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酉初,李明璞来到平安县的安溪渡口。
李明璞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桃源号。虽然渡口的规模很大,停泊的船也有很多,不过桃源号通体红漆,倒是并不难找。而桃源号的船身体积,在安溪往来的商船里,算是中等偏上。
“桃源号的票价算是合理。如果没有人特意安排,船上的乘客,应该不会只有商人。”李明璞心想。
只从外表来看,自然是看不出什么可疑的地方。略一思索后,李明璞登上了桃源号。
检完票后,船工招呼李明璞道:“客官请先到公共客舱休息,酉正开船后,您可以进入卧舱。”
“船家,我问你,桃源号的船老大和掌舵,叫什么名字?”李明璞问道。
“船老大就是掌舵,名叫陈锋。”
“我知道了,谢谢。”
李明璞一边向公共客舱走着,一边在心里思索着:“果然,桃源号的老板另有其人。我与韩县丞,从昨天查到今天,也没能查出来,桃源号的老板到底是谁。也不知道,这位老板和本案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
李明璞步入公共客舱,见到客舱内已经有三名乘客,皆是女性。
首先吸引李明璞目光的,是一位妇人。她身穿大红色的长裙,由上等布料缝制,点缀有金丝花纹。再加上妇人身上有不少金银首饰,一身装扮看起来价值不菲。
妇人原本正盯着窗外愣神,见到有人进入客舱,转过头看了李明璞一眼,随后又转回头去,继续盯着窗外愣神。
妇人身边,立着一位少女,年龄约摸只有十三四岁,衣着简易朴素,应是服侍妇人的丫鬟。
舱内还有一名乘客,是一名年轻女子。她看上去大约十八九岁,身穿淡绿色的纱裙,裙摆刚刚过膝。她的脚上是一双长筒白色布靴,整体装束令人感觉清新明亮,颇有青春气息。
此刻,这名年轻女子正低着头,在看一本书。她似乎看得十分入迷,根本没有意识到,客舱里又进来了一个人,一直都没有抬头看。
李明璞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脑内开始重新梳理案情,反复思考自己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后,有两名男子走入船舱。其中以一人为首,年近不惑,身穿黑、棕两色的布衣,风格简约而大气。
另一人则较为年轻,低着头走在后面,衣着简单朴素,应是服侍前面男子的仆人。
见到二人进来,之前正盯着窗外愣神的红衣妇人,面露笑容,马上起身相迎,唤道:“夫君,你回来了。货已经没问题了?”
中年男子挥了挥手,示意妇人坐下。随后,他坐在妇人身边的位子上,仆人为他斟茶。
“货没有问题。”中年男子说道,“明明数日前就已经装好货,今日却偏偏说我的货数量不对,结果还不是他们自己数错了。”
“定是船家见钱眼开,想要多讹夫君一笔运费。”妇人颇为不满地说。
中年男子却是摆了摆手,道:“不会。桃源号是安溪上老字号的商船,信誉和口碑一直都不错。我与他们也合作过多次了,此次应该只是他们数错了。”
一旁的李明璞,听到这些话,已经确定这是一对商人夫妇,而且男方似乎对桃源号有一定的了解。只是现在,他们夫妇二人正在闲聊,李明璞也不好插话询问,只得将此事暂且记下。
“夫君,这艘船从平安县行至下游的祈临县,要走三日。只是我这刚一上船,就已经感到无聊,不知道这三日,应该如何挨过。”
“那你就想想,等过了这三日,你就能看到祈临县最为著名的桃花林美景,是不是就感觉好过多了?你不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想要跟我一起出来,做这次的生意吗?”
妇人不满地撇了撇嘴,无奈道:“夫君啊,那些桃花在我的心里,怎么能够和你比啊。我当然是因为思念你,才会想要跟你一起出来的啊。”
“原来如此。”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道,“那我这三日就多陪陪你。横竖在船上也是无事,等到了祈临,我一忙起来,怕是就顾不上你了。”
妇人闻言,开心地笑了起来。
李明璞感觉自己好像吃什么东西吃饱了。
这之后,商人夫妇天南海北地聊了不少有的没的,包括近来的商品价格变动、各地的风物美食、各种的名人八卦等等。其中有不少故事很是有趣,李明璞也旁听得津津有味,内心感慨着不愧是走南闯北的商人,知道的事情就是多。
之前一直在看书的绿衣女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下了手里的书,抬起头来看向商人夫妇,似乎也在旁听他们的闲聊。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过后,又有一人进入客舱,竟然是一位和尚。
这名和尚刚一进舱门,就顿住了脚步,脸上露出了明显的诧异之色。随后,他双掌合十,低声念诵着佛号,开口道:“梁施主,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中年男子看到和尚,突然就从座椅上跳了起来,满脸的不敢置信。他语气惊慌地开口道:“黄老四!怎么会是你!你竟然还活着!”
和尚面露苦笑,回答道:“梁施主,贫僧多年前皈依我佛,法号净心。施主所认识的黄老四,早已死在多年前的那场惨剧中了。”
中年男子盯着净心和尚看了许久,才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当你我并不相识,如何?”
中年男子的语气中,带着狠厉的威胁之意,令李明璞瞬间警觉。
净心和尚依然是面带苦笑,回答道:“贫僧一心向佛,已简居山寺之中,不问世事多年。今日贫僧出行,也只是为了处理一些俗务,万万未曾料到,会巧遇梁施主。既然梁施主的希望是如此,贫僧自是无妨。”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梁姓商人又看了和尚好一会儿,才一脸阴翳地重新坐回座位上。
妇人看了眼自己的夫君,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夫君的脸色颇为可怕,最终她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整个客舱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净心和尚在原地站了半晌之后,挑选了一个距离商人夫妇较远的位置落座,然后开始不停地低声念诵佛号。
李明璞皱着眉,感觉到事情很不对头。
这位姓梁的商人,与净心和尚之间,显然是旧识,甚至还知道他的俗家名字。只是,梁姓商人并不知道净心和尚已经出家,甚至认为他已经死了。
净心和尚提到了多年前的一场惨剧,而梁姓商人以威胁的语气,要求净心和尚封口。不知道这之间,究竟有多少隐秘。
这些人都是桃源号的乘客,与平安县的三名死者相同。如果凶手真的是针对桃源号的乘客下手,莫非平安县的命案,与净心和尚提到的惨剧有关系?
梁姓商人与净心和尚多年未见,此刻却同时出现在这艘桃源号上,而且两人似乎事先都不知情。这种事,会是巧合吗?
【事情似乎变得更麻烦了……】
李明璞感到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