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那般静。
一堆人马在黑夜里行路。
“快，快点跟上！火车马上就来了！”
一队人走的更快了。
“啊呀！”
不知是哪个小孩摔了一跤，然后又被扶起来继续赶路。
更深露重，只有月亮暗淡的一点点光亮，众人就是借着这一点点光赶路的。夜晚很冷，有人四肢已经冻的没有知觉了，还在撑着一口气走。
“老大，这还有多远啊……”
“快了快了……”
男人只是不停的这么说着。
见此，其他人再没说什么，只是不停不停地赶路。
前面终于看见一个站台的轮廓，男人临近崩溃的精神这一刻忽的充满了精神。
“就在前面了！大家快点过去！”
一队人仿佛看到了希望，走的飞快。
夜漆黑寂寥。
一队人站着、坐着、躺着……
黑夜的空旷再也不能使他们害怕，还有几个小孩子依偎在母亲怀里睡了。大人们不敢睡，他们要等的还没来。
夜很黑，哪怕有人站在你面前你也看不清模样。但他们很心安，不知道是这站台给的安全感还是因为片刻的安宁。
“呜呼呜呼……”火车的鸣笛声划破夜的寂静。两旁的树木见着火车，也是不敢阻拦的，只得从火车的两旁飞快地跑向后边。
火车的照明灯是这天晚上最亮的东西，亮到可以照亮他们心里！
“哎咦！在这里！这里！”
“火车来了啊！我们有救了！”
“太好了！火车来了！”
他们朝火车招手，欢呼着。男人看见火车，眼里也是亮的。
只有百人左右的队伍，硬生生成了千人的欢迎仪式。
孩子们也醒了，一同欢呼着。
火车终于在站台停了下来。
绿皮的火车崭新着，每扇小窗都泄出暖黄的灯光。
在所有人期盼的目光下，车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门口站着个穿制服的人。
他们很激动，但谁也没有抢上前去。
男人走到车门前，声音抑不住地激动：“先生，我是你们车长的朋友，他答应过我，让我们都上车的……”
说着，还怕他不信，男人把车长的名字也报出来了。
“哦，原来你是我们车长的朋友啊……”穿制服的人一开口，大家借助车里的灯光看清了，他是个歪嘴。
歪嘴扫视了一番他们一队人。
“你们有多少人？”
“……一百一十五人。”男人迟疑了会，开口道。
“一百一十五人啊……”歪嘴似笑非笑地盯着男人，“有点多，车里恐怕没那么多位置。”
“没事，让小孩和妇女坐着，我们这些大老爷们站着就行了！”他们中有一个开口，“兄弟们，你们说呢？”
“是啊，我们站着就行了……”
他们应和着。
歪嘴皱了皱眉，尖声道：“只能上来二十个！”
“什么！？这怎么可以？”他们乱起来了，哄做一团，声音嘈杂。
男人脸色也不好看：“明明说好让我们都上去，这，这怎么就反悔了！”
歪嘴居高临下地睨了男人一眼，声音更加尖锐。
“要上上，不上走了！”
他们突然安静下来。
男人怔了怔，嘴里叨着：“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老大，你先上去吧！如果不是你，我们可连看见火车的机会都没有！”
“是啊！老大，你快上去吧！”
“剩下的十九个就让小孩妇女去吧！”
“……”
他们已经安排好了怎么办。
男人眼神逐渐清明，他再次看向歪嘴。
“能再通融通融吗？让小孩妇女都上去……”
“真是服了你了！行！就当是做点好事，小孩妇女都可以上来！但真的不能在上来人了！”
歪嘴不屑的应道。
小孩妇女一个接一个地上去了。他们笑着送妻子和孩子上去，妇女们一脸悲戚，孩子们也不见欢乐。
“怎么了？都要坐火车了还这么不开心？”他们安慰着妻儿。
妇女们的泪水掉在站台上，没有一滴落在火车上。
“不，俺不上去！老大，你去吧！”有个妇女不愿上车，剩下的几个也说道，“俺们就不去了，老大你去吧！”
“你，你们……”男人哽咽着，余光看了看歪嘴，只见歪嘴正倚着车厢小憩。
“别说傻话，快上车！”
推着搡着，终于把所以小孩妇女送上了车。
“好了没？”歪嘴打了个呵欠。
“好了。”男人闷声道。
歪嘴又看了眼男人，便把车门关上了。
光线一点点从男人身上褪去，仿佛抽走男人的力量。
男人跌在地上，火车的鸣笛声一点点跑远，直到四周重新寂静。
“老大，别自责。好歹我们妻儿都安全了！”
“是啊！老大，有我家那混小子在，媳妇他们肯定安全！”
“……”他们安慰着男人。
他们都笑着，哪怕夜再黑，男人也看清了他们的笑。
真诚，又带有感激。
一百一十五个人，其中六十个是小孩和妇女。
剩下的五十五个人，他们没有上车，却依然有上车的欢悦。
男人擦掉还在眼眶的眼泪，站起身来：“我们回去准备准备，明天还有一场恶战！”
“等，等等！老大，你看！那又来了一辆火车！”
什么！
男人惊讶。
当火车停在站台时男人才发觉自己竟然走神了。
这辆火车刷着绿漆，却半旧不新，而且煤味很重。
火车门打开，一个人下来：“还愣着做什么，快上车啊！”
男人认出来了，这人就是他的车长朋友。
那么刚刚那辆火车……
那辆载着妇女小孩的火车飞快地在轨道上行驶，而这里，是五十五双不安和后悔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