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静澜在电梯里站了一会儿,拿手背抹了抹嘴唇,走到程劲帆面前。
程劲帆看着她微笑,“走吧,不是还要买明天用的礼盒?”
两人一起吃了晚饭,又去买了第二天家长见面要用的东西,程劲帆送她到楼下。
霍静澜推开车门,想了想又转回身,“我想我有必要给你一个解释。刚刚我没有推开谢佑轩,因为任何反应都会变成鼓励,让这件事没完没了……但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她没说完,因为程劲帆探身过来吻住了她。
她本能地瞪大双眼,听见他贴着自己的唇轻笑,“……如果你闭上眼睛,我大概能发挥得好一点……”
那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谈不上技巧,但极尽温柔,分外撩人。
霍静澜慢慢睁开眼,程劲帆指腹抚过她脸颊,长睫下的眼神带着笑意,“静澜,下次如果想说抱歉,请给我一个吻。”
这晚,霍静澜在打包完毕的出租屋里久久难以入睡。程劲帆的态度让她有些茫然,他眼里情意太逼真,真诚的态度又不像情场老手。
她轻轻叹口气,他大概和自己一样,是个善于感情投资的奸商。
两人顺利结了婚,霍母随女儿女婿一起搬回霍宅,生活水准回到从前,每天能吃到燕窝海参,有家政阿姨料理家务。
霍静澜信守承诺,新婚第二天将大唐公司的详细资料放在程劲帆面前,“去年上任的这位董事长,以前是我爸爸的副手,为人好大喜功,性格刚愎自用。大唐的资金链一直紧张,他上任后却斥重金重建了园区和厂房,又买了大批昂贵的进口设备,直到现在还没有工人能够熟练操作。工人待遇却一直不升反降。”
程劲帆沉吟着点点头,“最近国内几家科研院所有个大型高真空机械设备联合研制项目要上马,预算上亿,宣传也做得很到位。”
两人坐在餐桌边对视,眼里同时浮上默契笑意。
所谓合作伙伴,大概就是如此。那一刻心中涌起的愉悦感,前所未有地美妙。
接下来,力帆以成本价连着抢了大唐两个老客户的订单,并高调放出准备竞标设备研制项目的消息。
年底公司举行年会,程劲帆大手笔包下温泉山庄与员工庆功,一同出席的程太太却被人将了一军。
公司的美女财务总监,也是跟着程劲帆一路开疆拓土的元老温师傅的女儿,温念心,将霍静澜堵在温泉池外的更衣室里。
“霍小姐真的爱程总么?”
温念心一向清高自持,一句话问得清清冷冷。
怕什么来什么。霍静澜穿着浴衣,无奈地揉了揉湿漉漉的长发。
“你不爱他,对不对?你看他的眼神和他看你的不一样。”温念心眼神执拗,隐藏几分伤心,“如果不爱他,请你离开他。因为你给不了他幸福。”
霍静澜看着比自己矮许多的女孩子,语气坦率,“心心姑娘,我戴美瞳的,你确定你看得清我的眼神么……再说,按你的逻辑,他爱我我不爱他,我给不了他幸福,那你爱他他不爱你,即使你们在一起,你能幸福吗?”
霍静澜当惯了姐姐,对女孩子一向友善,她是真的想要点醒她。温念心却被那句“他不爱你”打击得溃不成军,脸色苍白转身跑出去。
霍静澜叹口气拿起衣服,穿着穿着却又停下来发呆,有那么明显吗?程劲帆这个大尾巴狼是怎么演出来的呢?
门外阴影里,程劲帆靠在墙边低着头笑,这样苦口婆心劝情敌要幸福的,除了程太太也是没谁了。
他看向窗外的雪景,笑容里又带上几分怅然,可是程太太……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爱上他呢?
