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报名表拿回办公室，提笔却是止不住地发呆。
我开始回顾这两个多月来，我究竟干了些什么……
为了复仇，我潜回顾青裴的身边。我试着去接近何婉晴，又误惹误撞了那个叫萧陌的男人。
我翻出了那个可笑的真相，也看清了这世上无人不冤，有债皆孽缘的真谛。
我爱了顾青裴十几年，却再也不想用我未来的几十年去证明我当初的对错。
我们都应该往前看，去看看我本来该擅长什么，我本来又该做些什么。
MW大赛，是时装设计圈有口皆碑的品牌大赛。
我以susan林的身份夺过一次冠，在没有人祝贺的光环下，我独自享受着那种高处不胜寒的荣耀。
我想，或许萧陌说的是对的。
等到一切都过去，是不现实的。
只有从今天开始做正确的是，才是正确的决定。
没来由得感受到一股满满的元气，我提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纪晓萝。
三个字端端正正的，是我特意练习过的笔体。
“晓萝姐？”
小白从后面上来，一眼盯到了我的报名表。
“你在干什么呢？”
“没什么。”
我嘴上随便搪塞，但私下里也没有刻意遮掩。
小白看到了我的报名表，微微一怔，然后说：“怎么？你要参加MW时装设计大赛啊？”
“嗯。我以前学这个专业的，想去试试。”
我点点头。
“那也不错。”
小白想了想，又说：“顾总这几天一直在医院陪着苏秘书，听说她到现在都还没醒。距离大赛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了，本来我们还以为这次肯定是顾雨薇总监出山了。没想到萧总一早就选定了你……对了对了，你模特选了没？”
这些八卦，我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也没有全部往心里去。
“没有呢。我这才刚准备报名。”
“这样？那你要不要把苏小姐之前准备的一些资料和样品拿来看看？现在时间紧迫，重新出样子怕是要来不及了呢。”
我想了想，觉得也有点道理。
无论是谁出赛，这一次总归是代表着天爵。
天爵虽然由顾氏控股，但现在挂名的总负责人是萧陌。
我想，既然他让我做些该属于我的事，我就必须要做出自己的水准和风格。
哪怕半路接手，不鸣惊人不罢休。
我想，要么等会儿还是先去医院看看？
如果苏怜醒了，或者顾青裴也在的话，我就把自己参赛的决定也跟他们商量一下。
不过在此之前，我最好还是先看一下苏怜的设计稿。
我站起身，离开了座位。一路乘坐电梯来到设计部，还没走到门口呢，就听到里面一阵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你们说，那个苏秘书到底是不是顾总的前妻？”
“我觉得就是，我以前见过顾太太一面。印象不深，但绝对跟这个苏小姐长得很像。”
“可是顾太太不是被烧死了么？当年新闻闹得轰轰烈烈，哪有那么容易就死而复生的？”
“所以你就不觉得奇怪么？那个明星何婉晴，就一直纠缠顾总的。她最后怎么就那么巧，被顾雪姗的儿子用硫酸给泼得面目全非？”
“你说这是报应？”
“呵，哪有什么报应啊。我跟你说，我表叔家的邻居是当协警的。出事那天，亲眼看着十二岁的孩子扬了一瓶硫酸攻击何婉晴。可问题是，那么小的孩子他哪里弄来的硫酸啊？”
“啊？你的意思是……”
“那个邻居说了，他跟人在警署里打听过，顾雪姗的儿子亲口承认是一个年轻阿姨给他的硫酸瓶。我估计啊，这事可没那么简单。”
我站在门口，听着里面有一搭无一搭的议论，心里没来由地有些慌乱。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严厉的男音从身后传来。
“你们几个，财务室结一下薪水。”
是顾青裴。
他不知何时突然站定在了我的身后，灰色的西装，淡蓝色的衬衫，整个人显出一种疲惫而老态的商务感。我是打心眼里不喜欢他现在的穿衣风格……
哎，说得就好像萧陌能比他强多少似的。
几个女人顿时吓得噤若寒蝉，张张脸一个赛一个的惨白如纸。
“顾，顾总，我们……”
“不用解释。”
