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崔柳氏是啊是啊的应和着,满屋子的人脑神经跟着一下一下的发愣。
这还能咋办?请郎中吧。
一个时辰之后,府衙衙役把宅院内外围的水泄不通。胡大人额头上也沁出汗水,好家伙,刚刚回府太师椅还没躺热,这怎么又死人了?等胡大人急匆匆赶到现场,还多一个神志不清的崔柳氏?胡大人心中一股无名火气,但是看着在场面若寒霜的焚幽台众人,以及脸色深沉的钦差特使,胡大人又是大气不敢出。
好在郎中虽然年纪有些大,腿脚还算利索,被两个衙役引着进了崔柳氏卧房。郎中姓许,单名一个准字,在瀚海城行医也有些年头,不少人家头疼脑热也俱是这位许郎中瞧病,府衙衙役自不例外。因此纵使情况紧急,衙役对老人家的态度也还算客气。倒是这许郎中进了卧房,看见林哀三人一身“工作服”,眼皮先是一跳,接着深吸一口气,也不敢直接上前诊脉,就这么呆立在原地。好在李丛向床上使个颜色,老郎中如蒙大赦,提了一下肩上背的药箱,略微弯腰走向崔夫人的床边……
“许大夫,你看崔夫人……”许郎中皱着眉头半天不说话,胡大人问道。
“胡大人,恕老夫医术有限,目前来看,许是崔会长过世,又突遭歹人,心神不宁之下急血攻心,伤了这里。”老中医颤颤巍巍伸出一根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诶,崔夫人也当真是命苦。”胡大人叹道。
却只听着一个衙役急匆匆进屋,本想附耳在胡守志边上,胡守志看见衙役过来眼神一瞪,衙役心灵神会,赶紧单膝跪地道:“报,门外有人聚众闹事,声称是崔家的人。”
众人交换一下神色,李丛道:“钱大人,胡大人,您二位出去看看吧。”又对着几位婢女吩咐道,“还劳烦几位姑娘把崔夫人送到其他僻静处休息,夫人已经受惊,人多嘈杂,对夫人的状况不太好。”
等到闲杂人等都退去,林哀问道:“这事会不会太凑巧了?”
李丛笑道:“何谓凑巧?”
林哀道:“我们刚到柳宅,就发生这样的事情,崔林稀奇古怪的就死了,剩下个一问三不知的崔夫人,更好笑的是崔夫人居然还失忆了。”
李丛道:“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崔夫人脸上的惊恐不似作伪,想来这些事情,应该不是崔柳氏的安排。”
李丛走到崔林的尸体边,俯下身子,又伸手打开了崔林的眼皮,说道:“我刚进来的时候,崔林还没死,不过气息急促,眼中有淡淡红光闪烁。”褪去崔林外衫,李丛右掌抵住崔林的胸口,继续说道:“气血翻涌,心脏骤停。不知道有没有人为下药的痕迹。”
“下药?”林哀问道。
“恐怕这个药还不是给人用的。”白夜突然开口道。
林哀不解,白夜停顿了一下,还是说:“药性太过刚猛,可能是用于驯兽的。某些地下黑窑用这种廉价的药稀释,服药者自身体质不太行的话,经常会闹出人命。”
“我来吧。”林哀挽起袖子,对待尸体这方面,实在没有人能比她更擅长了。
几条幽荧的绿光像触手般从林哀的袖口之中探出,触摸到死去崔林的尸体,崔林的身体被绿光完全抬起来,颤颤巍巍的站在众人面前。林哀开口问道:“为什么袭击崔夫人?”
“崔……崔……崔夫人。”崔林的尸体断断续续的开口道。
林哀眉头一皱,继续问道:“今天来见崔夫人所为何事?”
“崔家……苏北……生意……我……接管……”崔林继续道。
“来崔府之后发生了什么?”林哀问道。
“夫人……没见着……赶我……走,不……记……得了。”崔林如此说道。
林哀闭上眼睛,用直接进入死者记忆的办法,窥看死者生前的经过。
“恐怕他确实不知道。”林哀收回所有触手,崔林的尸体颓然的倒在地上。
“确认了吗?”李丛问道。
“从他记忆的片段里,他被崔夫人的那个婢女警告之后,仍旧赖在庭院之中,之后没过多久,就开始发疯般冲向崔夫人的卧室。”林哀解释道。
“总觉得哪里不对啊。”白夜冷笑道。
白夜推开房门,观察着门外的整个庭院。
“能够这样不着痕迹动手的,看来这次的对手不简单。”李丛的语气有些冰冷。
“通常来讲,崔林一个外人,第一次来这间宅院,不太可能知道崔夫人的卧房在哪?而且被人下药之后,按照崔林表现出来的药性,对任何女子都有可能发生兽行,后院到卧房这么多婢女平安无事,偏偏最后受袭的是崔夫人?”白夜冷笑道。
像是在风中嗅了嗅气味,白夜走到院中的石桌边,往桌子底下瞧去,躬下身子伸手摸了一把,放在鼻尖轻轻嗅闻。
“这下事情就清楚了。”白夜道。
李丛行至白夜身边,立刻对整间事情了然。凶手先是在崔夫人的卧房附近布置带有异香的药引,后院等待的崔林,可能早就误食了某种强烈的性药,于院中等待之时,药性发作,在气味的指引之下来到崔夫人的卧室附近。之后的事情就是李丛等人瞧见的那般。
见林哀走出卧室,李丛小声问道:“能查到事发之前崔林的记忆吗?”