年会过后,温念心辞职,跳槽去了谢氏企业。
最近上马的大型机械研制项目被视作国内高真空机械领域的突破,参与研制被赋予了重大意义。大唐董事长决不允许这样的荣誉花落别家,铆足了力气争取中标。为了击败一直在打价格战的力帆,大唐的报价压得极低。
他们毫无悬念地中标了。
这让霍静澜心情极好。
夜深,楼上母亲已睡下,程劲帆应酬未归。她洗过澡围着浴巾出来,客厅里没开灯,电视里正在播放芭蕾表演,她很久没跳舞,忍不住伸展手臂,赤脚踩着明暗光影在地板上轻盈地旋转跳跃。
大概因为胸不够大,身上的浴巾没卡住,突然滑落下来。
霍静澜拾起浴巾,低头看着自己胸前,语气慵懒无奈,“喂,你们两个啊,懒得长我不强求,但也别缩水成么?”
身后的吧台处传来一声轻笑。
霍静澜全身一僵,迅速拿浴巾将自己围好,整理一下表情回过头,若无其事道:“你回来了啊,怎么都没有声音的,吓我一跳。”
程劲帆长腿一伸迈下高脚凳,缓步走过来,声音里带着笑意,“还好没声音,不然怎么看得到刚刚的动人美景?”
他堪堪贴着她停下,窗外月色落在他眼里,映出隐隐炙热的光亮。他酒意微醺,原本在霍静澜面前全部收敛的强大气场,此刻在两人周围消无声息地蔓延。
当初霍静澜承诺自己也是对价之一,她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但多少有些紧张,试图拖延时间,“月圆之夜到了吗……那个……你喜欢什么款式的内衣……”
程劲帆笑着将她打横抱起来,轻松接下她隐晦的调侃,“对于即将变身的狼人来说,任何内衣都是多余的……”
霍静澜紧闭双眼躺在床上,深呼吸努力放松自己,身体依然紧绷如弓弦。
程劲帆很快发现了她的异样,手掌下原本细腻的肌肤甚至微微起了一层小疙瘩。
他停下来,抬头看向她的脸,指腹轻轻摩挲她额角,有些尴尬地自嘲,“我表现这么差吗……静澜,你在打颤……”
霍静澜飞快坐起来,低低道:“抱歉,我的问题,给我一分钟。”
她裹着被单出去,片刻后回来,一脸毅然决然地跨坐到程劲帆腿上,俯身捧住他的脸,闭上眼睛吻过来,呼吸里都是白兰地和漱口水混合的凛冽味道。
程劲帆怔了怔,声音有点哑,“酒精是用来助兴,还是壮胆?”
霍静澜停下来,一脸愧疚和黯然,“你闻到了?抱歉……”
程劲帆看着她无奈地笑了,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脸颊贴一贴她头发,“好了,放松点,是我的问题。”
是我太心急。
卧室里安静下来,然而没有人入眠。心明明无限接近的两个人,却都有太多话没能说出口。
大唐承接的研制项目进展艰难,陈旧落后的管理体制应对不了这种创新性的项目。技术难度大,工时要求多,又需要垫付前期资金。付完第一笔原料费,大唐的现金链彻底断掉,工人的工资都付不出了。
工人开始罢工,生产彻底瘫痪,恶性循环,大唐竟转眼间面临破产。
力帆适时抛出了并购的橄榄枝。
工人罢工带来一定社会的压力,在监管部门的斡旋下,双方很快达成并购合议。
正式签署并购协议那天,霍静澜也在场。秘书们准备文本,程劲帆被一个电话叫出去,许久未归。
霍静澜走出去找他,听见旁边的会议室里传出温念心的声音,激动到微微颤抖,“……大唐的审计报表你也看了的,那根本就是个资不抵债的空壳子,更何况还有几百个员工需要安置!它会把力帆拖死!”