顾青裴迈步走进设计室，看着桌上凌乱的一些设计稿，目光淡且如炬。
几人灰溜溜地离开后，我才跟着顾青裴的脚步走进去。
“苏小姐怎么样了？”
见他对着那些设计稿发呆，我轻声问道。
“还没有苏醒，不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那就好。”
气氛一度尴尬，我挠了挠眉心，叹了口气道：“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在乎别人说些什么的。无论是思念还是内疚，都属于理应一个人默默消化的范畴……”
“我听说你准备参加MW设计大赛？”
他没理会我的劝慰，这让我尴尬得恨不能原地消失。
我点点头，自鼻腔里嗯了一声。
“萧陌建议我去。”
“也好。”
顾青裴的脸上没有什么更多余的表情，只是低头看着桌面上那些凌乱的设计稿出神。
我走上前，抬手理了理。
瞄了眼档案袋上那歪歪扭扭的文字备注，我心下了然……
原来这些就是苏怜准备的啊。
“其实，我不用重复提交报名也行。继续延用苏小姐的名字，赢了也算她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出于怎么样的一种心态，竟然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顾青裴愣了一下，缓了好几秒才开口道：“不需要，你做你自己想做的。”
“那苏小姐……”
“她有的是她的，你有的是你的。”
说着，顾青裴拿起一张设计稿，帮忙整理到我手上。
可就在下一瞬间，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张图，是我的设计图啊！
确切来说，是我早在三年多前，以susan林的身份设计的一张草图。
为什么会在苏怜这里？
我确认，这张图从来没有公开过，跟其他设计底稿一样，都作为旧时档案一样留在了一个厚重的文件夹里。
三年前我在我哥那养病，一些东西就都留在他的别墅里。
这次回来，我把这些东西一并带去了我家。所以我真的想不明白，这份设计稿是怎么落到苏怜手里的呢？
可能是看出我的状态不大对，顾青裴轻轻拍了我一下：“晓萝，你怎么了？”
“没……”
我表情复杂地看了顾青裴一眼，旋即将目光重新落在这份设计稿上。
可就在这时候，顾青裴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向我摆了下手，然后低头过去接听。
下一秒，我就看到他的神色突然起了几分变化，提高了声音对着听筒叫道：“你说什么？好，我马上就过去……”
放下手机，他抬眼看向我，说：“苏怜醒了。”
我愣了愣，二话没说就跟着顾青裴一块出去了。
但临走前，我却悄悄地拿了桌上的那张设计稿，小心翼翼揣进了口袋里。
顾青裴开车，我坐在副驾驶上。一路下来，心思都很沉重。
莫名地想起了那天遇到唐韵的时候，她对我说过的那番话。
苏怜为什么会说自己失忆了？为什么会有我的设计图？又为什么会……会……和我长得那么像呢？
来到苏怜的病房前，我看到一个漂亮而干练的女人守在她的身边。
短发，戴着严谨的黑框眼镜。
见到顾青裴的时候，她呼地起身，做了一个恭敬而礼貌的动作，像个训练有素的军人。
经过介绍我才知道，这女人是顾青裴刚刚招聘过来的新特助，代替徐韶的职位。
她姓甄，名珠。
“顾总，苏小姐才刚刚醒，可是她……”
甄珠的脸上挂着一丝欲言又止的表情，而病床上坐着的苏怜则一脸茫然。
她的面色是苍白的，头上还缠着雪白的绷带。
那天场面上的事，我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新闻上描述的画面感，真的是又紧张又危机的。
苏怜是被吊灯砸伤的，随后远处的狙击手又突然开枪，打伤了挡在顾青裴和苏怜面前的萧陌。
接着，那狙击手又被保镖开枪击中右手，慌忙逃走。
其实我之前会有所怀疑，这杀手可不可能是顾青裴的二堂姐她们派去的。
不过一想到她们的下场仅仅是只是被警方带进去调查经济犯罪情况，我又觉得这不是萧陌的风格。
萧陌出手，下场一向没有这么轻。所以我想，他说这只是为了让我拥有一个重回设计界赛场的机会，我便相信了，这就是单纯的目的与机会。
