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杀猪在农村是一件盛大而又热闹的事情。闲着没事了，大人和孩子们围了一大圈儿，看着一头活猪最后变成了一块块的猪肉。
如果以后来的眼光看这很残忍，但是现在大家都很兴奋。
杀猪是一项体力活，也是个精细活，但是卖肉那可就是个粗糙活儿了。这个时候排骨是不值钱的，卖的时候要和肉搭配在一起卖。而且买肉的人都要肥的不要瘦的。
周林在他家门口摆了一个案子，一手拿着斧头，一手拿着菜刀问将来买肉的秦忠海：“要哪一块儿要多少？”
秦忠海豪迈的一挥手说道：“肋条，来五斤。”
“狗日的，看来今年是发财了。”周林笑骂了一句，抄起斧头菜刀剁肉。
秦中海叼着烟卷。笑着说：“发啥财呢？也不过就是挣了几个辛苦钱，娃爱吃就多买点。”
秦伟东完全不在意他老爹拿他来背锅。这会儿他正隔着案板，和周艳大眼儿瞪小眼儿。
买了肉，父子俩往回走。老远就看见一堆人围着个卖豆腐的在那七嘴八舌地争吵，李二妹也在其中。
走到跟前，就见李二妹指着卖豆腐的在大声说：“前两天刚涨到三毛二，你现在又卖四毛，你这是卖豆腐呢？还是抢钱呢？”
周围的人就跟说相声捧哏一样，齐声说：“就是，你还让人活不活了。”
卖豆腐的是个20来岁的小年轻，长得瘦小枯干，一脸的贼眉鼠样。嘴里叼着根烟，不耐烦地说：“现在啥不涨价，我这豆腐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爱买不买。”
人群里有人说：“我们不买他的，我们等老孙头来。”
小年轻斜了他一眼，得意的说道：“那你们等着吧，老孙头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李二妹怒了：“你这是趁火打劫，你还有没有良心？”
小伙儿一副吊儿啷当的样子怼李二妹。“良心？良心值几个钱？钱揣在我兜里，我才有良心。你们买不买？不买我去别的村儿。”
村里人七嘴八舌的声讨这个黑心的商贩。可是人家稳坐钓鱼台，还对大家的声讨时不时的反唇相讥。
这时候秦老四来了，大声说：“都吵吵个啥呀？不就几斤豆腐嘛，能花几个钱？给我来一块大的。”
卖豆腐的洋洋得意地扫了周围一眼说：“看吧！这世上还是有明事理的人。”
大家看秦老四的眼光里都充满了不屑。
“七斤豆腐，四七……四七……”卖豆腐的，刚才和大家吵得头昏脑胀，这会儿算账，脑子有点儿转不过弯儿来。
“四七两块一，四七两块一！”秦伟东和小姑也学过乘法口诀。看到母亲刚才被气得够呛，他这时候眼睛骨碌一转，坏笑着跳出来捣乱。
卖豆腐的，成功的被秦伟东带进了沟里。收了秦老四两块一，把豆腐递给了他。
周围的人都被惊呆了，帐还有这样算的。大家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一哄而上，七嘴八舌的喊着要买豆腐，而且都要七斤。
“不要急，不要急，一个个来都有都有。”卖豆腐的这会儿还在蒙着呢，他想不通村民为什么会这样。不过有钱赚总是好事，他割豆腐过秤收钱，一时间忙的不亦乐乎。
大家买了豆腐都赶紧回家，路过秦伟东身边的时候，还不忘笑嘻嘻的给他竖个大拇指。
不一会儿一架子车两百多斤。豆腐，就被村民们一扫而空。卖豆腐的拉着空架子车，哼着小调回家了。
李二妹也买了七斤豆腐，跟着父子俩一起回家了。
回到家，奶奶和小姑正在发面，准备明天蒸包子，爷爷和二叔正在看着电工给装电线。
李二妹把刚才的事情当笑话一样讲给大家听。奶奶听完哈哈大笑夸秦伟东：“我孙子真机灵，长大了准有出息。”
秦玉玲不乐意了，瞪着秦伟东沉声道：“我教你乘法口诀，是让你出去骗人的？小小年纪就这么狡猾，长大了怎么得了。”
这话一出，二妹就首先不高兴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儿子我还不知道，那卖豆腐的是他自己傻。怎么能怪东东？”
“人都有三昏六迷七十二糊涂，那买豆腐的，他自己黑心也怨不得别人。”秦忠海也为儿子抱不平。
秦玉玲很不服气，恨声说：“你们就这样惯着吧！小着不补，大了一尺五。到时候后悔就晚了。再说了，人家卖豆腐的也不容易，冬冷寒天的，你们这样坑人家亏不亏心？”
几个人说话声音有点儿大，秦金柱和秦忠泉也过来了。
秦金柱过来摸摸孙子的头，训斥小女儿：“亏什么心？他一个大人能被小娃娃带进沟里，那是他自己蠢，你吵什么吵？”
“这样做就是不对？”秦玉玲气的一跺脚嘟囔了一句。
“那你想咋样？”秦忠泉阴阳怪气的问妹妹：“你想当圣人？你去给卖豆腐的把钱补上。他会感谢你吗？你有钱吗？还是你去村里挨家挨户的，让人家把钱给补上。大家不骂你神经病才怪呢！”
秦玉玲被说的哑口无言，气急败坏的朝她二哥吼道：“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东东这件事做的就是不对。”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秦忠泉毫不留情的怼妹妹：“别拿书本上那一套来看这世道。你没有普度众生的能力，就别乱发慈悲心肠。耍嘴谁不会呀？玩什么高尚？”
这话说的尖酸刻薄，说的秦玉玲眼泪都快下来了。一抹眼泪一跺脚，转身一阵风的跑了出去。
留下一家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秦伟东脑子也蒙啊！他只不过是看不惯母亲受气，想给卖豆腐的捣一下乱。到最后反倒把小姑给气哭了。
他赶紧也追着小姑跑了出去，在后边儿大喊着：“小姑，小姑，我错啦，我错啦。”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电灯也装好了，为了省电用的都是十五瓦的电灯泡。灯光有些昏暗，就这样秦伟东也觉得非常非常的高兴。
研究了半天电灯的神奇，早饿了的他端起桌上的玉米粥，大大的喝了一口。刚从锅里舀出来的热饭，烫的秦伟东哇哇大叫，眼泪都下来了，嘴里的饭又吐回来了碗里。
这一下一家人炸锅了，都赶紧过来看他是不是被烫伤了。就连一直臭着脸小姑，也过来柔声细语的哄着哇哇大哭侄子。
好不容易把小祖宗哄好了。大家又开始吃饭，秦伟东看着自己的碗，想着刚才自己把饭吐回到了碗里。哽咽着说道：“这碗饭脏了。”
李二妹没想到儿子还矫情上了，把自己的碗推到他面前，说：“那你吃我的。”
“哪里就脏啦？”秦中海把老婆的饭又推了回去。然后笑着问儿子：“刚才这碗饭是不是干净的？”
秦伟东不明所以，但是还是老实的点头：“嗯！”
秦仲海又问：“那你的嘴干不干净啊？”
这不是废话吗？秦伟东只能老实的又点头。
秦忠海笑着对儿子说：“你看啊！饭是干净的，你的嘴是干净的，那为什么干净的饭，到你干净的嘴里转了一圈出来就不干净了呢？”
秦伟东的脑子一时没绕出来，为什么呢？
一家人又开始吃饭，看到家里人都在笑，尤其二叔笑的最欢。他感觉到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