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坐下！”“干什么！”“抓住他！”“小心！小心！”
如果说之前房门口的四声大喝算得上是声色俱厉，那么此时的五声大喝，已经完全可以用“声嘶力竭”这个词来形容。
警车内的骚动，立刻引起高速入口处始终紧盯警车的警察和军人们注意。
仅仅是一瞬间，石飒潭看到，至少有数十人同时向警车的方向扑了过来。
仿佛鞋底着了火，或是身后有无数颗子弹正在追赶一般，这数十人的姿势完全不同，急迫的情形却完全一致。
这数十人中，原本直接面对警车的拔腿就跑，原本背对警车的扭身就冲，站着的甩腿就扑，蹲着的蹬腿就跳。
不管是何种姿势，这或跑或冲或跳的人群脸上挂满了紧张，急切，甚至有的过于激动，已经显得有些狰狞。石飒潭还看到，有位大约十几岁的年轻战士大约动作过猛，失去平衡重重跌到了水泥地面，却完全不顾手掌磨破的血迹，连滚带爬继续向警车冲，因为最终还是落到了其他人的后面，脸上全是悔恨焦虑，已经流出了眼泪。
“陈警官！这就是你的工作成果？”张局长额头的白发几乎根根竖起。
“这是我工作方式的成果？还是你们工作态度的结果？”陈锋警帽一甩走出警车，将车门重重一摔，右手掏出了电话，“口口声声授权、警惕，授权、警惕，一个个就想着墨守陈规，推卸责任，以前有过这样的事吗？有过这样的陈规吗？守个屁守！”
骚乱很快平息，无论警车里面还是外面，所有人脸色铁青，却没有任何人对石飒潭说一句话——当然，此时此刻，正蜷缩在警车后座瑟瑟发抖的石飒潭，也不再需要别人的警告。
整个过程中，两位警官重新将石飒潭按住之后，年长军人也走出了警车，握着电话不知联系了什么对象，过了好几分钟才重新坐回副驾驶的位置，等同样拨完了电话的陈锋重新坐好，才对年轻的军官司机重新点了点头：“好了，继续往前开。”
这一次“往前开”的路程比较短，刚刚绕完进入高速的引导车道，警车就再次停下。
警车停下的位置，旁边停着大约十几辆全部纯黑色的商务车，以及四周数十位或站或蹲的军人。
一辆商务车缓缓开到了警车旁边。
紧接着，又一位中年军人走到警车旁边敬礼：“主任，张警官，这是新的命令。”
年长军人，也就是中年军人口中的“主任”接过文件仔细看了看，递给了石飒潭右手边的张警官，后者同样仔细看了看。
看完文件，头发花白的张局长抬起头望向中年军人：“这一路是什么安排？”
“先换车吧，路上再和您说……”中年军人指了指左耳同样样式的耳塞，一边拉开商务车的车门，露出了三名全副武装的军人，“您知道，现在时间很紧……留给我们的时间……就更不多了……”
张警官点点头，和陈锋一起，夹着石飒潭走下警车。
钻进商务车，石飒潭眼前一暗，车子的窗户很小，颜色也很深。石飒潭看不见司机的位置，只觉得三名全副武装的军人更加年轻，他们的表情似乎有些紧张，石飒潭刚刚上车，三名军人立刻将枪上膛，最后上车的陈锋拉上了车门。
三人坐进后座，商务车很快启动了，还是和原来的车队差不多，石飒潭所在的商务车位于新车队比较靠前的位置。
这一次车队行驶的速度非常快，窗外一排排树木，房屋，丘陵一划而过，在视网膜上留下一片片变幻的颜色。
车队启动后，陈锋就不时按住耳机，又不时嘴唇和喉咙微微动弹，抓住空挡，好不容易回过点神的石飒潭终于无法忍受：“陈警官，我想知道我到底得罪了谁？”
“说啥呢？”陈锋有些错愕，过了会才反应过来：“还在瞎想？”
“我就是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换谁都不明白这样吧……你先等等……”陈锋将凑到鼻孔边上嗅的香烟夹到耳边----一路上，他已经将这个动作重复了许多了，却从来没有点燃----然后利用喉部对讲机低声说了几句。
这次回应的速度大约很慢，至少三分钟后，陈锋的耳朵才动了动，始终皱着的眉头也终于舒展了一些。
“好了，石飒潭先生……”陈锋把目光移向石飒潭：“本来是轮不到我向你解释的，而且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不过考虑到你的情绪，尤其是之前……不是很成熟的情绪……刚才我的任务有了一点变化。”
陈锋的表情使石飒潭觉得他本来想说的大约不是“不成熟”，而是“幼稚”，不过石飒潭此时根本没有尴尬的心情，“你的任务？”
“是啊，我本来就一陪聊，任务就是陪你说说话。”
“你是审讯员？”
“你看，你又想偏了。”陈锋摊了摊手，“事情确实很复杂，我们就不要使它更复杂了，接下来的话，我说什么，就表示什么，你直接理解字面意思就得了。”
“好，您说。”
“首先，你没有得罪人……至少不是你想的那种得罪；其次，也没人想害你，至少这里没人敢害你……是不是听不懂？”看见石飒潭迷茫地点了点头，陈锋很理解：“听不懂没事，咱们换个说法。”
“看看这条高速公路，你看到了什么？”
高速公路能看到什么？四车道？隔离带？两向分隔行驶？沥青混凝土路面？似乎都很平常。
商务车的窗户很小有些昏暗，石飒潭仔细看了一会，没看到高速公路有什么特别。
“耐心一点。”不等石飒潭表示疑惑，陈锋直接指着窗外。
石飒潭继续偏过头，望着沥青混凝土的路面，分隔车道的绿化带，两旁的树木、农田、大多低矮的房屋，许久许久，终于猛地抬起头来。
从石飒潭开始注视到石飒潭终于发觉，至少十几分钟，无论是同一方向还是逆向车道，除了自己所在的车队，石飒潭始终没有看到任何其他的车辆。
“看出来了？”陈锋咧开嘴：“整条高速只为你一个人开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