我这边想得出神，而那边顾青裴已经先一步上前，冲到苏怜的身边了！
“感觉怎么样？”
我听过顾青裴很温柔地对何婉晴说话的样子，也听过他很崩溃很真实地对我倾诉的样子。
可是这一次，与两者皆不同。
他的声音暗哑又磁性，却仿佛承载了太多内敛与压抑。
简而言之，他不像以前那么容易宣泄情绪，那么容易被人看透了。
我越来越看不透顾青裴。至于苏怜，我想我从始至终就没有看透过。
就比如说现在这样……
苏怜突然瑟缩成一团，眉眼中尽情绽放出恐惧的光芒。
她一把推开了顾青裴，惊声尖叫道：“你，你是谁！”
我顿时目瞪口呆。
她，又失忆了？
顾青裴脸上的表情也在一瞬间变得很不好看了。
只是拽着苏怜的那只手，始终都没有放开过。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顾青裴？”
“顾青裴……”
苏怜哑了哑声音，眼睛里突然绽现出一道欣喜的光芒。
而下一秒，却又被一种十足的黯然蒙上了阴郁。
“你骗我，你不是顾青裴。”她移开眼睛，湿润的水汽瞬间模糊了她纤长的睫毛。
“顾青裴，是不会来看望我的……”
喃喃启开唇，苏怜低声说。
做完包括脑补扫描后的一系列检查，主治医生对顾青裴说。
“她这种情况在医学上有个专门的临床属于，叫创伤性记忆断层。根据她现在的表现，我们可以确定她的大脑在几年前曾经出现过意外的创伤。导致她失去过大部分的记忆。如今因为又一次意外的发生，将她曾经失去的一部分记忆唤回。却仅仅是其中的一部分。”
没等医生把话说完，顾青裴已经按捺不住地激动了起来：“医生，所以你是说，目前可以确定她突然恢复的一部分记忆，是真实存在的？！她，她知道自己叫林舒年！她记得以前的所有事情，只是后面那一部分经历没有恢复过来。那么我们有什么办法，让她永远不要恢复那些记忆！”
我理解医生此时脸上那疑惑而复杂的表情，我也理解顾青裴此刻欣喜若狂不惜说出小孩子一样异想天开的优质话语。
将心比心地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
死而复生的前妻站在他面前，她记得他，记得爱他，记得那些爱而不得的感伤。却唯独不记得，后来的他对她做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让她怎样走投无路，向死而生。
如果我是顾青裴，我也一定不希望她再次想起那些可怕的记忆。
我愿意掩盖一切真相，从头弥补这份缺失。
没有癌症，没有流产，没有何婉晴……
可是，我不能欣慰也不能释然。
因为我不是顾青裴，也因为……
我才是真正的林舒年啊！
我就这样呆怔怔地看着病房里发生的一切。
看着顾青裴鞍前马后地守在苏怜的身边，听着他一声声轻轻呼唤着年年。
那些我做梦都无法企及的专属宠爱，今天终于回馈到这个跟我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身上。
我应该庆幸，应该欣慰么？
为什么眼睛这么酸，心里这么痛……
“纪小姐，你没事吧？”
甄珠不知何时从我身后走上来，将一张纸巾递到我面前。
我自知失态，赶紧接过来擦了擦眼泪。
“没事，谢谢。我就是觉得……有点感动吧。”
“是啊。”
甄珠淡淡地点了下头：“我虽然才跟顾先生不久，但有关他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人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相遇到时候浑然不知，相守的时候毫不珍惜，失去的时候再追悔莫及。不是每个人都有顾先生这样的幸运，原以为一生无法治愈的伤痛，居然还有再弥补的机会。”
我擦干泪水，看了甄珠一眼：“甄小姐似乎很有感触。只是这些话若真的给顾青裴听到了，可能会扣你的年终奖。”
“纪小姐误会了，我是说给你听的。”
甄珠也同样看了我一眼，那目光里暗藏意味深长的韵味，没等我反应过来，她便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我似乎还想再问点什么，犹豫了一下，便准备提步追上去。