然后是哗啦哗啦翻纸张的声音,“这是我在谢氏看到的附条件股权转让协议,今天的并购协议一签,谢氏百分之十的股权立马转到霍家名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温念心无视推门进来的霍静澜,痛心疾首地看着程劲帆,“这根本就是一场处心积虑黄雀在后的骗局!等你也被大唐拖垮,一直对机械市场虎视眈眈的谢氏,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程劲帆翻了翻面前的复印件,股权受让人是霍靖远,签名处是霍静澜。
程劲帆抬起头,挑眉看向门口的霍静澜。
霍静澜没什么表情,“还有五分钟开始签约,你还去么?”
温念心恨不能摇醒眼前的男人,“程劲帆,白纸黑字在这里,你还信她?!”
程劲帆笑了,起身往外走,“念心,我不是信她,我和她本来就是共同体,她的意思,就是我的。今天辛苦了,回去给温叔带个好。”
温念心不敢置信,连连冷笑,眼圈迅速红透,“一个昏君,一个妲己……祝两位百年好合。”
并购协议顺利签署。
力帆接管了大唐所有的资产和债务,同时也接收了大唐绝大部分员工。
晚上的宴席结束,程劲帆洗过澡出来,霍静澜还没有换衣服,盛装站在落地窗前。
“你今天为什么信我?”她淡淡地问。
程劲帆擦着头发,“信自己太太需要理由么?”
霍静澜看他许久,转身面向窗外,“我费尽心机促成这次并购,的确还有别的目的。大唐凝聚了我父亲半生心血,我不能看着它被蠢货弄垮。我父亲被审判的时候,大唐几百个员工为他联名求情,他们是看着我长大的叔伯,这份情我必须要还。
“我最初找的是谢伯父,他认为大唐没有价值,却对你的力帆感兴趣,主动提出和我做那笔交易。于是我顺水推舟赚他一笔——毕竟我弟弟两年后出狱,东山再起需要本钱。
“至于你……大唐是我送你的大礼。大唐的价值,看审计报告是看不出来的。停产的这几个月使大唐的财务报表很难看,但只要把机器开起来,三个月就能扭亏为盈。厂里有几位焊接技术登峰造极的退休老师傅,每个人都能撑起一个小厂。我去拜访时,他们都承诺只要有人解决厂里工人的生计,他们就回来效力,并且传授经验。还有大唐在军工和科研领域的口碑和市场份额,那是力帆短时间无法企及的。所以你并购大唐的决定,绝对是明智的。”
她看向程劲帆,“我手上的筹码太少,想要的太多,必须把赌注博到最大。抱歉我对你有所隐瞒,但除此之外我问心无愧。”
她声音很冷静坦然,但目光却一直专注地望着程劲帆。
程劲帆听到这些并不意外,靠在沙发扶手上笑,“静澜,我这辈子做的最明智的决定,就是用一套房做聘娶到你。”
他语气轻松,眼里却满是毫不掩饰的情意。
霍静澜有些受不住他热烈的目光,转开话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想法?你那么狡……精明。”
程劲帆忍俊不禁,“我可没有我太太聪明,我也只是赌一把。”他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目光幽深,“赌你会把我当成自己人来维护,赌你舍不得我吃亏。”
力帆有效整合大唐的资源,斥资提高员工待遇,上下齐心协力完成了设备研制项目,并拿到了后面批量生产的订单。
力帆一跃成为业界首屈一指的龙头企业。程劲帆因为在并购中表现出的胆识和责任感,成为被各界广泛认可的优秀企业家。
霍静澜按照约定去谢氏办理股权受让,谢父如意算盘全部落空,不想再履行承诺。
霍静澜气定神闲地晃一晃手机,“或者我把您用钱收买我和您儿子分手这段录音发给谢佑轩?我一直想和他说声抱歉。”
谢父脸色铁青地在文件上签字。他生气之余又十分懊悔,真是老了,怎么会放跑这么精明能干的儿媳?
经过这次默契的合作,霍静澜与程劲帆的关系渐入佳境,脉脉情愫在两人之间暗涌。那是成年人的感情,冷静的,有分寸的,恰到好处的。让人有种尽在掌握的安全感,却少了些情难自抑的忘我和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