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我爹说,“你留下一会。”
我爹坐在他那张书案后头,坐得笔直得很,手里还捏着圣上给他的那张告示,越看下去眉头拧得越深。坐在一边吃茶吃点心的我依旧心大,莫守陈之前随手拿的杂记被我拾了去,正好打发时间。
“你和淮王是否彼此心悦?”
“爹,这又是关于绿帽子的谣言?”
不多会,我和我爹就同时开口,说完又尴尬地集体沉默了一会。
我捧着杂记遮住了我大半张脸,偷偷瞧着我爹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两片嘴唇摩挲半天也发不出半个字,两只手无意识地相互交握揉捏,纠结良久后才叹口气咳嗽一声又问了我一遍刚刚的问题。
我和莫守陈互相倾心这是事实,我也没打算瞒着我爹,半点扭捏也没有直接应了一声。我爹原本忐忑的表情变得放松下来,继而换上了一副白菜被猪拱的老父亲惆怅。“原本以为皇室险恶害怕你难以承受,如今看来还是放得下心的。宝儿,你既喜欢便去吧,淮王殿下是个好归处。”
“如今朝堂暗流涌动,纵然我与你伯父想要保持中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索性就如圣上所愿。”话一说开,我爹也不犹豫了,噼里啪啦倒豆子一般给我分析了一遍利害关系。在我听得昏昏欲睡时严肃了声音,“宝儿,虽说有明国公越国公,将来还有淮王殿下护着你,但难免会有所不及,爹知道你并非如表面一般草包无用,故而……”我爹叹口气,继续说道:“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皇室如龙潭虎穴,稍有不慎便将尸骨无存。”
我从座位上起身给我爹行了礼,站在他面前说道:“女儿自是知道。”
“你与殿下两情相悦,选会不过是走个过场,你那妹妹也不需要去了。”我爹提到明雅时微微蹙眉,思索了小会后叫我来近前磨墨。“爹瞧着安平侯世子对你妹妹也是一万个喜欢,之前又闹了一出,虽说只是咱们两家知晓但名声上总归说不出去,不若就请旨让安平侯府与咱们明国公府结个亲。”
磨墨的手顿了顿,我有点摸不清我爹的路数:“爹您以前不是说,明雅的夫君得要她自己决定吗?”
“都出了这档子事了还要她决定什么!”我爹的语气带了点怒气,随后又软和下来。写了一阵我瞧着晦涩难懂的话,我爹在落名处顿了顿,时间有点久,狼毫笔的墨汁都滴了上去晕开来。
我爹又是叹气,伸手就将那张被污染的纸扯开揉成一团丢弃在一边,换了一张新的宣纸重新开始:“她以为爹不知道,其实爹什么都知道。”
这句话说得极轻,落在我耳里让我浑身不舒服。看着低头写字的我爹,只觉得他老了许多,连那一向挺得笔直的背脊也开始佝偻了,更别说两鬓的发。我有心去安慰他,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嘴巴张张合合几次,干巴巴说道:“爹您就不要担心了,要想生活过得去身上就得带点绿。”
那原本写得行云流水的笔硬生生怼在了纸上,糊出一大块污渍。
我爹一把扔掉手里的狼毫笔,麻利且快速地脱下脚上的鞋子追着我就是一拍。我躲避不及,月白裙摆上蹬上了乌黑的鞋印,跟那污点一样刺眼醒目。
“明宝儿!你哪来的胡话!”
“爹你难道不是因为这个才迁怒明雅的吗?否则,否则也不会不顾她的感受就要请旨让陆则栩娶她啊!”我一溜烟跑到了书房外,隔着老远跟着我爹喊话。
我爹气得瞪眼,手里死死握着那只鞋指着我道:“明雅那是我亲生的我会不知道?你最好给我立马滚过来!”我爹哼哼着将鞋子穿了回去,在桌案上快速写完后合上。“你既要嫁给淮王,那爹就要绝了明雅的念头!正好安平侯的小子有意,安平侯府的势力如若拉拢过来于你于我们于淮王都是有益无害。”
“况且明雅此次做的事情着实胡闹!”我爹拿着那本子就要出门,一见到我躲他远远的就将嘴里骂骂咧咧的话停了下来,隔着老远看我缩着站在那。“她想害你,爹是绝对不会允许的,早早嫁出去也好。”
我爹说完扭头毫不留情地就走了,我站在原地傻了半天,琢磨我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明玉突然出现在我背后,伸手就是一掌,吓得我朝着一边就是一个跳跃,嘴里还发出了惨烈的嚎叫。
“明玉你……”
明玉拿着苹果就是一个怼,我咬着苹果恨恨看着她。
“找乐子去吗?”明玉说。
我呵呵一笑,将嘴里的苹果狠狠塞进明玉嘴里,不管她怎么呜呜啊啊就是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