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渡是处于霞帔镇内的水运码头,河湾呈葫芦状,因此有葫芦渡之名。
霞帔镇处于神州最大的一条江河“龙渊江”的尾部,龙渊江自神州北域而起南下跨越万里江山最后往东流入神木海,葫芦渡是供南北行舟停靠补给之处,从这里可以走陆路通往白鹤门去往神州腹地,也可以行舟去往神木海前的三峰派。
码头处行人如织,江面上舟船如梭。
葫芦渡停泊了样式各异的船舶,靠近码头,徐虚远远就见到有散修在拆卸着船上的大宗货物,运足力气低声一喝,便将两人高的巨大木箱抬起,但看这面红耳赤的模样,显然不怎么轻松,有白鹤门修士检查着搬下来的货物,以防有什么违禁品,一个年轻修士携带的行装里被翻出了成堆的风月图鉴,惹来周围的阵阵揶揄,有精致画舫的杂役在那招徕客人,说着谁谁谁曲艺无双,谁谁谁暖偎人心,都是身家清白的好姑娘......
当然,最显眼的还是那停泊在西侧,长逾百丈的巨大楼船,楼船上下分作五层,每层隔出一个个房间,光是远望看见的窗台就皆是以云纹丝帛装饰,楼船没有桅杆,换做船尾处三个巨大的圆形铁片刻有密密麻麻让人头晕目眩的纹路,随着江水微微起伏的庞然大物两侧还装有一列同样篆刻的木轮!
徐虚难以置信道:“这船还是水陆两用的?”
椿十二也同样好奇地眨眨眼,方梁点头道:“这是神州载客用的标准客船,名为旅舟,别名通达船,寓意万路通达,它尾端的圆状铁片可是神州之上最伟大的几种符箓之一——‘风云符’,只需四百名筑基的修士就可以缓缓驱动起足以推移山岳的伟力,两侧的轮子是减负的阵法哪怕在泥地中亦可行走无忧,你别看它有轮子就以为旅舟只能在地面江河移动......”
徐虚瞧着那船身两侧略略拱起的白色弧状结构,想象着隐藏在船身内的东西完全展开后的形象,赞道:“它还能飞是吧?那白色的是旅舟的翅膀?”
“不错。”方梁笑道:“展开翅膀后船体会变形,下两层会往前往上挪移,风云符会往下挪移让船体在空中飞得更加平稳些。旅舟本来只是普普通通的楼船,但千年前有‘求道阁’的学士坐了一回,被吓得够呛......”
“坐船还能被吓到?”徐虚一愣,“航道上遇见怪兽了?还是碰上暗礁了?”
身旁一个手握古怪画卷的高大中年男子闻言摇了摇头,用怪异的腔调说道:“乔先生第一次坐楼船就遇上了两个合体修士打架,其中一人将一截江水取走当作剑用,整艘船就直接坠到河底坏了,于是乔先生给船装上了轮子与减震减负阵法......”
“乔先生第二次坐楼船是为了检查自己研发的水陆二用楼船,结果在楼船驶入海中不久就被底下的火山喷发炸上了天空,于是乔先生给船装上了翅膀和风云符,想要这个天地再无他不可乘之船,无不可行之处......”
“然后呢?”
“乔先生第三次坐楼船时船员都跑光了......于是乔先生不再坐船了。”
听完了乔先生唏嘘的人生经历,徐虚暗叹一声,果然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推动修仙界船只发展的居然是个“楼船杀手”。
中年男子转过头来,手中的画卷变换着图像,映出了徐虚一行人的外貌,瞳孔处有一圈微光,似乎施展了某种瞳术,他朝徐虚笑道:“小家伙,葫芦渡最值得游览的可不止这‘旅舟’,你瞧瞧看河面?”
徐虚循着中年人努嘴的方向望去,东边的水面......似乎比西边高?
他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江面的视野随着移动愈加开阔,直至岸堤,徐虚扭头就能够看见整个江面东侧。
河面缓缓的、缓缓的往上走去,直至分出一道悬浮在空中的,仿佛衔接天地的水柱。
椿十二瞪着眼,满目神奇,“哇喔!”
东边的河面缓缓爬升,直至天空中悬着一条奔流滂湃的江河,恍如一道横挂在空中的巨大水柱盘旋着连接到极远处的青色巨峰,河水违背了常理,一两尾游鱼跃出悬空水柱,溅射的水珠乱洒却始终落回河里。
悬空的龙渊江。
绝非地势高低形成的空中河,而是真真正正倒卷往远处去的底面悬空的河流!
