞了一下说：“不冷的，不用了，我们找一家咖啡馆聊会吧。”
我有些尴尬，收回外套说：“那，那好吧。”
莫然说：“这家咖啡馆你还记得吗？”
我说：“记得，你要去意大利就是在这告诉我的。我们当时坐的是靠窗户的那两个位置。”
莫然叹了口气，说：“都怪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哎，你说要是我当初不去意大利，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我点了颗烟，说：“不知道。”
莫然有些生气，说：“你什么意思啊，张清扬，你到底爱过我吗？”
“我肯定爱过你的，可是，那已经过去了。”我平静地说。
“张清扬，那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莫然，不可能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现在有了卿欣，我只爱卿欣，至于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我不要做朋友，我需要你，张清扬，我们重新再来。”莫然的声音有些激动起来，眼泪又流了下来。
一看见眼泪，我心软了，站起来，抽了张纸巾，想帮莫然擦拭一下，莫然突然站了起来，一把将我死死的抱住，往我脸上吻过来。
我卒不及防，只感觉触电一般，被她吻上了。
“哐当！”一个花瓶摔在地板上。
莫然吓了一跳，松开了我。循声望去，一个熟悉的背影跌跌撞撞跑出咖啡馆，后面还跟着另外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一边追，一边大喊：“卿欣，你等等我。”
“卿欣！”我脑袋里嗡的一下炸开了。
卿欣也在这里！
我顾不上莫然了，拿起外套也跟着追了出去。
吧台的一个服务生拦着我，“先生，买单！”
我抽出几张钱给他，冲出大门，远远的我看见卿欣和她的朋友已钻进一辆出租车消失在路灯的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