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欠,”龙将军悠悠醒来,看着遍地尸体,摇了摇头,又抬头看了眼天色,不紧不慢道:“怎么还没杀完!什么时辰了?”
一旁手下,跪下道:“禀大人,寅时了。”
“哦,”龙将军恍然大悟,伸了个懒腰,斜眼看了下,一旁早已被烧成焦炭的孟无人母子俩,打着哈欠道:“叫你们把火弄小点,是不是又给忘了?那孟义存还没出来?”
“是,”手下回答。
“好吧,”龙将军一摊手,看着剩下的一小撮寨民,和几个从屋后走出来提裤子的**,无奈道:“玩都玩够了,就都杀了吧,让他们一起上路,有个伴儿,也算做了件好事了!”
“可是,”一旁手下欲言又止,看着龙将军,犹豫不决。
龙将军看向他,随意道:“有什么事,就快说。”
手下低头道:“军机地图尚未找到,孟义存下落不明,恐怕大人向上面不好交代。”
龙将军摇头笑道:“放心做吧!无事!我们这次开拔,斩杀西南叛军众多,想必上头也不好怪罪。”
手下抬头疑惑道:“叛军?”
龙将军无奈,指了指地上寨民的尸体,似笑非笑道:“你跟我时间还是太短!没点痞味,不会变通。这么多村民!你把男的头砍下来,女的耳朵割下来,小孩的头皮片下来,一并送到营里,这纸上不又是一份军功吗!”
“大人英明!”手下似懂非懂,起身茫然点头,作揖行礼,下去传达命令。
龙将军看着士兵举刀走向最后仅剩的几个寨民,笑着摇头,转头看着手上臂甲一角破损,语气一变,神情认真,喃喃道:“爹,再等等,孩儿就快了,就快了。”
剩下的村民早就麻木了,愣愣的看着士兵走向自己。
士兵手握利刃,面不改色,如恶鬼现世,不断收割生命。不多时,尸横遍野,士兵浑身鲜血站在尸体之间,互相嬉笑着,用刀割下尸体的一部分,放入怀中袋子。火光映射下,此时此刻的桃花寨宛若人间炼狱。
……
“可以了,”江妄缘远远看着,飞身下山。茅屋老者手握柴刀,望着远处炼狱,神情复杂。
……
龙将军熟若无睹,却是感到一阵杀意袭来,听得一人啪啪啪的脚步声,从南边沿着燃烧街道传来。顺势看去,却是一头戴斗笠,身着老旧短衫的老人,手持柴刀,大步流星走来,正是茅屋老者。
龙将军看着来人,似乎早有预料,怒极反笑,掀起面甲,作揖行礼道:“这位阁下,气势不凡,杀意内敛,想来是取在下性命的吧!”
“聪明!”柴刀老者点头呵呵冷笑,手中柴刀横于身前,眼中精光一闪,向龙将军急掠而去。
龙将军不和他交手,右手拂过腰间配饰,掷出飞针,阻住老者攻势,左手银枪借机横扫身前,抽身后退。一个纵越跳上广场木柱,负枪于背,笑脸相迎,讥讽道:“老前辈何必如此心急,若是解答后辈几个问题,这条命给前辈又何妨。”
“呵,”老者又是冷笑,假意拍落身上飞针,抬手动作一变,内力上涌,砍出一刀,刀气四溢,轰鸣作响,一股强大真气随刀意破空而出,疾风骤起。
龙将军手下皆受不住,只觉得双风贯耳,耳内嗡鸣不止,捂住双耳,以头抢地,七窍流血,倒下一片,失去意识,只有少数几人勉强站定。
龙将军冷眼看着,微微皱眉,却很快恢复如常,眯起眼,笑呵呵道:“前辈实力不凡,却对在下过于冷漠了吧?既然如此,后辈只能得罪了!”说着,飞身跳下屋顶,银枪直指老者,二人缠斗在一起。
老者柴刀势大力沉,却是招招劲急。龙将军勉强接下数招,脸色大变。已然虎口发麻,苦不堪言,只得边打边退,转眼退到孟无人母子二人尸首前。
龙将军疲累受敌,嘴上却是不肯服软,调笑道:“柴刀力沉,招招劲急,鹤发童颜,步法腾飞!前辈想必就是景国柴路翁,天下第九刀的罗阳间吧?”
“不错!”罗阳间手持柴刀,一招接着一招,一力强过一力,打得龙将军口吐鲜血,嘲笑道:“临国镇西将军龙西腾的威名早有耳闻,今日得见不过如此啊!”
龙西腾借机翻身腾跃,人在半空,手中银枪横挡与柴刀对撞,转力向后挪移,右手后掏,一把白灰朝罗阳间面门洒去。
罗阳间不屑一笑,内力上涌,深吐一口浊气,冲散白灰,道:“我本敬你是个人物,不成想也用这种下作手段!”
