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五彩缤纷的荆棘,看着那么让人赏心愉悦的光彩,每一步踩下去追下去,都是鲜血淋漓的刺目。
自从萧陌走后,我无数次梦到那些或期待或绝望的光怪陆离。
每一次,都是那么的真实又恐惧。
可我爱极了萧陌给我的每一次希望,也爱极了与他与共坚守的每一次冒险。
睁开眼睛,头晕晕的。
肚子里的小东西从左边游到右边,咕咚,踹了我一脚。
“晓萝!”
萧陌守在我身边,我隐隐约约的,似乎还看到了吕医生的背影。
“我怎么了?”
我张口,声音嘶哑。
萧陌扶我起来,给我喂了些水。
“没事,只是疲劳过度,有点低血糖。”
孕妇的血糖很容易升高,我却低血糖。可想而知我疲劳的程度?
萧陌攥着我的手,眼底流露出一个丈夫对妻子最真实最无违和感的关心。
我甚至一度以为,这一觉睡去好些年。
外面山中早已不知魏晋,而我和萧陌,本就该是一对快乐的神仙。
“昨天我们说的那些话……”
我咬了咬唇,看向萧陌:“你都还记得么?”
他的眼睛里闪了闪光,随即点头:“晓萝,你哥哥的事……”
“我……”
“你要是太为难,就不要管了。”
萧陌说,如果他真的曾用下千方百计来把我救出这个绝望的怪圈。
那么今天,他又怎么忍心——
“萧陌,我不能不管。”
我勾起唇,惨然一笑:“我不管,你斗不过我哥的。你根本不知道,他看起来是个多么让人没有防备的人。你也不知道,以前的你对他有多信任。你更不知道——”
我确定,我哥没有失忆。
那个细节呼之欲出,我却从来都不敢证实。
我哥如果真的失忆了,他不会叫我晓萝,而是叫我年年。
他之所以会叫我晓萝,是因为他知道我是他亲妹妹,而我的本命叫云萝。
可如果他真的失忆了,他根本就不记得圣天使发生的事,又怎么会知道我和苏怜兑换了身份,又怎么会知道,我究竟是谁呢?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温和地落在萧陌身上。
“难过只是一瞬间的,我总要长大坚强,学会在难过之后该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我攥着萧陌的手,一字一顿说的诚恳:“萧陌,我答应你我可以的,就一定可以做到。”
萧陌看着我,喉结用力地吞咽了一下。
我有预感他可能会说出我此生最感动的话,可惜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我与萧陌同时将目光落在上面。来电,是温之言。
我的心跳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我看着萧陌,他也看着我。
局促的空间里,稀少的空气处处提示着,气氛开始变得紧张。
萧陌抿紧薄唇,冲我点了下头。
我也点点头,然后深吸一口气,接听。
“喂,哥……”
“晓萝,你没在家么?”
“我……”
我不知道温之言指的是哪个家。
我现在就像个无根浮萍,当然你要说我狡兔三窟也行。
温之言报了个地址,说给我送点东西。
“你现在几个月了?我最近实在太忙,都没有时间来看看你。朋友从国外带些东西来,我今天正好有空,就送过来了。你不在家么?”
他说的这个地址,是我跟小星星新租的那间公寓。
而我——
之前并没有告诉温之言。
这个细思极恐的细节让我过于紧张,一时间哑着嗓音几乎说不出话。
萧陌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不要太担心。
他用手机飞快地打了一行字,举在我面前,给我指示。
我定了定神,极力让自己的口吻变得平顺一些。
“哥,我没在家。小星星住院了,我这几天都在陪他。”
我模糊了租房子的事,也极力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焦头烂额的失夫形象的悲催少妇。
“晓萝,顾青裴的事很让人难受。可是你也不能太逼迫自己了,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照顾好宝宝。其实我一直想劝劝你的,小星星跟你不过萍水相逢,有能力帮助,当然好。没有能力,也不要逞强。他患了重病,时时刻刻都需要人照顾的。你要实在力不从心,我帮你安排一下孩子吧。”
“哥,你平时那么忙,哪里有空当奶爸呀!”
我反应极快,越是这样调侃的口吻,应该越是不容易让他怀疑吧。
“你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的。而起说起小星星,也不算什么萍水相逢,他毕竟是我好姐妹助养的。呵呵呵,我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阮棉私生的呢!好了哥,你也别管我了,东西你放物业就行,小星星最近感染严重,医院不让探望。否则我就让你过来了。你等我下周吧,孩子病情稳定了以后,我去顾氏集团,毕竟顾青裴走了以后,还留了蛮大的一个摊子。”
我这几句话完全是按照萧陌给我的提示,几乎把温之言接下来要说的都堵在了嘴里。
挂了电话,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萧陌,我想……接近我哥的方法,应该只有这个最简单了。”
我表示,顾青裴留给我的东西很多,我需要去清算打点。
而这个过程中,恰恰很有可能从中发现我哥的一些动作。
只是我想不通——
“我直到现在都各种想不通的是——”
我看着萧陌,认真地表示说,我不知道顾青裴在整件事里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我十岁就认识顾青裴了,他就是个单纯的富家大少,连几个小混混都打不赢。
他的前半身基本上就是学霸模式,连足球篮球都不感兴趣。
长大后,一见钟情了何婉晴,可是搞到最后却连何婉怡与何婉晴都分不清楚。
“何婉晴?”
