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柴快没了。”女孩拨弄了炉里的柴火,火势并不是很大。女孩又将堆在一边的仅剩的几根木头塞了进去,火势才渐渐旺盛。
几个人围在一张木桌边,各个穿的是棉衣大袄,裹得严严实实的,看起来笨重极了。
整间屋子很小,撑死都只能容纳十几二十个人。屋里还算暖和,起码屋里的五个人脸上还有些闷红。
桌子上对了一些干粮。肉干,馍馍,还有几个大饼和些酱菜。
“老大……”穿军绿色袄子的男人开口。他看起来二十七八的样子,长的只是端正。
被叫做“老大”的约莫三十左右,胡子茂密浓厚,像许久未除的杂草。
余恒燚眉头一直皱着,久久不能释开,沟壑比雕刻的还深,他长长叹了口气,道:“只能再出去一次了……”
“哥,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余媛逸将木头摆弄好了才走过来。
“不行!”余恒燚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
余媛逸扁扁嘴,委屈巴巴的样子。
余恒燚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
韩北祁安慰地说:“媛媛妹妹,老大这也是为了你好。外面天寒地冻的,别说你一个娇嫩的小姑娘了,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应付起来都很吃力呢!你跟着去,不是找罪受吗?放心,我们找到了木柴很快就回来,不用担心。”
“……”韩北祁说的是事实,余媛逸也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自己去了也只能给他们添麻烦,所以也不强求。
“你和赵总留在这里,我们很快回来。北祁,莫霖,我们走。”
余恒燚蓦地站起来,手撑在桌上,眉头依旧紧紧皱着。
赵总是个瘸子,他的名字是“赵总”,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人。
赵总沉默地从他那个大的行李包里拿出三个安全帽,和光头强的那个款式差不多,将三个帽子递给韩北祁,眼神看向余恒燚,目光深沉。
“一路平安。”
余恒燚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三个人将安全帽戴好,就打开这间小屋唯一的那扇门。
只开了一点点缝隙,冰冷狂暴的风就硬生生挤进这间小屋,妄图吞噬里面的温暖。
“哥!”余媛逸叫了一声。
余恒燚的动作顿了一下。
“一切小心。”
在余媛逸担忧的目光下,余恒燚三人走出了小屋。
外面雪没再下,只是风大。这时候的太阳光在那狂袭的冷风里扭曲,晃晃的刺痛双眼。余恒燚三人才踏出屋子,几乎就是同时就迅速把门关上了,还有就是他们脸上肉眼可见的骤然而浮现的赤红一片。
他们的脸颊被风冻的红彤彤的,扯扯衣服稍微挡着,却是不济于事。每走一步,都仿佛脚上有千般重。
雪积了厚厚一层,庆幸的是他们的那辆越野车轮子被雪盖上的只有三分之一。
余恒燚三人很快将车顶的积雪掸下,就上了车。
莫霖坐在驾驶座,发动起车。
仔细看去,他的动作有些僵硬。手上带着厚厚的手套,却仍微微在颤抖。
“十五分钟后换我来开。”
余恒燚坐在副驾驶,他紧了紧衣裳,刚开口,哈出的气就凝成细细的冰碴子。
莫霖闷声嗯了句。
这时候,能不说话就不要说。
韩北祁不会开车,就在后面坐着。
茫茫的一片雪白中,只得瞧见有那么一小个黑点在白纸上划过,于天地来说,它碾下的痕迹根本形同虚无。
有一条断崖延伸至遥遥无际的两头,底下,深不见底。断崖上有一座桥横贯两侧,约莫是四百米般长,一百米宽。
太阳正高高照着,风小了些,但温度还是低的骇人。
一辆越野车驰过桥,来到断崖另一头。
远远看去,那一座巍峨高峻的雪山之下有一小村庄。几十户人家,规模并不大。
但这方圆千里内恐怕也只有那一座孤村了。
希望村里还有些吃的可以烧的柴火吧……
余恒燚看向已经快到的村庄,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村里很冷清,不见一丝人气。
房子是砖砌的,大多数房子的门都是大喇喇地敞着,似乎在昭示着这里早已人去楼空。
韩北祁率先进了一个房子,不一会他就出来了,朝着余恒燚摇了摇头。
余恒燚心里不禁失望。
接着又搜罗了几家房子,皆是一无所获。看来,他们注定要空手而归了。
但他们不敢放弃,哪怕只有一丝丝希望。
最后的是一间矮矮的小房子,外面干干净净的,窗帘拉的紧,看不见立马是什么样的。小门紧闭着。
韩北祁想要开门,却发现门已经锁了。
余恒燚见此,眼神亮了亮。阻挡住韩北祁想要撞开的动作,他过去瞧了瞧门。
一声又一声,像是在呼唤房里的人,又像是敲打在余恒燚心上。
等了好一会,没有任何动静。
余恒燚的眼神渐渐暗淡下来,正想让韩北祁撞开门,却听见“咔哒”一声,门开了。
站在面前的是个老太太,头发有如这随处可见的雪那般白,她穿的是厚厚的红袄子,拄着拐杖,佝偻着腰,褶皱的脸上还架了一副老花镜。
她笑的平和,不徐不疾开口:“小伙子,有什么事吗?”
