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尘莲妩茫然无措地看着小狐狸，无意识地开始呢喃。
“墨灵，怎么办？他死了……是孤杀了他…是孤……是孤……都是孤……”
秋尘莲妩跪坐在地上，抱着小狐狸的力气越来越大，小狐狸废了好大的劲才挣脱出来。
它走到魂葬面前，小爪子一挥，抓了一团漆黑的魂雾出来，递给秋尘莲妩。
秋尘莲妩茫然地接过去，魂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待她反应过来要锁上，小狐狸已经帮她锁好了。
否则，就她恢复意识的这些时间，魂雾早已消散殆尽，和天道一个下场。
秋尘莲妩凝视着这团虚弱的魂雾，烟雾状的一团缭绕飘散，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一般。
眸光渐渐清明，所有的情绪被一点一点，封藏进眼底深处。
她重重地叹口气，伸手薅了一把小狐狸：“孤失态了，你怎的也不阻止孤？”
小狐狸抖了抖毛，离秋尘莲妩远些。
情绪压抑太久，是会爆发的。
与其在未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要遭受一波她的失怔，不如现在放任她疯癫一次。
反正没人看到。
秋尘莲妩将魂雾收起来，撑着地面起身。
雨还在倾泄，秋尘莲妩打了个响指，让雨停下。
信棠在收拾残局，难得她在绝望之后还有心思做这些事。
还算不坏。
这时，两名苍卫从山下跑过来，直奔秋尘莲妩。
“禀城主，冥都已收归囊中。”
啊，对了，她还让苍卫去偷袭冥都了。
秋尘莲妩看向魂葬方才坐着的位置，摆摆手：“所有人撤出冥都，回苍虚帮助诸位司城重建苍虚。”
“是。”两名苍卫领命，反身回到冥都。
秋尘莲妩远远地看了一眼信棠，摇摇头，动身前往鬼渊。
大约是因为魂葬已死，鬼渊一切屏障没了力量维持，尽数消失。
苍蓝的天空，惨白的骨道，一目了然。
秋尘莲妩没有跳下去，只是将魂葬的魂雾扔了下去。
正要转身离开，秋尘莲妩又顿住，从袖中摸出一枚种子，也扔了下去。
魂雾穿过白骨，落入忘川河，沉在水底。
种子卡在白骨之间，伸出一条嫩芽缠住白骨。
忘川河尽头，无字界碑上隐隐有光掠过，什么东西慢慢浮现，尚未看清全貌，又隐了下去。
——
魂葬有意识的时候，记忆还停留在，那只手按在他发顶的那一刻。
没有温度的，冰凉的触感。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动手。
直至此刻，魂葬还是愿意抱有一丝希望。
他看着眼前淡红色的天幕，思绪尤其迟钝。
有什么东西，在那片天幕之外摇曳。
魂葬尝试着动动手指，但没有力气。
这具身体仿佛不属于他，他只是被禁锢的囚犯，对这具牢笼并没有控制权。
魂葬只能看着那片徐徐摇曳的东西发呆。
他不太敢想秋尘莲妩，好在，此刻脑子里关于她的并不多。
所有记忆都很模糊，每一帧画面都是混乱的光影，连人形都分辨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
单是魂葬细数的时间就有十多万年，他的身体逐渐恢复感观，也能够做一些细微的动作。
但脑中的光影，却没有清晰的趋势，反而色彩越来越淡。
许多画面已经随着时间，淡化成空白。
魂葬扶着石壁，撑着站起来。
目光离水面近了些，但还是看不清。
魂葬握了握拳，眸中是深厚的迷茫。
他找到一处便于攀爬的石壁，爬出忘川河。
入目仍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火红。
娇嫩的花朵熙熙攘攘，开满鬼渊。
天地间除了红色，还是红色。
魂葬抬起头，天穹高远，只看得到一线白光。
这是……哪儿？
魂葬并非失忆了，只是空白太久，回想起来尤为困难。
但他知道，这里当是鬼渊，是忘川河。
然而，看着这片火红的天地，他却不太自信心里涌出来的念头。
又好像不是。
魂葬摘下一朵火红的花，为自己幻化了一身同样火红的衣裳，凭着心里最强烈的感觉走出鬼渊。
天地间仿佛缺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
魂葬很不适应这样的环境，转身正要退回鬼渊，一道声音却在身后响起，阻了他的脚步。
“魂葬。”
魂葬回头看，一名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感觉不到任何气息。
他应该认识她，但魂葬想不起来这是谁。
魂葬皱起眉，没说话。
那女子凝视他片刻，有些迟疑地问：“你……不记得我？”
不记得……但他不喜欢她。
内心深处有着与生俱来的敌意。
魂葬感觉很不舒服，但女子的下一句话，再次阻了他回鬼渊的念头。
“那安落……你还记得吗？”
话音未落，魂葬已至身前，苍白如玉的手指掐着她的脖子，格外用力。
“她是谁？”
脖颈已经被掐得变形，信棠却仿佛没有感觉，仍自如地道：“安落就是安落，没有谁。”
“她是我的谁？”魂葬再次发问，看信棠的眼神已然带上杀意。
信棠嗤了一声：“嘁，睡了这么些年，戾气居然比当初还重。”
“我问你，她是我的谁！”
魂葬再次收紧手指，信棠脖颈已惨烈得不忍直视。
信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夫妻？还是朋友？
情人？还是仇敌？
似乎都不是。
“我不知道，我只是受她之要来安置你的。”
信棠身影在五步远之外显现，魂葬手中那个，逐渐虚化。
虽说没有感觉，但这么被人掐着，也太难看了。
“我不需要你来安置。”
魂葬握紧拳头，转身踏进鬼渊地域。
这可是他自己不要的，与她无关。
信棠无奈地叹口气，摊摊手走了。
没有灵气的环境太难捱了，得赶紧回去。
秋尘莲妩那个混账，简直不要太过分！
竟然以她能力不足为由，夺走了此界繁衍发展的灵力之源，强行改变世界性质。
不仅如此，她还锁了鬼渊忘川，隔断了此界的轮回系统。
要不是还有个生死界管这些事，信棠就算拼着违背本能甚至被抹杀，也要让秋尘莲妩打开鬼渊！
还说她能力不好……她自己一个任性妄为的陛下又能好到哪里去？
百步笑五十步，哼！
信棠趴在空间地上，看着下面繁华热闹的人世间，对着一团光芒疯狂吐槽。
“南涯，你说凭什么？陛下为什么会是这样恶劣的性格？”
光芒上下浮动一圈，似乎在回应。
信棠戳了戳他，眼前突然浮现出，魂葬那副古井无波的面容。
在听到“安落”两个字时，尘封的禁锢突然破碎，强烈的情感疯狂倾泄。
然而他自己却不知道。
他甚至不记得安落是谁。
信棠抱住光团，一滴清泪顺着脸颊流下，没入光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