可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我下意识回头，眼前那两个身影真的是差点就让我泪流满面了！
是顾青裴的父母，程碧莎和顾丰裕。
之前听顾青裴说过程碧莎的肾上长了个肿瘤，不过后来经过确认是良性，摘除了也算是皆大欢喜。
这会儿我看到顾丰裕扶着程碧莎，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激动。
而病床上的苏怜就更是热泪盈眶了……
“爸！妈！”
“年年！”
“我的年年啊！”
从喜极而泣到抱头痛哭，这其中到底要翻越多少情感崩溃的节奏？
我站在门外，像个不知所措的旁观者。
看着那本该属于我的爱情与亲情，就这样莫名地与我擦肩而过。
我难受么？我后悔么？我想要得到这一切么？
我咬着唇，直到一层细密的血腥味溢满口腔。
为什么会这样，苏怜到底是谁，她为什么要冒充我？
顾青裴啊顾青裴，你爱错一个何婉晴，如今还要再错一个林舒年。
你这一生，要走到什么时刻才能不会被蛊惑双眼？
我心如刀绞，却终究没有迈进一步的勇气。
转身逃进最近的一间洗手间，我一口气扑到马桶上，捂着嘴，泪水纵横肆意。
我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只觉得眼前渐渐出现了一张清晰的脸。
太过于清晰了，以至于他薄唇一张一合，我仿佛都能感受到他说话声温热的气息。
是萧陌，如果他在的话，一定会告诉我……
你该向前看了，纪晓萝。
没来由地觉得心里沉淀了几分气力，我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可就在这时候，一阵粗重的咳嗽声传进我的耳膜。
这是……
这是中年男子的咳嗽声？
我躲在隔间的马桶上，心脏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简直疯了好不好？我刚才一定是因为太激动了，随便跑进了一个门。
都没有看清是男厕还是女厕啊！
看这个架势，多半是我自己要出糗了！
眼下没有别的法子，我只能躲在这里栓上门，等人家解手离开后，再偷偷溜出去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那男人竟然开口说话了！
“告诉瑾瑜，最近消停点。”
“是。相信少爷自己也知道厉害，据我观察，他这段时间都没有跟任何女人闹出绯闻。”
“哼，他要是再不识相，可就真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巴了。实话告诉他，顾青裴跟老大一家闹得很紧张，早晚两败俱伤。让他给我乖乖地等着。像上次在T国出现的状况，我不希望再看到。这么莽撞，很容易前功尽弃的！”
“少爷已经知道错了，我会劝劝他的。”
“你劝？你少跟我放屁，你右手上的伤怎么来的，当我是白痴么！”
“老爷……属下该死……”
“告诉你，下次再敢不经过我的同意就乱动手，我饶不了你们！”
这两人的声音，一个浑厚犀利，听着像五十几岁的样子。
而另一个，恭敬而拘谨，应该是三十不到的年纪。
我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但就是觉得尤其是那个年长的声音，真的特别特别熟悉。
好像就在嘴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而他们对话的内容，我只是稍稍用脑子过一下，便不难猜测。
那个瑾瑜，莫不就是方瑾瑜？
而下属口中一个称为老爷，一个称为少爷。很明显就是父子啊。
可他们又反复提到了顾青裴，也提到了顾青裴的大伯。
所以很显然，他们是等着看顾青裴的状况。
那么是不是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推断出，这个老人应该就是何婉怡背后的……三叔？！
确定外面没有人后，我这才提着心里的忐忑，蹑手蹑脚从洗手间里走出来。
长长的走廊空荡荡的，像鬼魅飘过一样，什么都没带走，什么也都没有留下。