余恒燚迟疑半晌,哑着嗓音:“……太,太太……您家还有多的柴火吗……”
老太太没有立马回答他。只是笑着。
“外面这么冷,快些进来暖和暖和,可别冻着了。”老太太迎进余恒燚三人。
屋里很暖和。炉子烧的火旺旺的,四四方方的小屋里映照出的的温暖的橘红色。
屋里斜斜地放置了一把摇椅,临灶台很近。
“坐,坐。”老太太指了指矮桌边的几把椅子。她又端来一小碟的花生米和小半瓶酒放在矮桌上。
“太太,您太客气了!”余恒燚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推拒。
“先吃了,然后我带你们去拿柴火!”老太太强硬地塞给他,便悠悠地走到摇椅边,拿起一边的毛线,躺下继续织着还未完工的毛衣。
吃了些小酒,身体终于是暖和了些,但动作还有点僵硬。
“跟我来吧。”老太太放下手上的针线,拿起一盏灯,带余恒燚三人来到一扇小木门前。
拿出钥匙开了门,就顺着楼梯往下走。
“老太太,为什么村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呢?”韩北祁突然开口。
余恒燚立马瞪了他一眼,后者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太太,他不太会说话,不用理会。”
“无妨。”老太太的速度慢了些,“自从这奇怪的大雪开始后不久,村里人就搬去其他地方了。我和老伴舍不得离开,就一直呆在这。但前几天……老伴他还是去了……”
再也没有人开口说话。
地窖里堆的木头并不少,但老太太也是硬要余恒燚他们拿了大半。
“太太,这里的环境情况不容乐观,您要不跟我们走吧。过几天,会有人来接我们离开这里……”
“不了。”老太太断然拒绝,她瞧了瞧天空,“早些回去吧!免得又变天。”
余恒燚不再好说什么,只好转身离去。
“这些柴火应该够支持一段时间了吧!老大,那些人什么时候来啊?”
“应该是在两天后。”
“少说两句,天气冷着呢!”难得看见希望,莫霖脸色也有些愉悦。
“老……老大!”韩北祁突然有些颤声。
“怎么了?”
余恒燚皱了皱眉,往后看去。
“嗤――”
车子猛地停下。
余恒燚张望着看去。
红彤彤的熔浆一点点将白雪吞噬,红的、白的,像是白布上渲开的红墨水,刺眼鲜明。
再瞧那村落,早已覆在熔浆之下。
余恒燚呼吸一骤,拳头上青筋暴起。
“快走!”
越野车开的飞快,翻滚的波浪般的雪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前面是桥。
过了桥,就安全了。
却听见咔擦一声,积雪从桥上掉落,桥的裂缝越来越大。
桥,要塌了。
“冲!冲过去!!”余恒燚歇斯底里地吼道。一脚油门踩到底,车身整个被甩了过去,堪堪落地。下一秒,轰隆间桥的残块就落下去了。
长长的崖之间,空旷的吓人。
哥哥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余媛逸坐在窗边,痴痴地望着外面。柴快燃完了,屋里很快冷下来。
余媛逸搓了搓两臂,然后不断朝口哈气。
“喝点水吧。”赵总端给余媛逸一杯水,她接过,却没有喝,只是放在窗台上。
“谢谢。”
赵总没再说什么。
余媛逸突然觉得脑子昏胀胀的。
在昏阙前的片刻,她恍惚听见赵总的声音。
“睡吧,待会就不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