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郢每一个正在读书的孩子都知道宋海涛的故事,他的知名度不亚于教科书里的榜样人物。七年前,宋海涛高三毕业,参加当年的高考,但没有考上迎江师专,那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学校。
在他的主动要求下,家里人同意让他再复读一年——那个时候,医生和教师的职业太令人向往了。然而,第二年高考宋海涛依然没能考上,他的成绩比迎江师专录取线低了六分。
家里人劝他放弃,告诉他外出打工也不失为好的选择,对于普通农村家庭来说,不太可能承受巨大的经济负担来让孩子实现理想,尤其是那份理想看起来正变得遥不可及。
据知情的长辈描述,宋海涛当时跪在地上哀求父母,家里所有人都哭成一团。村里叔伯婶婶们心疼这个有志气的孩子,大家当时就凑钱交给他父亲,最终他又复读一年。
那一年,宋海涛像个疯子。他几乎不吃饭不睡觉的学习,也几乎不跟任何人说话。清晨早到勉强看清书本上的字时,人们就能听到他在僻静的田间大声读书。
也许真的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宋海涛终于收到迎江师专的录取通知书,他的高考成绩超过录取线六分。那一天他跪在地上开口说话,全家人又哭成一团。
宋海涛用两年的时间证明了只要努力就能成功,也让宋郢所有人看到另外一种可能性,那种不甘心世代蜷缩于社会底层,挺起身光宗耀祖的可能性!
“星原,你先回家把饭做上,我和你爸再给菜地浇点水就回去。”母亲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宋星原。宋星原知道母亲不想让他干农活,在她看来,这并不是会不会的问题,而是应不应该。
宋星原接过钥匙,唤了一声:“泰哥”
远处油菜田里有几只鸟儿惊叫着飞向天空,小黑狗很快就跑到宋星原身边,摇着尾巴跟主人一起回家。
宋星原先到宋波家里,此时宋波的父亲已经在厨房处理刚买回来的鱼,母亲在旁边摘菜。“大伯,大娘”宋星原打了个招呼。
“星原来啦”大娘转过身,手在围裙上正面反面蹭几下说道:“中午让你爸妈别烧饭,都到这边来吃。早就让宋波去打招呼,可他的魂都被电视勾走了,这孩子!”
“嗯,他们过会就回来。”宋星原答应一声便走到沙发旁,他拍拍宋波大腿,让他给自己挪出点位置。
烧好的菜一个接一个摆到饭桌上,宋星原的父母从田间回来时接到邀请,便回家换上干净衣服。吃饭的时候,宋波的父亲开了一瓶老酒,和宋星原的父亲边喝边聊。刚开始无非说说家长里短,后来渐渐谈到国家大事。宋波的父亲提到中国很快会加入WTO,届时经济将飞速发展,可能遍地都是挣钱的机会。这是他通过读报纸看新闻,然后分析出来的结果。
“福全大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孩子们毕业出来会有什么影响?”宋星原的父亲放下手中的筷子,很认真的问。“小飞啊,你是没赶上这好时候!眼下虽然不包分配,但咱们国家发展的太快了,每年GDP都是两位数增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宋星原的父亲名叫宋鹏飞,因为比宋波的父亲宋福全小了十来岁,所以宋福全从来都是叫他小飞。
宋鹏飞认真的听着,宋福全继续说道:“经济增长的越快,对人才的需求也就越强。大学生现在不愁没工作。你还没毕业,人家单位就到学校里找着你签合同嘞!”
“哦”宋鹏飞端起酒盅请宋福全喝酒,听了这番话,他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星原是不用你们操心了。我家这个宋波,唉……”宋福全将举在半空的酒盅移到嘴边一饮而尽。“大哥,你别这么说,宋波这孩子机灵,我看以后他肯定比星原混的更好!”宋鹏飞劝慰他说。
宋福全苦笑一声,随后二人又聊起村子里近期发生的大事,无非是谁家娶媳妇,谁家添孙子等等。
两位母亲对国家大事毫无兴趣,她们吃完饭就坐到门边的竹椅上,讨论起柴米油盐,并且分享着道听途说的各种消息。宋星原和宋波端着碗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饭,他们从小就遵守一条规矩:家里来客人时,不可以上桌吃饭。现在长大了,父母要求他们上桌陪着招呼客人,他们既不习惯也不乐意。
“听说这两天南京路那边在摸奖呢!”宋波母亲李凤英的话勾起了沙发上两个年轻人的兴趣,他们竖起耳朵听着。这时宋星原的母亲袁翠兰问道:“大奖是什么啊?”
“听说特等奖是十万块钱外加一辆桑塔纳小车。”李凤英瞪大眼睛说。“那肯定摸不到的,天下哪有这种好事会落到咱们老百姓头上?”袁翠兰摇摇头,语气里带有一丝悲凉。
这时候宋波忍不住了,他凑到母亲身边:“妈,给点钱我去摸一下试试啊!”
“拉倒吧,这都让你摸到,人家卖彩票的赚什么钱?”母亲白了他一眼。“万一摸到大奖呢?给个二十块钱让我去试试呗!”宋波不依不饶的晃着母亲的衣袖央求。
宋福全听到母子间的对话,从兜里掏出十块钱:“儿子,来,多少就这十块钱,你去吧!”宋波高兴的接过父亲手里的钱:“等我给你摸个十万块,开着小车送回来!”宋福全挥挥手,示意他别再吹牛。
“星原,你也带十块钱去试试手气!”宋鹏飞将手伸进裤兜,把零钱连同硬币都掏出来,然后抽出一张十元纸币递给宋星原。“我才不信这个呢,我陪宋波去凑凑热闹!”宋星原没有接过父亲手里的钱,转身和宋波往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