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房地产整体市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走,区域内不少项目的来访量降至个位数甚至挂零,客户与开发商进入强博弈期并逐渐占据优势。作为地王(我们项目楼面地价至今仍是区域最高价,无人超越),普遍的做法就是走品质改善路线,产品定位相对高端,以博取溢价。在市场上行期,客户抢房的背景下,无关产品和营销,怎么做都是对的,都能卖出去。在市场下行期,首先遭殃的就是高端改善型产品,因为这部分客户本来就居有其所,有足够的时间和资本来与开发商博弈。
我们项目在拿地初期已经拐点初现,在项目的产品定位阶段出现两种不同的声音,一种是以小面积刚需为主的均好性产品,一种是做以大面积为主的改善型产品。我天性保守,自然是倾向于风险系数更低的均好性产品,这是我带的项目,不能有差错。为了项目启动会数据测算好看,尽快通过集团投资委员会审核,城市公司最终选择的是博取溢价的改善型产品,我位卑言轻又是个新人,自然是蜉蝣撼树,接受既定的事实,带领着团队往前冲。
低温,大风,是这座北方沿海城市入冬的常态特征。在很多人的印象中,房地产销售人员应该是衣着光鲜,坐在宽敞明亮甚至奢华的售楼处,夏有空调冬有暖气,坐等客户上门送钱的形象。其实他们的付出和工作强度一点也不比其它的行业低,各种标配的行业基础知识自不必说,项目说辞(一般都几万字)、谈客对练、签单技巧等等,遇到市场不好,还得跟大街上发传单的大叔大妈干一样的活,说是魔鬼式的训练和工作强度一点也不为过。隔行如隔山,个中苦楚,自己清楚。
一个团队,是成为随时战斗的狼群,还是乞怜摇尾的狗队,很大一部分源于管理者的个人行为,这被视为团队文化的基石。在这个项目上,不管是N和我,还是代理公司的李蓓和刘畅,都有着共同的目标,成就这个项目,进而成就自己,所以我们能够保持着一致的高频率步调。客户不愿意来,李蓓和刘畅就自己带着这群年轻的90后姑娘和小伙子们,顶着低温大风出去找客户。客户白天没空,就晚上去各大餐饮门店、超市门口蹲守,用脚步去丈量这座城市,一段时间下来,基本将项目附近区域翻了个底朝天。初入项目细皮嫩肉的“小哥哥小姐姐们”,经过这一轮的熔炼,明显皮糙肉厚不少,成长良多,这群可爱的人儿啊。
团队领头人的自律,外加项目城市展厅的正常运营让所有人看到了希望,点燃了大家的战斗力,这让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此前的展厅开放活动,一群项目营销人忙活了好一阵,连个露脸的机会都没有。为此,我和N商量了一下,准备做一次项目级的团建活动,营销全员参与,让大家能够稍微放松一下,减减压。距离项目开盘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前期拼的太厉害,过渡消耗身体与精神,别到冲刺的时候跟不上,或者身体出现问题。这句话自从N参加“鲲鹏计划”回来之后就经常跟我提及,以前公司出现过类似情况,一个项目营销负责人因过度熬夜,导致眼角膜濒临脱落,得幸及时发现治疗,修养了半年才算恢复正常。我自是知晓肉身机能有限,非烧油的机器,不可造次,可道理归道理,奈何事推人急行,也由不得你。
说是团建,其实也就是晚上大家一起吃吃饭,喝喝酒。到年底开盘前每一天的时间都是如此宝贵,白天是没有可能做什么团建拓展。
酒店的选择及酒水采购,自有李蓓和刘畅安排人去操办,这也算是作为开发公司的一个小小的权利,他们安排,我们买单。
作为一名合格的营销人,干起活来能拼命,撒起欢来能要命,这才是一个富有激情和生命力的成长型营销团队。高强度的工作让所有人几乎都处于个人情感上压抑状态,没有个人时间,没有社交活动。人是典型的社会化物种,若不然,如何在进化过程中打败其他大型物种,成为社会的主宰,靠的就是关系、协作。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其大脑负责社交的网络框架已全部发育完毕,和成人一样。过度压抑天性,就会出问题,需要及时在关系中释放。
整个酒店大厅都溢出一股“兴奋”的味道,我和N被一遍遍地敬酒,若不是当年也是个能踩箱喝的后生,估计早就在桌子底下了。
服务员端着大菜“清蒸鲈鱼”上桌了,在北方,这道菜上完之后意味着主菜已全部上完,剩下的就是汤类、主食和果盘,这个时候,一般已经是酒过七旬了。
大厅里突然想起了击掌的声音,是李蓓,击掌是为了引起大家的注意。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不—知—道。”喝得都有点晕乎,有人拖着长腔回答。
“我来告诉大家,今天是我们可爱麦吉哥的生日!”李蓓几乎是喊出来,说完,几个没喝酒的同事抬着一个巨大的蛋糕进了大厅。
这时,有人突然提议:“我们一起来给麦吉哥唱个生日歌吧。”顿时,所有人都站起来,朝向我,唱起:“祝你生日快乐……”
对于这种突然状况,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一口啤酒差点喷在正敬酒的一个小姑娘脸上。要说生日,也是在昨天,李蓓也没跟我商量过会来这一出。若说是献殷勤,N比我职级更高,这种事没必要当着N的面去干。看着每个人唱生日歌时流露出来的真诚,我想,许是一起战斗的兄弟姐妹们,催生出一家人的感情。
我瞬间热泪,赶紧转身擦干,斟满一杯酒,作长揖,一口饮尽,以此表达感激之情。
吹完蜡烛,切完蛋糕,大家依旧。李蓓和刘畅端着酒杯过来找我喝酒,李蓓明显是有点到量了,脸色桃红,魅魅地冲着我笑,刘畅喝酒痛风,一杯酒喝一个晚上。当着刘畅的面,我亦不避讳,问李蓓:“怎么就知道我的生日?”
我不曾记得告诉过她。
“领导,我想知道,就能知道,我还知道,其实昨天是你的生日,今天我们给你补过,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李蓓的语气掺杂着些许醉意,些许小骄傲,还有些许的撒娇。
我突然想起,她虽然是销售代理公司,但作为这家国企的战略合作单位,对于公司的了解比我还多,凭着她的机灵劲,想搞到我的身份证号码并非难事。
我略显尴尬。
刘畅赶紧举杯,嘿嘿一笑:“来,喝酒,喝酒。”说完添了一口。
李蓓很爽快,一饮而尽,然后举空杯盯着我看。我这才发现,她今天是特意化了妆的。
我无奈,只好干掉,跟女性喝酒,我从来都很绅士。
后面的事,继续举杯,碰杯。散场之时,有精力的还组了个队去KTV吼两嗓子,一向严厉的N破天荒给大家放了半天的假,喝多的次日可以晚点上班。
我和N相互搀着,跌跌撞撞回到宿舍,倒头便睡。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