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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卢盛文主动承担起了照顾苏云卿的责任。他不仅选取了每样食物中最好的部位夹到苏云卿碗里,当遇到豆腐这种特别热的食物时,他还会殷勤地把它们次凉,然后再送到苏云卿的面前。

而且,在整个过程中,他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朝冷梅看一下,全部都留在了苏云卿的脸上。

其实,卢盛文这样做与其说是为了替苏云卿打抱不平,不如说是在表达对冷梅的强烈不满。

自从七彩衣事件后,卢盛文的愤怒就被点燃了。他知道冷梅为了羞辱苏云卿才故意安排了那场戏。

对于冷梅的刻薄、傲慢和无礼,卢盛文感到既震惊又出乎意料。同时又为苏云卿无端受辱而感到自责。

他认为冷梅这样做不仅伤害了苏云卿,同时也让自己很没面子。毕竟苏云卿是受了他的邀请才来做客的。

而且,他曾暗自做过保证:保证苏云卿在镇州府的日子不再受到伤害。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生了,还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卢盛文现在已无暇思考冷梅是如何得知苏云卿被卖一事的,他憋了一肚子气,本想一走了知,但最终还是被理智说服了。

苏云卿似乎也觉察到了卢盛文这样做的目的。为了给冷梅以有力地还击,她连一个疑惑的眼神都没发出,就欣然接受了卢盛文为她所做的一切。

此刻,冷梅吃进嘴里的不再是美味佳肴,而是变成了隔夜的渣滓。她强压着心中的妒火,竭力保持着身体的稳定。但是她头上戴的那两只精美的步摇却没有她这样的定力。它们仿佛看透了主人的心思,在她高高挽起的发髻上不停地颤抖着、哆嗦着。

冷梅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在倒流,五脏六腑也颠了顺序。看着他们俩亲密的举动,她口中的热气仿佛能把食物点燃。

此刻,她真希望自己呼出的不再是气,而是像传说中的神仙那样,能吐出让天下所有妖魔鬼怪都能现出原形的三昧真火。

次日早上,冷梅没有陪客人们一起用餐,而是让宝莲过来传话说:她昨晚吹了风,头有些不舒服。吃过早饭后,她会在花园里等候大家。

吃饭时,陆鸿翔轻轻用胳膊肘碰了碰卢盛文,小声问道:“昨晚你们俩演的什么戏啊?”

“演戏?跟谁演戏啦?”卢盛文故意问道。

陆鸿翔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吃过早饭后,三人一起向花园方向走去。他们先上了一条弯弯曲曲铺着许多光滑石子的小路,沿着小路走不多远便到了一处游廊的入口。

进入游廊后大家才发觉里面蜿蜒如带,大有把整座花园都包围其中的气势。

他们在游廊里走了一段,忽见几处粉墙遮挡了两边的视线。粉墙上开着几个形状各异的窗口,有圆形的、有方形的、有菱形的、也有扇形的。

在这些窗口后面,或是摆着一盆造型独特的盆景;或是露出一片青翠、挺拔的竹叶;又或是亭子的一角。

这些美轮美奂的景色与粉墙上的窗口恰到好处地组合在一起,宛如一幅栩栩如生又意境悠远的画挂在游廊上。

三人一边看一边向前走。一路上除了山石树木外还有一池绿水绕于园中。临水处山石嶙峋,松柏茂密。

池上一座新月形状的小桥横跨在水面上。小桥娇美的身影倒映在娴静的水中,与影子合成一幅完整的画面。一个娇羞、一个含情;一个妩媚、一个动人。让人很难辨别哪一座是桥,哪一个是影儿。

在通往拱桥的路边有两排细细的柳树。纤细的柳枝刚刚吐出嫩芽,鲜嫩的枝条轻弯了细腰,妩媚悠闲地随风摇曳起曼妙的身姿。树下开着颜色各异的小野花。野花争艳,柳枝妖娆,一派春意,一片生机。

突然间,一块玲珑剔透的太湖石映入三人眼中。石头约有一人多高,造型奇特、风姿卓越,犹如一位亭亭少女立在园子的入口处。三人走上前去驻足细看,却不想冷梅已来到了他们身边。

冷梅昨天一整夜都没睡着,她翻来覆去地想着卢盛文和苏云卿的关系。她实在搞不明白卢盛文为什么要把一个身份连佣人都不如的女子带在身边,而且还亲自照顾她?

