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和小姑吃饭,吃的心不在焉。
秦伟东叔侄俩可不管这些,一个是不要脸,一个不知道啥是脸,抡开了腮帮子,露出后槽牙,筷子舞的如同风车一般,吃了个满嘴流油。
看的秦玉玲脸直抽抽,训斥道:“你俩八辈子没吃过饭,饿死鬼投胎?没看人家都笑你们吗?”
秦忠泉满不在乎:“谁爱笑笑去,肉吃到自己肚子里才是实惠。”
“就是!”秦伟东也表示赞同。
“爸!你说说他们俩,太丢人了!”秦玉玲向她老爹求助。秦金柱觉得孙子能吃,咋看咋可爱。至于小儿子咋看咋不顺眼,于是说儿子:“你别吃了,老子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真是穿裤子不知道长短,丢人不知道深浅。”
一顿饭吃完,天空也越发阴沉起来,秦家人赶紧告辞,反正这里是一分钟也不想多呆了。
张家兄弟恭恭敬敬的把舅舅送出门,然后相互对望一眼,都摇头叹气。两人面色蜡黄形容枯槁,短短几天内,无数的羞辱与嘲讽,将他们尊严千锤百炼,最后连个渣渣都没剩下。
出了门没有多远,秦玉玲说:“大姑也安葬了,这事儿也算过去了。”
秦金柱背着手,嘴里叼着旱烟袋,一声冷哼:“过去了?还早着呢!这才是个开始。”
“为啥?”秦玉玲没反应过来。
秦忠泉拉着架子车,慢悠悠的说道:“以后那俩白眼狼名声就臭了,村里的唾沫星子会淹死他们。无论他们想干啥,人家能理他们才怪呢?还有,他们儿女的婚事,以后怕也是难喽!”
“这么严重?”秦玉玲简直难以置信,光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嘿嘿!你以为呢?你该不是读书读傻了吧?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除非……”
不等秦忠泉说完,秦玉玲赶紧问道:“除非什么?”
秦忠泉边走边回答:“除非他们不在村里混了,但是,你想那可能吗?”
兄妹俩正说着话,突然秦伟东大叫一声:“小姑,下雨了!”
秦玉玲抬起头,果然,几滴冰凉的雨水落在了脸上,紧接着细丝般的秋雨纷纷落下。还好,昨天来的时候就怕下雨,雨衣雨伞都带了。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秦玉玲打着伞,秦金柱和秦忠泉秦伟东都穿上了雨衣,几个人加快了脚步往家赶。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按习俗,祭礼里的花花馍,主家要回礼一半。所以秦伟东回来的时候,就拿回来十八个花花馍。
这些花花馍,给秦伟东留一个,剩下的要分给村里的小孩子。为什么要这样做,谁也说不清,反正这是老辈人留下的讲究。
虽然穿着雨衣,但是裤腿还是淋湿了。奶奶赶紧给孙子找衣服换,秦伟东却神神秘秘的拿出一个油纸包,献宝似的递给奶奶。
奶奶打开一看,里面包着大半盘粉蒸肉。这是孙子对自己的孝心,奶奶顿时觉得心里面暖烘烘的,浑身都是幸福感。抱着秦伟东,狠狠的亲了一口,乐滋滋的说:“我们家东东长大啦!知道心疼奶奶啦!真乖!”
家里气氛其乐融融,秦忠泉眼睛骨碌一转,阴阳怪气的对妹妹说:“小玲子,你明天上学肯给你要迟到。等你去了,估计三节课都上完了,你惨了!”
秦玉玲也不甘示弱:“关你什么事?本姑娘是天才,书本上一喵就懂了。不像某些人,脑袋是花岗岩做的,咋都不开窍。”
“你……”
“你什么你?”
一看这俩活宝又要抬杠,秦金柱老两口转身就走,该干嘛干嘛。
秦伟东也穿了雨鞋,拿了把伞去了八太爷家。
八太爷正在家里修一个小板凳,秦建业躺在床上,拿着一本破旧的杂志,正看的津津有味。
看到秦伟东来了,秦建业从床上一跃而起,兴致勃勃的给秦伟东将什么内家拳外家拳。
秦伟东那听的懂这个,八太爷不耐烦的呵斥秦建业:“一天天,练拳就知道偷懒,耍嘴皮子倒是溜的很。什么内家拳外家拳?都是胡说八道的花头。”
秦建业心里不服气,顶了他爷爷一句:“这又不是我说的,人家书上说的。”
八太爷冷笑一声:“书上说的你就信,尽信书,不如无书。战场上能杀敌的拳,就是好拳,什么内家外家的都是胡说。”
看爷爷生气了,秦建业也就蔫了。秦伟东赶紧从兜里掏出两个香蕉,一个给八太爷一个给秦建业。
秦建业毫不客气,接过来扒了皮就吃,八太爷不要,让秦伟东自己吃。
然后问了一下今天安葬大姑奶的情况,秦伟东连说带比划将过程讲了一遍。老头沉默了片刻,感慨道:“人还是得善良。这世上的人和事,好与不好,那得看谁遇见谁。”
夜里,狂风呼号大雨滂沱,秦伟东在雨夜里安然而睡。第二天天刚亮,二叔就冒雨送小姑去镇上,从哪里做班车去县里的高中。
大门外的那条路,现在也成了正宗的水泥路,除了水,剩下的都是泥。
连绵的秋雨断断续续下了十几天,到处都是湿漉漉的,那里都感觉阴冷潮湿。
担心孙子被冻着,秦金柱老两口把火炕都烧起来了。所以秦伟东没事就窝在炕上,看爷爷奶奶剥玉米粒。跟爷爷学学写毛笔字,唱戏,日子过得也不无聊。
二叔一天到晚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道在忙啥?
这一天,雨好不容易停了。院子里,台阶上,屋瓦上都长满了绿苔。秦金柱触景生情,教孙子念《陋室铭》。
刚念到“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他那不着调小儿子回来了,张口就接了一句:“谈笑没鸿儒,往来尽白丁。”
然后还洋洋得意的问秦伟东:“老侄儿!咋样?你叔我也是上过初中的。”
“你又跑哪里瞎混去了?”秦金柱一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去卖核桃和毛栗子,这是钱。”秦忠泉牛气冲天的将一叠钞票拍在桌子上。人能挣来钱了,说话都硬气了许多。
一转身,又从挎的布包里拿出一包糖和一包饼干,潇洒的扔给秦伟东。说道:“拿着,这是叔赏给你的。”
这辈子,自己能遇上这样的冤家,秦金柱也是很无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