萧陌揉了下太阳穴:“这个名字——”
我叹了口气说,很熟悉是不是?
“看来你是真的忘干净了。”
“婉晴小妹是你和祁骁在圣天使里最在乎的人。她比你们小几岁,王嬷嬷是里面的洗衣工。婉晴小妹几乎是被你们几个团宠着长大的。”
“你说什么!”
萧陌的神情猛地一亮。
“这么说,当年圣天使的幸存者,还有一个?”
我也一下子懵了。
对啊!
我们怎么把何婉晴给忘了?何婉晴与王嬷嬷,一直在萧陌他们安排的疗养院里。
虽然何婉晴一直是个植物人,但王嬷嬷一定知道些什么!
王嬷嬷,等同于圣天使事件后,唯一一个幸存的成年人了,是不是?
我爬起身,说要跟萧陌一起去找王嬷嬷。
可是萧陌将我按下:“你不要乱动了,我自己带人去就可以了。”
我摇头:“不行,你又不记得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且,你的目标太大了。”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我可不能就这样放弃。
可就在这时候,吕医生进来了。
看到我已经下地了,他脸色一变,上来便将我按住了。
“纪小姐,你还不能起来。”
“我?”
我惊讶地看着他,说为什么?我明明已经没事了,身上也不痛啊。
“吕医生,晓萝没事吧?”
一看大夫这个样子,萧陌也紧张了起来。
“哦,你们先别紧张。我也不是很确定,只是觉得纪小姐昏倒来的蹊跷,所以保险起见抽了她的静脉血送去化验。毕竟我这里也也没有设备。现在报告还没出来,我建议你们还是别到处乱走。”
萧陌点点头,转向我。
“晓萝,你好好在家待着。王嬷嬷那边,我安排战霆帮我去。”
“可是——”
“别可是了。”
萧陌认真地看着我说:“晓萝,我们寻找真相的目的,是为了毫无顾虑地在一起。不是为了把生活搞得一团糟。我要保护你,也要保护孩子。这些才是重中之重。”
说完,萧陌转身出去,说厨房里还帮我煲汤了。
萧陌走了以后,我将目光落在了吕医生身上,我说,医生您能跟我说个实话么?我到底怎么了?
“纪小姐您先别紧张,我只是觉得您的心率有点不正常,这个症状——好像是,哎,您记得前阵子在魅色,陆三爷那里的时候,有一次你被人打伤了,陆三爷也是叫我帮你看的。”
“嗯嗯。”
听了这话,我连连点头。
我说我记得啊,上次是那个叫徐曼的大小姐莫名其妙给我摆了一道。
但是——
“你中毒了。虽然当时采取的紧急措施,并没有造成很大影响。可是我现在发现——”
我的神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吕医生!我体内还有残留药物成分是不是?会影响到孩子么?”
“这个谁也不好说,不过快六个月的胎儿基本上已经发育成型了。只是你的心率有些问题,我很担心的是,如果真的像我所想,这种药物攻击的主要是产妇的心脏功能。在分娩过后,产妇的危险率会升高。不过最后结果还是要以血液检验报告为准——”
“什么,什么意思?”
我怔怔看着吕医生,难以自持地打颤了牙齿。
“就是说,分娩风险增加。”
我恍然大悟:“就是说,我有可能在生孩子的时候死去。”
下一秒,我惊惶地拉住吕医生的袖子:“那孩子呢!孩子会不会有事?”
“这个,暂时我观察不到对胎儿的提示风险。”
吕医生扶了下眼睛,用比较专业的术语说得滴水不漏。
我倒吸一口冷气,说:“好,那就好。只要孩子没事……”
我突然想起了当日凌琪对我说过的话。
萧陌从来没跟她发生过什么,甚至表现出对女人毫无兴趣的态度。
家里的长辈为了想要他拥有一个子嗣,已经焦头烂额了。
所以,我要是真的能为萧陌生下一个孩子——
呵呵,她想要我的孩子,却希望我死去。
她是个化学专家,想要下一点得心应手的毒,难道不是小菜一碟么? “纪小姐。”
见我这会儿一直在沉默,吕医生以为我是太担心太紧张了。
“您先别担心,结果还没出来。等结果出来以后,或许还有别的治疗方案。”
“知道了。”
我点点头 ,然后看向吕医生:“不过这件事,我想麻烦你先不要告诉萧陌可以么?”
“不要告诉我什么?”
就在这时候,萧陌端着粥走了进来。
显然,我与吕医生的话,他听了最后的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