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城秘境,废墟区以北的禁入区之外。
高大的围墙与透明的阵法屏幕隔开了内外,两千余人聚集在禁地前,高举木牌,上书“还我真相”、“正义必胜”,在领头的神师道高层指挥下,喊出整齐划一的口号。震天响的呼号声与不满的负面情绪一齐涌来,让守在禁区前的镇城司修士们皱起眉头。
当他们微微偏转悬浮身旁的长剑,对准黑压压人群里站得高喊得响的神师道小头领时,这些一直注视着教主动作的邪教小头目就会立刻跳下木台,把自己的身子藏在毫无修为的普通人身后。这般动作往往会让镇城司的修士们愤怒地瞪大眼,心底暗骂一声卑鄙无耻,恨不得立马与这些害人的渣滓来场一对一单挑,让一手一脚去欺负他们,不......只要这群邪教头目敢站出来,让两手两脚都没问题。
“还我真相!你们这群杀人犯!”
“船难明明可以避免!你们不是仙人吗?!不是特别厉害吗?!怎么把他们就下来都做不到!!”
“为了拿一个实验样品牺牲那么多的人!我儿子、女儿可都在这次船难里死了啊!!你们苍山城居然还隐瞒真相?!蒙骗我一个老人?蒙骗那么多受害者的家属?!我们连自己亲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还我儿子!还我女儿!”
“还我真相!”
“还我真相!!”
有一个站在最前线的老人怒骂着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的朝前方一扔。
“啪!”
身穿水绿长裙的女子被砸中额头,微微偏了偏的脑袋。
镇城司的修士们见状不由得纷纷握紧了腰间佩剑,身侧的悬浮长剑皆瞄准人群,蓄势待发。
“住手。”
秦泓宇抬起头,那如玉般的肌肤上甚至连一点发红都没有,一个普通老人扔出的石子毫无力量,和三岁稚儿相比都不遑多让,却让修仙百余年的镇城司领袖心中出现一丝悸动......仙凡之别,两者的差距何其巨大。一个没有修仙资质的普通人,在身体处于最巅峰的状态下,或许竭尽全力也伤不了筑基期修士的一丝一毫,而他们这些镇城司的修士,一道飞剑随意横扫,很可能就是数百条人命的消失,而能约束所有修士举动的力量,唯有盟会订立的律法,那一条条一道道严苛的刑罚。
律法一直是用来约束修士保护百姓的,可惜鲜有人知。
能制止这些见惯杀戮的镇城司修士的,从来不是怜悯和宽宏,而是命令与律法。
神师道仗着律法偏重保护普通人,便将他们当做护身符以歪门邪道的方式驱使。可在他们出现致命疏漏前,又能如何呢?
“可是大姐头你......”
秦泓宇微微摇了摇头,指着人群外远处的几个小黑点说:“看看外边那些拿着留影画卷的家伙,一些要钱不要命的奸商,他们是城里几家私人报行的伙计,专门刊登高人绯闻和修仙界黑料,眼睛都盯着我们呢......一旦我们真的出手了,哪怕无意伤人,明天苍山城欺压百姓的消息肯定会传得沸沸扬扬。”
“难不成我们就这样让他们骂让他们打?”
“有何不可?”秦泓宇伸手摩挲着腕上那冰透的玉镯,玉镯内的小青鱼似乎很是不满,倏一下闪到玉镯背面。她莞尔笑道:“很久以前不是经常有凡人即是蝼蚁的说法吗?我觉得这种大道无情的心态我们现在可以学一学,一些不痛不痒的脏话和几块石子而已,有什么关系呢?”
一名女子剑修忿忿不平道:“明明是我们一直在保护他们啊,也都读过书,怎么还会轻易被人煽动?”
“这和有没有读过书关系不大......修士的法术普通百姓无论如何都防备不了。”秦泓宇望着被人推到最前面的“杜周小妹”,心里泛起一点怜悯。
“啧,怎么上面还没有指示下来?”女子剑修紧紧握拳,缓解着发痒的掌心和杀心,“我们都站在这里对峙三天了。”
“秘境入口的神师道搭起了高台,把平民安排到高台静坐,想要飞剑传讯势必会射杀平民,现在要传讯只能委托与城主府无关的普通人靠人力来回......城主府指示自然会慢些。”秦泓宇平静道:“我们要在新命令下达前继续坚守。”
“告诉我们真相!!”
“还我们家人的性命!!”
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哪怕喊了三天,有些人嗓子已经哑了,却依旧有某种难以描述的力量驱动着他们,引动这种狂热。
秦泓宇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下,继续坚守禁地、维持“集会”秩序,等待新的命令。
她挂起一副略显生硬的微笑,面对着来势汹汹的人潮,毫无感情道:“无可奉告。”
只是他们不知道,一个编号九五二七的同僚,在飞剑指向“杜周之妹”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站在她面前,高喊着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的“还我真相”,在这片扭曲而狂热的海潮里,成为一片扭曲而无力的浪花。
于此同时,接近废墟区的最中央,久莲兴冲冲地拾阶而上,在一座勉强还保持塔状的建筑上朝徐虚挥动翅膀,“快来快来,这里就是击龙台啦!”
徐虚望着左侧墙体一道蔓延到最顶端的裂痕,不由得吞了口唾沫,“这建筑真的能撑住我们几个人上去吗?”
“这个徐虚你可以放心。”方梁拍了拍仿佛随时会倒塌的墙壁,笑道:“我会一门改变泥土性质的法术,可以加固墙体,在灵气散溢的两个时辰里无需担心这些状况。”
说完,老实人就从阶梯的另一侧拎了几块石头回来,站在开裂的墙壁前五指发力,石头便在眨眼间化为极其松软的沙粒从指缝间流落,在地面堆成小沙堆。
随着方梁手指指的方向,那小沙堆便缓缓流入裂缝里填补着其中的缺口,自下而上,直至裂缝顶端。
瞧着诡异的沙子沿裂缝爬上来,久莲高声“嘎巴”了一句,好像被吓到一样,瞬间闪到徐虚身后,同时露出半个小脑袋暗中观察,看那个异人是不是想对久莲不利。
施法完毕,徐虚轻轻摸了下裂缝里的白色沙粒,已经在极短的时间里变得坚固粗糙。他感叹道:“法术还真是方便。”
方梁挠着头,嘿嘿笑道:“这还是我以前给古师帮忙的时候,他教我的。”
古源闻言当即仰起鼻子冷哼一声,不置可否,踏上阶梯继续前进。
刘子瑜一愣:“哎!老头儿,不是我说你,你不认路走前面干嘛呀?”
“呵,面前就一道石梯,你再找别的路给我看看?”
徐虚和椿十二相视一眼,无奈一笑。
“嘎巴?”羽人族少女探出头,有些不解:“不是抓久莲的?不是到了目的地觉得久莲没用想打久莲嘎?”
徐虚使劲搓揉小久莲的鸡窝头,笑道:“走吧,都跟你说了是好人,还疑神疑鬼的。”
“嘎?”
嘎巴少女瞄了那个对自己傻笑的大汉一眼,便头也不回的飞快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