只有冷冷地风过，好像把一切都染上了恐惧的颜色。
我的心情已经稍微平复了些，于是我想，还是回去跟顾青裴打个招呼再走吧。
刚走到病房门口，就看到顾青裴站在外面跟甄珠说话。
见我过去，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停了下来，目光都往我脸上落了须臾。
我弯起唇角牵强的笑容，走上前点点头道：“顾先生，甄小姐，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说话的同时，我将目光透过窗子，深深看了眼房间内的情景。
程碧莎正坐在苏怜的床头前，两人愉快地说着些什么，顾丰裕站在旁边。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相信他也一定很欣慰很幸福。
他们都挺好，只有我怀揣满腹狐疑，却始终不知道该跟顾青裴说些什么。
“我让人送你。”
顾青裴突然开口，我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回神过来。
“啊？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打车。”
我是坐顾青裴的车来的，不过看他们这一家人的架势，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走了。
“没事，阿宇。”
顾青裴往旁边招了下手，我这才看到有个穿西装的男人正站在阳台那边吸烟。
听到招呼，他赶紧过来。
“少爷，什么事？”
可能是吸烟吸得急了，他被呛得连连咳嗽，声音也沙哑了几分。
“你先送纪小姐回去，我爸妈还要在这里待一会儿。”
这个司机没再说什么，只冲我恭敬地点了下头。
回去的路上，我有心跟司机攀谈了几句。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怎样的目的，或许是单纯很想问问顾家这几年的状况吧。
“你一直给顾家开车？几年了？”
“没多久，两年吧。退伍以后去了保镖公司，后来就跟了顾老先生。”
司机开车很稳，这让我不自觉地有种错觉，看着他们握方向盘都是一种视觉享受。
只是……
“哎？你的手受伤了？”
我依稀看到那司机的右手上还缠着一圈绷带。
“哦。”
他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没事，之前扭伤了。”
我没再追问什么。
因为我觉得各人有各人的隐私，也没必要非得刨根问底。
但他说是扭伤，那肯定是骗我的。因为我能闻到一股特殊的西药味道，跟萧陌用的，甚至是我之前受伤时用的是同一款。
那是外伤用的消炎药，我可不觉得扭伤也对路。
我回到家，萧陌在书房。
我以为他在用电脑，回邮件之类的。
没想到他竟然戴了一副眼镜，正在桌案前看一份资料。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萧陌戴眼镜，有种鬼畜的斯文败类感觉，但不得不承认，真他狗日的帅啊。
“你回来了？”
我摸了摸红的发烫的脸颊，明知故问。
“你去医院了？”
他头也没抬，始终埋头看着资料。
我说是的。
“你也知道苏怜醒了？”
“我不但知道她醒了，我还知道她变成了林舒年。”
我：“！！！”
一股难以言喻的疑惑充斥全脑，我觉得我整个人都快要被谜团给淹没了。
“萧陌，我就想知道……”
说到这里，我把后面的几句话给咽下去了。
我太知道萧陌这个人的操行了。
我越是要求他，他越是什么都不肯说。
于是我转了下眼睛，抿抿唇道：“萧陌，我们做个交易。就算是一条船上的，也总要有些信息互换吧？”
他依然没抬头，只是单手在文件上轻轻翻过一页。
见我迟迟没有后文，他才皱眉开口：“说啊。我听着的。”“我可能见到方瑾瑜的亲爹了。”
我开门见山，直接丢了个大炸弹出去。
果不其然，萧陌微微顿了一下，终于抬起头。
“在哪里？”
“……男厕所。”
“你口味蛮重。”
我简直气得心梗，这家伙居然不信我说的。
