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了一下思路之后,李明璞又说道:“那么,第二个问题。”
“刚才我问你,你为什么不等到船靠岸之后,官府来查案的时候,再说这件事情。你回答我说,你觉得自己等不到那时候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应该不只是事态紧急的意思吧?”
净心和尚闻言,苦笑不已。他说道:“如果贫僧之前所想的没有错,那么这次,贫僧和梁施主,恐怕都难逃一劫。”
李明璞闻言,叹了口气。
其实,李明璞已经猜到净心和尚的想法了。只是,他不好直接说出来,以免刺激当事人的情绪。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如果不是事态的发展,已经威胁到自己的性命。那么,净心和尚十有八九,还是不会将此事讲出来。
就像是在今天早上,当李明璞问起净心和尚,此行的目的时,净心和尚虽然提到了玉屑草,但只说了很少的一部分。
【不得不说,这就是人性。】
李明璞心想。
收回了发散出去的思维,李明璞又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认为梁夫人的死,与熊家村的事情有关?如果是这样的话,死的不应该是你和梁康乐吗?”
净心和尚回答道:“贫僧确实不明白,为何梁夫人会惨遭毒手。但是,若说这件事,和熊家村的事情之间,没有关系,贫僧无法说服自己。”
李明璞闻言,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那我再问你几个问题。”
“当年的事情发生之后,官府在查案的时候,难道没有核对过尸体吗?”
“就算是有些尸体被烧焦,已经无法辨认,也应该核对过尸体的数量吧?”
“难道他们就没有发现,少了你这具尸体?”
“这……”净心和尚一愣,然后说道,“此事贫僧确实不知。”
李明璞继续说道:“如果当时,官府确实核对过尸体,并且发现了尸体的数量不对。那么现在的我,根本想不到任何理由,让官府宁愿对失踪的人,放任不管。”
“所以,我姑且假设,当年的官府,办案不力,并没有仔细核对过尸体,就草草结案了。那么,有没有可能,还有其他像你一样,幸存下来的人?”
净心和尚闻言一惊,语气略显急切地问道:“施主的意思是,此事可能还有其他的幸存者?”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李明璞说道,“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有些事情就能够解释得通了。”
“还请施主明示。”
净心和尚站在原地不动,李明璞则在他的身边,一边踱着步,一边缓缓道来:
“如果是在工人之中,还有其他的幸存者,那么他的心态,大致会同你差不多,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所以,我在这里,姑且不予考虑。”
“另一方面,如果是熊家村有幸存者呢?我想,这名幸存者,对于梁康乐和工人们的态度,恐怕不只是‘恨之入骨’这个词,可以形容的。”
“熊家村的事情,如果确实如你所说,是一个由意外引发的悲剧。那么,按照律法来说,你和梁康乐,都不会有太大的罪责。”
“在熊家村幸存者的心里,这就意味着,明明是罪恶滔天的恶人,却无法得到应有的惩罚。”
“然后,根据那名幸存者性格的不同,此时他会有不同的选择。有可能,他什么也不会做,就这么带着噩梦过一辈子。也有可能,他会决心复仇。”
“他可能和你一样,并不知道还有其他的幸存者,所以,他不会想到要针对你。但是,梁康乐一直都活着,而且之后越来越活跃,想找他并不困难。”
“多年后,他跟随着梁康乐的行程,来到了这艘船上,准备复仇。”
“因为那些和他亲如家人的村民们,都是被梁康乐害死的,所以,梁康乐的家人,最好也要死。”
“你的出现,对于他来说,可能是个意外。虽然你和梁康乐,都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他作为熊家村事件的当事人,凭借着仅有的信息,也完全可以断定,你与那件事脱不了干系。”
“于是,你就也成为了他的目标人物。”
“如果以上推测成立,那么,梁夫人的死,就只是一个开始。你和梁康乐,现在都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李明璞说完后,净心和尚久久没有回话。
李明璞就站在净心和尚身边,等着他理清思绪。
良久之后,净心和尚惨笑了一声,并念诵了一句佛号。
随后,他说道:“贫僧自知罪孽深重,不敢乞求对方原谅。若是贫僧的死,能够化解这位施主心中的怨恨,贫僧理当坦然受之。”
李明璞闻言,叹了口气,说道:“大师希望以死赎罪,却要陷我于不义,这怕是不妥吧。”
净心和尚微微一愣,问道:“施主何出此言?”
李明璞回答道:“实不相瞒,在下现于平安县,任县尉一职,专管治安、缉盗、破案等事项。在下此次上船,也正是为了调查一个案子。”
“在下从未希望,侦办什么大案要案。在我看来,能够避免所有案件的发生,天下太平,才是最好的,当然这并不现实。”
“即使如此,在明知道可能会发生命案的情况下,坐视不理,这不仅违背在下为官的准则,更违背在下做人的准则。”
“大师您想要赎罪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不可能坐视这种事情发生。”
“更何况,如果大师所言非虚,那么当年的事情,就只是个意外。您和梁老板,并没有那么大的罪孽。”
“如果那名想要复仇的幸存者,真的存在,就算他的心情可以理解,仇恨也绝不能成为他滥杀的理由。”
“所以,我必当尽我所能,阻止命案再次发生。”
“我相信,大师能够明白我的意思。所以,还请大师,全力配合我。”
“无论发生什么,绝对不要放弃。”
李明璞说完,净心和尚再次陷入了沉默。这次,他沉默的时间,比上次还要长。
又是在良久之后,净心和尚长叹了一口气。他说道:“贫僧在佛门修行数年,心中的善念与觉悟,仍是差得太远啊。”
随后,净心和尚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微笑。他说道:“多谢施主,贫僧自当尽力。”
李明璞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