林哀摇头,“没办法的,死灵术式能够探查的记忆时间非常有限,通常只有死者生前的最后片刻。”
“让百务司的人把尸体带回去吧,验明在崔林身上下的是哪种猛药。”白夜道。
“恐怕没那么容易。”李丛笑道,“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三人绕过层叠的院廊走到最初的大门外,才看到两边人紧张的对峙。
“交出凶手!还我儿清白!”一个有些年纪的老头子正在吹胡子瞪眼。
“这位是?”李丛拉过胡大人问道。
看见李丛等人的衣着,崔府的人气焰明显一滞。民间的人对焚幽台的衣着总归是有些畏惧。
“这位是崔族的崔博兴。”胡守志附耳补充,“死去的那个崔林的父亲。”
李丛扫视一遍宅院门外的众人。崔家来的人倒是有老有少,为首的正是刚刚叫嚷的崔博兴。
“众位乡亲父老,今日就做个见证。这宅子里的狐狸精,先是克死了丈夫。现在惦记我们崔家的产业,又联合这帮狗官害死我们崔家的三公子!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崔博兴愈来愈激动,老爷子一把年纪几乎是声泪俱下。
“胡说八道!”胡大人面色涨的通红。
“崔公子可是死在崔夫人的卧房。”白夜冷笑道,“崔夫人酒醉于卧房就寝,崔公子破门而入对其施暴,欲行男女之事,此事众人有目共睹。听闻崔公子也是读过几年圣贤书的,没想到人品也不过如此!”
“你……”崔博兴气的眼睛一瞪,“定然是那骚狐狸勾引我儿在先!是你们!是你们联起手来害死我儿子啊!”
崔博兴这当头已经没法说道理了,钱大人探口气,对围观的百姓道:“诸位!诸位!本官是钦差特使钱田节,奉皇上谕旨调查东海崔府灭门案。眼下却又发生崔公子的命案!本官和焚幽台的诸位大人在调查事情原委之后,一定给大家一个明确的说法!”顿了口气,喝到:“但若是有人,想阻挠办案的,本官也一律严惩,绝不轻饶。”
既有钦差特使出面做保,崔家人自知理亏,把手舞足蹈的崔博兴拉了下去,只是崔博兴依旧不依不饶。崔家人自己商量,最后一位年轻子弟拱手道:“钦差大人,我们也并非拒不配合官府办案,只是崔伯父年事已高,膝下也只有崔公子一位独子,想要最后再看崔公子一眼,不知可否通融一下。”
应当说崔家的这个请求已经相当委婉。李丛低声和钱田节交谈几句,钱田节面露难色,却也是点了点头,说道:“本案崔公子意外死在崔夫人卧房,案件当中仍有诸多疑点,崔公子的尸首我们也要带回去,待案情查明之后,自然会付还崔老爷。”
“查明案情?我看你们是想毁尸灭迹!”崔博兴一声长叹,忽然晕厥过去。
当日,崔家子弟冲撞瀚海城府衙办案,意图抢夺崔林尸体,然而很快被瀚海城府衙镇压,一众子弟被捉拿入狱。、
“刁民!一帮刁民!”胡大人坐在堂中,气的茶水都喝不下。身后小妾柔声哄着,伸手按压着胡大人的肩膀。
“报!”捕快郑远入堂。
胡守志有些心烦意乱的挥挥手,示意小妾下去。
郑远手上拿着一叠文书,说道:“大人!眼下崔府的事情可放在一边,大人莫忘了,明日可就是山居秋馆的商界大会了。”
“诶!”胡守志一拍脑袋,叹道:“我是真被气糊涂了。”胡大人的官袍下摆还有几道裂口,想来是白天被崔家子弟抓挠的。
“这是明日参会的商会名录,还请大人过目。”郑远递上来手上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