“是真的！我无意中偷听到那人跟自己的助手谈话。不但提到了方瑾瑜是他儿子，还提到了要对付顾青裴的话，要趁着他和大伯一家撕得两败俱伤……”“所以你觉得，这是个可以跟我交换信息的筹码？”
萧陌啪一声按在这叠文件上，一双深邃的眸子里充满了令我不寒而栗的质难。
我低了下头，暗暗叹了口气：“算了，你不愿意说，我就自己查吧。不过萧陌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是为了顾青裴。你就当我是为了唐韵吧。”
那姑娘挺可怜的，我觉得。
靠一己之力跻身在复仇的圈子里，比起我，我甚至觉得她更像是跟恶魔兑换走投无路的契约路人。
至少，我都没有她那么勇敢与坚定。
“你自己查？你先有本事查清楚你自己身上的事吧。”
萧陌将手里的资料往我面前一推，不轻不重的力度，却足以让一片纸轻飘飘地落在了我的脚边。
我一脸疑惑，弯腰捡拾起来。
“这……”
这不是别的资料，正是我之前从唐韵家里带回来的。
唐斌亲手做的研究课题笔记。
原来萧陌这半天是在看这东西？
我捏在手里，不明所以。
我看着萧陌，等着他给我一个解惑的答案。
“唐医生的研究课题是放射性物质对原癌激发的概率性，晓萝，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得肝癌？”
“我……”
我差点脱口而出，说我妈就是这个病，难道是遗传？
可是我又很清楚地记得，前阵子我有两次莫名其妙地出血，还以为是病症复发了，所以赶紧去医院检查了好几圈。
然而最后得出的结论不仅排除了癌症复发，甚至还查出来我的血型表现如此奇怪，甚至有可能跟我父母的血缘有出入。
医生也说了，我和我妈的癌细胞检验DNA上，发现的事完全不同的异变状况。
也就是说，这根本不符合癌症遗传定律。
所以，要说我和我妈同时得了这个病是一种巧合的话……
我看着萧陌，眼睛一眨也不眨。
半晌他叹了口气，淡淡而幽幽地说：“算了，这些事，我替你查。”
“啊？”
我愣了半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我，干什么啊？”
“当然是准备比赛。”
萧陌一边划手机，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我懵懵的，转身准备离去。
可突然之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我转过脸，目不转睛地盯着萧陌。
“对了，这份资料我都还没拿给你看。上次回来就塞到我的档案柜子里了，你是怎么拿到的？”
萧陌抬了下眼镜，午后的阳光真温暖，尤其是被他那双眼睛反射过以后。
“翻的。”
“那是我的柜子。”
我有点生气。
“这里是我的家，我只要没有翻你装内衣的柜子，其他地方我不觉得有禁区。何况，你又没加锁。”
“你……”
我哑口无言，气得眼蓝。
但这并不表示，我就会放弃刚刚差点脱口而出的怀疑。
“萧陌，我记得我柜子里还有个档案袋，里面装了些我旧时的设计版图。你，见到过么？”时间一分一秒，沉默一毫一厘。
终于，萧陌还是开了口：“晓萝，劝你不要总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
“很复杂么？”
我惨然一笑，游了游眼睛道：“我就是想知道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是谁。ok，我可以接受顾青裴将她误会成林舒年，但我不能接受她一举一动都在模仿我的样子，然后亲口告诉顾青裴，说她是林舒年！”
她是林舒年，那我是谁？！
“重要么？你想看到的一切，由那个女人替你得到了。纪晓萝，你记得我说的，路要往前看。”
“是，路要往前看。”
我仰起头，再次捕捉到萧陌眼底那一丝莫可名状的拒绝。
我说：“但我可以接受被刻意隐瞒的真相，却不能接受被可以伪造的假象。”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门铃叮咚响。
尴尬的气氛被愉悦的噪音撞碎，萧陌叫我去开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