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这个职业是个万花筒;没有打开的时候,看上去是一个样子,这是绝大多数人的印象;但是,一旦打开,一定是形形色色,七彩缤纷;由于利益的裹挟,部分人的诉求是利,并穷尽所能所能,图之;而还有相当部分的人,执业诉求为名,区别的是,为名而名者,有之;为事而名者,亦有之;有江有湖之地,争名逐利之所;
转行做了律师之后,我经常自问,后半余生,何以志向;又能改变些什么?真的没有答案,因为答案一直在寻找;也许这就是中年困惑!和多数人一样,也曾经年少立志,现在想来,或者确切的说,那仅仅是树立了方向;人,要随遇而安;这并不是向命运的妥协,而是要清楚,历练与见识在变化,社会文明也在发展更迭,内外因素综合后,必然要发生调整;
近些年来的自己,自我颠覆的理念有很多,我相信很多人会有同感;有些事情我还会一如既往的坚持坚硬,但有些事情,却再也坚硬不来;既如此,就随着内心感触的方向走下去,比如现在这件案子。
僵持过久,我就会内心急切,希望想办法去推动双方,减少他们煎熬和痛苦周期,和自己紧张的神经;旷日持久的对垒,对每一个当事人都没有好处;矛盾的存续和矛盾的对垒,其实是一种极大地消耗,个人的消耗,家庭的消耗,社会的消耗;古人的哲学中:“冤家宜解不宜结,”也许就是对其最好的诠释;
薛XX这个案子,陷入了空前的停滞,当事人产生了严重的摇摆,拿不定主意;再耗下去,有可能会导致矛盾升级,这一点是我能够预见的;我相信,我的当事人,也同样会预见到这一点。也正是为此,反而更加踌躇不定,更加痛苦和徘徊;
思虑已定,我拨通了小薛的电话;和她约定时间,作深入沟通;
我们见面,是在两天后的下午,她从外地回京,艺人的时间通常也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为了沟通时间充足,约定了一个折中地点见面;地点是她选定好,我按照位置导航而来;这是一间古朴的茶社,面积很大,大厅还有相声舞台,由于是下午,茶馆内很闲静,只有服务人员进出,客人寥寥;由于是订位,说明来意,服务员领位到了楼上,雅间内小薛已经坐定其中。
再次见面,已经没有了以往的客套寒暄,更多像是亲近的朋友;这种氛围极好!小薛来了一会儿,桌上茶点重新又上了一份,看来这艺人饮食问题很不固定,生活不易;
闲聊些许后,我话题直切主题,必须尽快阐明来意:
“小薛,这次找你,是希望将案子推进下去,结束这毫无意义的停滞;首先,感谢你,将自己的事情毫无隐晦的讲给我听,当然,这里有些内容是我应该掌握的信息,但又是我不能向你提问的信息,个人隐私我需要尊重;目前看,如果王家不能提供可采信的证据,面上看,你的胜诉可能很大,你自己也很清楚;作为你的代理人,我可以去等待胜诉;但如果作为朋友,有些事情我不得分析给你听,首先你是公众人物,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包括你的家庭,感情,工作,等等,几乎所有;都会受到关注和评论,甚至网络攻击,人格诋毁;就像上次醉酒,就有网络和媒体刨新闻,制造舆论~~~”;
此时,专注听我讲话的小薛,强行打断了我的讲话:“哪次?什么新闻?怎么回事?~~~”
我把秦雯丢下的照片,递到桌上:“有网友爆料你与情夫,夜场畅饮通宵!推断感情破裂主因,还有媒体找来核实!”
小薛接过照片,竟然她自己都没有认出自己来,后来回想那晚派出所的事情,才恍然;“照片这么模糊,看不出就是我吧?”
“这不关键,关键的,是有人看,也有人信,网络的脑洞被打开,会有各种推断,去引领舆论!舆情说你有就是有,没有也有!你又不是刚出道,这还不清楚?”我回答。
“那,我那编织的情夫呢?”
“背锅侠在你面前!”我指了指自己。
“对不起啊,哥,让你受连累了!”此时的小薛,的确像个妹妹,这个歉意是真诚的;
“好了!这个插曲呢?就说到这里,过去了;我的意思是告诉你,你是公众人物,自然受到关注多,流言蜚语也多;当下又赶上你的案子,受到的关注更多;要有心理准备;再有,就是你的官司,很有可能,会有更多媒体和自媒体刨新闻,给你带来很多负面影响;严重的会影响你的事业,你不得不重视!回到官司上,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要看得清看得远些!即便胜诉,你仅仅留下了一笔钱,失去的呢?感情,亲情,这些呢?还都不关键!你认为那么大一笔钱,公诉机关会放弃吗?一旦沿着蛛丝马迹找过来,你怎么办?很可能触犯刑法,然后你的事业也就到头了!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你还剩下什么?傻妹子,你那点怨恨,不至于同归于尽吧!你才30多点,事业如日中天,有名在身;钱自然不会差;感情呢?也不是到了无可挽回!我找你说了这么多,就一点,希望你早做决断;在事态没有恶化之前,尽快做正确处理;”
小薛陷入了长时间沉思。
我知道,她此刻需要的是,时间;人对于财富的割舍,也许是仅次于情感的割舍,更有甚者,财富的割舍是唯一最重要的痛;这种感受,正在考验着,坐在对面的这个女人;我不想有任何的揣测,希望的是,她内心的平和,和愉悦的决定;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过,残阳的余晖,淌在桌上,房内也只有茶香,轻轻的漫舞,之外,是两颗跳动的心脏,证明时空并未凝固;
对面,一张冷峻的面孔,逐渐变得动容;那些断线珍珠,不受控制的掉出眼眶,仿佛在倾泻多年积累的压抑;释放吧!茶杯里的茶,只有倒净,才能再装其他;世间的仇恨亦是如此;
抽泣之声,几经反复,几经控制,终于回归平静;
“哥,我决定了!全都放弃,我不要每天压抑自己透不过气!不要~~~”伴随的,是剧烈的情绪释放;此时的泪水,就是她杯里的茶,倒干净了;
“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占有到,也是索然无味,又何必牵强?”
又过了许久,那张冷峻的面庞有了轻松之色,愉悦之色;
而我,最终,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