“仅仅是因为她漂亮吗?可是自己的美并不逊色于她的漂亮啊?而且无论是身份还地位、无论是家境还是财富,苏云卿都没法和自己比。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几经辗转之后冷梅终于想清楚了:都怪自己太操之过急,一见面就给苏云卿来了一个下马威,这让卢盛文觉得很没面子,毕竟苏云卿是他请来来的客人,所以才招致他的不满。

想明白这个问题后,冷梅决定暂时先把苏云卿搁置一边,而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卢盛文身上,毕竟他才是自己的目标。

于是第二天经过又一番精心打扮之后,冷梅出现在了花园里。

“这是苏州的太湖石,名叫‘七窍玲珑心。’”冷梅边说边走到了客人身边。“你们看,这块石头全身上下有九九八十一个大孔、一百七十二个小孔,且孔孔相连、孔孔相通。最难得的是在太阳快落山时,如果从这个位置观看,就可以看到里面隐藏着一个‘心’字,故而得名‘七窍玲珑心。’”冷梅说完用手指着“心”所在的位置。

见到冷梅,卢盛文和陆鸿翔立刻与她打了招呼。苏云卿也微笑着点点头,但是冷梅并没有把自己高贵的目光过多地留给苏云卿,而是略过她的头顶,投向了别的地方。

“这块太湖石是建园子时苏州的徐知府送的。徐知府还说这种石头就属他们那的最有名,故而得名太湖石。’”

“看来和表妹打交道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啊!”陆鸿翔说道。

冷梅终于等到了这句称赞,虽然不是出自卢盛文之口,但一想到他也能听到,心里还是有说不出的满足。

“当年徐知府因为亏空差点丢了性命,是我帮了他,不仅捡回了一条命,最后还升了职,得了一个转盐运使的肥缺。他为了感谢我,莫说是送我一座石头山,就是送我一座金山我也照样受得起。”冷梅得意地说道。

“这就奇了,明明要掉脑袋的,最后竟然还升了职,你到底给他出了什么主意?”

为了在卢盛文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冷梅故意将话题引到了苏州知府身上。看着他和陆鸿翔投来的疑惑的目光,冷梅把嘴角向上扬了扬。

“徐知府和我家沾亲,因为亏空被他上司抓了个正着。准备问罪之际,他托人找到了我,想从我这借点银子,把亏空给填上。”

“你就把银子借他啦?”陆鸿翔问道。

“瞧你说的,我们生意人赚的都是辛苦钱,哪有白借的道理?不过毕竟都是亲戚,总不能眼睁睁着看他掉脑袋,何况他又求到我这里,我自然不好回绝他,于是便给他出了个主意。”

“是什么主意?”陆鸿翔问道。

“当时我手上刚好有一大批陈年的粮食,因为仓库漏水,所以有点发霉。不过并不严重,洗干净了还是可以吃的。只是想要卖出去的话就不大可能了,所以一直压在手里。”

“你就把这批粮食都给了徐知府,让他卖了以后去填亏空?”陆鸿翔接着问道。

“你真是个木头脑袋,把粮食给了他就能救他的命了吗?再说粮食是我的,若给了他,那谁来填补我的损失?”

听到冷梅硬邦邦的回答,陆鸿翔不再出声了。

“当时西北一带因为旱灾的缘故正在闹流民,”冷梅继续说道,“于是我就让他把这些粮食都装上车,连夜运往京城。”

“西北受灾为啥要运往京城呢?”陆鸿翔没忍住又问了一句。

“我告诉徐知府,除了粮食以外,还要给皇上写一封请罪书。大概意思是:听闻西北一带有流民滋事,不免想起前朝就是因为流民四起而招致灭亡。故担心事态闹大,所以就擅自作主挪用官银收购了一批粮食。现粮食在此,请皇上即刻派人运往灾区,自己甘愿承担一切罪责。”

“后来呢?”

“后来的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啦。皇上发现了一位忧国忧民的忠臣,不仅免去了他的亏空,还给了他一笔数目不小的奖赏。徐知府不仅脱了罪,还升了官。至于我,当然是把那批陈年的粮食也卖掉了,而且还卖了一个不错的价钱。”

“可那些都是发了霉的粮食呀?再说万一被皇上发现了,那罪责岂不更大?”陆鸿翔问道。

“你可真是个书生。”冷梅瞪了他一眼。“对灾民来说,填饱肚子是第一要紧的,谁还管发不发霉呀?对皇上来说,社稷稳固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没有骚乱,其它的都是小事。至于我,只要朝廷愿意出银子,我当然可以卖好米给他们呀,而且要多少有多少。

至于能否被皇上发现?这你就多虑了。别说是皇上,就连下面经办的大臣都发现不了。这里面的学问多着呢,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总之就是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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