徐虚大张着嘴巴久久不能合上。
“龙渊江在葫芦渡这里分成上下两条,上面悬空的一条通往神木海三峰派的苍山,下面照常流动的通往九极洋。”中年男子亦是仰头,一脸敬服。
“这......到底是什么原理?”徐虚揉揉下巴,眺望远处天空的江河,他甚至能瞄见水柱底那倒着开的船只,稳稳当当,丝毫没有坠落的意思。
“是龙。”
“哈?”
“它是龙。”中年男子耸耸肩,“三首黑煌龙,现存真正的神兽之一,你看到的不是江水,其实是它体毛拟态的体液,黑煌龙主体长达八百里,其中三个蛇首长两百里,这龙渊江是它其中一首的栖息之地,葫芦渡是黑煌龙主首的‘抬头’之地。”
“龙?”徐虚吞了口唾沫,“所以那些在悬空江面上开的船都用了特殊的方法?”
“不错,一点就透。”中年男子笑道:“知道欧学士的地晶说吗?”
恶补了许多神州知识的徐虚想了想,回答道:“提出地心中拥有高密度的灵子,甚至形成了灵晶,不断在向地面散发着灵子,维持地表的灵气密度。”
中年人点头,“这是基于灵子的密度传递形成的推测,目前能确定的是修为越高的修士体内的灵子密度越大,在地表上形成了一个个持续向外散发灵子的高密度点,试想一下这几乎是世间最大体积生物体内的灵子密度,与地心深处的灵子密度比如何?”
“地心的密度可以说是碾压性质的......”
“由地表下散溢出来的灵子流向针对性这些高密度点,而黑煌龙同样有散溢到空气中的灵子,针对这两股灵子流,通过放大加力,有修士研发在龙身上维持平衡‘行龙阵法’。”
妈耶,这原理清楚明了。
徐虚眼珠子一转,“所以那河不是真正的河,而是黑煌龙施的法术?”
“其实严格来说是它的天赋本能。”
“哦......原来是被动技能。”
中年男子莫名有些遗憾,“三首黑煌龙可以说是神州最早发现的一只觉醒了自我意识的龙种,神木宗传出来的只言片语里说道,‘当亘古游荡于天外之魂灵返还,便是沉睡的幽渊之王觉醒时刻,世间万物将重塑姿态,人间将为一片黑煌所染’。它的特性、能力、法术、弱点皆是未知数......黑煌龙怎就成了神木宗的护宗神兽,陷入沉眠呢?”
“让它动起来指不定神州的生态圈就要重塑了......”徐虚吐槽道,“光是它八百里的体型,每天要吃多少东西啊?需要多少热量维持生命,有多大的代谢量啊?兴许是神木宗怕被吃穷就让它沉眠呗。”
中年男子咧嘴一笑,“年轻人,有见地!再和你说一点吧,你觉得这条悬空的龙渊江真的汇入了海里吗?”
默默望着那神奇江河的椿十二转过头,疑惑道:“莫非不是?”
中年男子指着那极远处的巨大青峰,“看到那座大山没?”
徐虚他们点点头。
“那其实是一颗树,神木宗的宗门所在,树冠之高大以至于远望误以为青山......
所谓神木海,其实只是一处堪比汪洋的内陆海,神木宗拿它来滋养宗门......
龙渊江为黑煌龙的主首,从白鹤门葫芦渡而起去往神木海西侧的苍山,西首在南边的虎腾江起,去往神木海南侧的镜山,东首在北边的醉仙江,去往神木海北侧的笔袋山......
三峰派说起来好像是神木宗的别支分脉,其实是神木宗护宗的三座神峰,与三首黑煌龙互成犄角之势,形成了可谓神州最强的护山大阵之一——‘三山锁龙’。”
“当然,还比不过北边霜月宗的‘永劫沉沦’就是了。”
椿十二眯起眼,表情很严肃,以防万一,她已经在暗中发力了,“你究竟是......”
中年人抬头挺胸,神采飞扬地抱拳,“霜月宗白锦良。”
徐虚:“......”
说了半天原来是在拐弯抹角吹自己啊!
徐虚有气无力地抱拳回礼,“久仰久仰久仰......”
“客气客气客气......”
白锦良眉尾一挑,笑道:“姑娘别紧张,这又不是什么隐秘,大门派弟子都知道的事......不说了,我闺女等我呢,有缘再会。”
收拢画卷,名为白锦良的中年男子转身朝一个面无表情的小姑娘小跑过去。
“爹,他们是谁?”
“哦,路上聊得来的小朋友,不碍事。”
“小朋友?可那是个元婴啊。”
“你说谁?我指的是那个年轻男子。”
“我说的也是那个年轻男子。”
“不到三十那个哦......”
“不到三十那个元婴啊,没错。”
白锦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