龙西腾一笑置之,倒是借此机会,与罗阳间拉开一定距离,趁机喘息。
罗阳间丝毫不给机会,原地运功蓄势,全身内力缓缓向手中柴刀汇聚,化成一道气刃包裹,激起阵阵狂风,裹挟两街烈火。
孟无人母子二人身下烈火也被他身边内力牵引,引火上身,尸体逐渐龟裂。
罗阳间终归还是不忍心,周身涌出两股温和内力缓缓裹住孟无人母子二人尸体。周身火焰温度越聚越高,脸上面色不变,就连汗也没流几滴,内力修为之高深,可见一斑。
龙西腾似乎早有预料罗阳间的行为,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背手偷偷打开腰间配饰机关,露出其中无色液体,小心牵引一股内力包裹一滴,缓缓渡入孟无人母子周身内力之中,逐渐汽化,无色无相,完美融入罗阳间内力。
随着罗阳间内力汇聚的火焰越来越多,周遭温度也逐渐升高,龙西腾满头大汗,身上盔甲更是被烤得通红,液体滴落在上面发出滋滋的炙烤声。
罗阳间周遭内力越发强盛,似一座大山向龙西腾压来。后者却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苦苦支撑体内生机。
随着时间推移,罗阳间完全吸收了桃花寨的火焰,远远看去就如一尊神祗,烈阳降临,不可目视。
原本散落在地的白灰却有所牵引,缓缓附着于他内力之上,消融于其中。
突然,罗阳间气息一滞,刀上内力消散,火焰爆裂四散,炸得他血肉模糊。喉咙一疼,只觉得五脏六腑打颤,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龙西腾与周遭将士早有准备,掏出怀里布料挡在身前,阻住了火焰,同时护住了晕倒的那些士兵。
“隔火布?”罗阳间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龙西腾,怒道:“混蛋!你给我下了什么毒?”后者诡异一笑,将配饰中剩余无色液体倒入背后火中,语气嘲讽道:“这些东西,还真好用!不是吗?”
罗阳间不言,身上伤势严重,倒在地上,懒得求饶,闭眼受死。
龙西腾不肯就这样放过他,看着臂甲一角破损,自顾自道:“据当年仵作说,海国天使和我义父全家二十六口,身上都找到了这种药的成分,就连三岁的孩童也没放过。”
罗阳间不言,龙西腾继续道:“当年海国前线告急,我义父全军奔袭三天三夜!依旧无力回天!更是在几日后全家惨死!那时我领军在外征战,本以为天意注定,可上天有眼,让我偶然间发现了这些!”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本案宗,打开自言自语道:“玉柏阁的老鸨,勾魂楼的杀手,海国的天使,石国的太子,景国的先锋,玉国的国君。”
“这些人毫无联系,地位天差地别,却都在身上找到了这种药的成分!你说是不是太巧了呢?”
罗阳间神情有些动容,却还是咬牙坚持,闭眼,不肯说话。
龙西腾却也不在意,只是看着罗阳间,微笑道:“所以,我就有了个想法!难道有一个组织一直在背后秘密谋划着什么?”
“于是,我隐姓埋名!加入临国军队,一步一步从底层做起。偷鸡摸狗!无恶不作!用了三年,老子终于成为了临国的镇西将军!”
说到激动处,龙西腾语气高昂道:“我动用了自己所有的资源和条件,查遍了地下黑市每一场交易,不惜一切代价寻找线索!终于让我看到一丝蛛丝马迹!一个偌大的组织,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夜不收!”
“一个才建立十年,却收有六名杀手榜前十高手的神秘组织!号称来者不拒,十年来所有目标无一存活。其下天字第一号杀手,人称泯如众的神秘剑客更是一人突破其余杀手组织四名前十高手埋伏,反杀三人!一战成名!
“如此出众的战绩!世人却极少知道!只能说你们的情报工作实在做得太好了!就连我这个将军!也是靠搭上皇室的线,才知道有你们的存在!”
“于是我故意向外泄露你们的传闻,让你们暴露在阳光之下!果然不出所料!你们派人杀我!让我真正看到你们这条大鱼!”说着,龙西腾一把揪住罗阳间衣领,神色狰狞道:“我甚至特意收买东俊镖局的总镖头来陪我一同演这出戏!”
“什么运送军机要务!什么购买补给!都是假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让你们方便下手!让你们以为我是个有勇无谋的蠢才!”
龙西腾拿出孟无人,孟义存二人的通缉画像,意兴阑珊道:“当初我收到消息!抢我镖队的是这两个无名小辈时,还以为查错了。却怎么也想不通,桃花山每月那么多旅人商客!他们偏偏只截挂着我名号的车队,就连我偷运的暗镖也一清二楚,和别的镖局井水不犯河水。”
“所以我特意派东俊镖局的二把头李存浩来送这趟子镖,更是放出消息说此事关乎重大!本意是想做套,在刘家村,抓住孟义存,来拷问你们的消息,却没想到让他逃回来,也引出了真正的夜不收!”
“这也说明我的推测没错!我自然也就不客气了,本打算拉长线,看看水深,却让我逮到了你这条大鱼!”
龙西腾说着,一枪打掉罗阳间柴刀,枪尖游走,摸索一番确认再无硬物后,又一枪刺穿他肩部,提枪后扛,将他挂在枪上。转头冷笑道:“景国大宗柴路翁罗阳间,居然是夜不收的人?这个消息要是被放出去!天下估计又要震一震了!若是可以,我定会杀你,可惜你还不算真正的大鱼!”说完,正要离开,面前突来一人挡住去路,强行与他对了一掌。
龙西腾被打飞出去,足有一丈开外,一口鲜血喷出。罗阳间却是被来人一手接住。
抬眼望去,来人一身墨色的破旧衣衫,腰间别着一把折扇,负手而立,踏草迎风,气度不凡,却正是江妄缘。
龙西腾面色颤抖,脸上却满是激动之色,望着江妄缘,手握银枪兴奋道:“玉面书生江妄缘?果然还有大鱼!我不曾错!还有大鱼!”
“叫你不要心软,死者已逝,何必呢?”江妄缘叹息一声,看着罗阳间无奈道:“你我本就不该感情用事的。”
说完,江妄缘又一脸欣赏的看着龙将军,点头肯定道:“阁下,不愧是临国的镇西大将,我等的确小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