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黑得很突然。
灰蒙蒙的天空,太阳本就不怎么突显,太阳落后,世界就彻底被黑暗所吞噬。
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就连灯光也没有。
村子里的人们早早就进了房间,或者说他们今天从始至终就没有出来过。每月的十五号都是如此,本该是月圆之夜,但在这里,却截然不同。
还好,在这里生活久了,大家也就都习惯了。
从黑暗降临的一瞬间,村子陷入了寂静,整个世界一片死寂,平时很喧嚣的风儿,也在今晚失去了踪迹。
村子的布局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从东到西,中间一条路,两边两排房,石头房,连在一起,一扇门,一扇窗,都是木头的。
村东头有一棵树,不知道是什么树,因为只剩下一棵枯死的躯干了。这里的人也曾研究过,最后都不了了之了,反正村子里就这么一棵树,只要一提到“枯树”大家都会知道,所以就叫它“枯树”吧。
现在,所有的门窗紧闭,灯火熄灭,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他们所“期待”着的来临。
不知从何时起,村东头传来了脚步声,很突兀,微弱的脚步声,却能很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从村东头开始,走走停停,脚步声很是均匀,停顿的时间也一模一样,从东到西,直到消失。
曾经有人试着以同样的节奏走过,从枯树出开始,结果发现,每一次的停顿,都是在每一间房子的门前。
至于为什么,没有人知道,毕竟相对于村子来说,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外来者,哪怕有人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但他的身份却不会因为时间而改变,外来者始终是外来者。
所以说,“主人家”有什么,外来者不清楚也就很正常不过了。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人探索过,否则每月十五晚上的禁忌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很久之前吧,有人听到脚步出去过,只是门响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声音,天亮后,所有门都紧闭,就好像从来没有打开过一样,可是消失不见的人却提醒着这事的确发生过。
至于为什么要把灯都熄灭,这事儿其实挺简单的,与其劳烦“别人”帮你,这种简单的小事情,就自己来吧。
你肯定不希望当脚步声停留在你门口时,你屋子里的烛火从正常的光照变得绿油油,然后从大到小,慢慢熄灭。
你可以尝试着大喊大叫,只要你还能发出声音。
活着的人从来没有见过脚步声的主人,死去的人有没有见过,大家也都不知道。
因为脚步声每个月都会很准时的在夜晚降临,就像打更人一样准时,所以村子里的人们“亲切”地称呼脚步声的主人为“打更人”。
打更人作为一种职业,理所当然要有报酬,村子里的“打更人”也不例外,只是这个“打更人”收取报酬往往是不问自取,而且没有人能拖欠。
这个报酬也有些独特,使人的生命力,也就是每一个人的寿命。和没有人请他来“打更”一样,收取报酬也从来没有和人商量过。
既然没有办法阻止,那就顺其自然吧,就当做是住在村子里,交的房租罢了,怎么说村子也为大家提供了一个庇护所。
要是没有村子,这里所有人现在恐怕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俗话说得好:“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辈们对“打更人”的不断探索让后来者少走了一些作死的道路,也让“打更人”的“打更”规律很清晰的为人所知。
所以说,现在大家对“打更人”的存在也都习惯了,只要每月十五不出门,不点灯,不出声就可以了,就当是每月被迫“休息”一天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生命力,只要出了村子,生命力就会不断流逝,“打更人”收取的虽然多,但比起每个月在外流逝的,已经算是很“厚道”了。
不过也幸好这个“打更人”不是那么的“敬业”,只出现在每月十五,要是每天来一次,那么还不如静静躺着等死好了。
人们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不管这种选择是对是错,也许以前还有后悔的余地,但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后悔也已经没有用了。
来到这么一个地方,是自己的选择,没有人强迫,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了。
既来之,则安之。
哪怕说这里充满了各种诡异难以言表的事情,但这里至少还有一个从未谋面的“打更人”在提醒着人们你还活着。
比起外面多姿多彩的但却冷冰冰的世界,这里的单调,也未尝不是一种生活。当然了,要是能出去那就最好不过了。
“打更人”的动静消失了,但却没有人能够睡得着,哪怕习惯了,但身处这样一个地方,谁又真正睡过呢?毕竟你不知道睡着后,还能不能再醒过来。
每一个人都心怀希望的来到了这里,但时间越久就越看不到希望,来这里寻找希望,反而被更大的绝望所包围。
现在,当时所有的希望都已被遗忘,唯一的希望就是活下去,而活的越久,你就离最初的希望越近。
明天将会是新的一天,新的一天就会让人有新的期待,天亮后,世界将会变成怎样无人知晓,也无关紧要了。
至少此刻,所有活着的人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着,真好!
那些曾经经历过死亡的人才会更加珍惜生命,也许正因为无时无刻被死亡包围着,所以这里的人才会更加珍惜生命吧。以前是怎样早已忘却,现在所有的挣扎,都只是为了更好的活着。
何况,若不是因为生命,谁会来到这里,只是没有想到生命在这里似乎比在外面更加珍贵罢了。不过都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已经没有选择了,就比比谁能活的更久吧。
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划破黑暗,当清晨的微风从拂过枯树的躯干,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