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宾馆是云中最好的宾馆,外地回来的人,基本都住这,大年初一,疫情喧天,不便外出,很多人躲在宾馆里打麻将,听着那不断的吆喝声,关近辉仿佛又回到了那喧嚣的年代:香烟弥漫,诺大的舞池里,人们不断地扭曲着身体,酒光交错,不知明天为何物。
关近辉越想越悲哀,觉得自己年长后的多愁善感,实在不应该。
对于有警察在自己入住房间门口,关近辉显然并不意外。
倒是陆远豪,听到关近辉在背后说”两位,请问找谁“时,还是吃了一惊,咽了口口水,才回身问道:你住这里?
关近辉不动声色地说:是的。
陆远豪说:麻烦出示下身份证。
关近辉掏出了钱包取出了身份证,问:警官,出什么事了?
陆远豪说:没事,例行检查,开一下门。
关近辉掏出门卡开了门。屋内很整理,被单都好似没有动过。刷过身份证,陆远豪还给了关近辉。
陆远豪问:今天凌晨十二点到两点之间,你在哪?
关近辉说:我当然在这,在这床上睡觉。
陆远豪问:你自己?
我自己。关近辉轻描淡写地回答。
箱子里面是什么?陆远豪指了指地上的行李箱,问道。
衣服。关近辉答道。
陆远豪说:打开一下。
关近辉说:不好意思,这个可能得你自己来。关近辉拉高了裤脚。
假肢?陆远豪震惊了。
另外个警察见状,蹲下,打开了箱子,果然全是衣服。
目的已达到,陆远豪说:谢谢你的配合,如果发生什么可疑人物,请打110跟我们联系,最近感染严重,尽量不要轻易走动。
关近辉说:有发现可疑人物。
陆远豪又是一惊,摸不着头脑。
关近辉笑了,说:对我来说,你们就是可疑人物。
我们这是执行公务。同行的警察厉声说。
关近辉摊了摊手。
陆远豪接着向门走去。
关近辉坐了下来,看着窗外,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是陆轩怡的儿子?
陆远豪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关近辉,而关近辉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他坐着的书桌,正好摆在窗边。关近辉说:你2009年上的县一中,2015年警校毕业,你和你父亲年轻时长得很像。不过,他比你老实。
陆远豪停了几秒,还是走了,什么也没问。
陆远豪当然应该有很多问题:他怎么知道他就是陆远豪?他怎么知道他的简历?他打听自己的简历居心何在?他既然已经知道,为什么还要陪自己演戏?他还知道什么?
但他对他一无所知。陆远豪越想越害怕。
风从窗外进来,来人已离开,关近辉并不急于去关门,他知道,这一定只是第一拨,接着,一定还有人来,他也知道,陆远豪一定对他刮目相看了,甚至会可怜他。
他关近辉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他从小就知道,只有狮子的慈悲才有价值,别人的怜悯,是毒,只能让一个人在抬不起头的路上,越陷越深。
这第一场较量,大概是自己赢了,可是毫无意义,主角都还没出场呢。想着,关近辉不由自主地笑了,棋局摆开,慢慢才有意思了。好玩。如果他是孔学森,断然不会派陆远豪来的,打草惊蛇了。
这么说,陆远豪是孔学森的人?那陆远豪的第一个电话会不是是打给孔学森?儿子死了,当然应该立刻让老子知道。
回到警车上,陆远豪还是久久不能平静,关近辉一两句话,仿佛就把他脱光光了,想起坊间关于前飞虎队队长的种种传说,心惊肉跳。
豪哥,要不要打个电话向顾所回话?同行的警车问。
陆远豪心不在焉,说:直接回所里吧。
说不害怕是假的,陆远豪又预感,暴风雨要来了。
关于关近辉腿的事,对于陆远豪是一个新的知识点,他需要时间消化。
而楼上房间里,关近辉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说:第二阶段,可以启动了。
第二阶段?躲在隔壁偷听的女店员,根本听不懂什么第二阶段,但还是老老实实记在了本子上,报上去了。
申请对孔二狗手机定位的报告,市局批了,结果出乎意料,孔二狗的手机定位在海口,怎么跑海口去了?
顾长卿很疑惑,似乎在自我提问:你说,会不会真的死的不是孔二狗,而是其他人?
陆远豪说:不可能,我从小和他玩到大。
你确定?顾长卿又问。
我确定。陆远豪说。他必须确定,那双鞋还是自己大前天和他去百乐佳买的。
这就奇了怪了。顾长卿嘀咕。
顾所,说真的,镇上几个关键的卡口,是应该装摄像头了。陆远豪说。去年某次开会他就提过摄像头的事。假使有摄像头,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顾长卿说,已经安排下去了,下午就会有人过来安装。
顾所,你说,这关近辉怎么知道那么多?陆远豪忍不住问。
顾长卿说:故弄玄虚呗。
这个理由说服不了陆远豪,但他又不好反驳。这顾所,毕竟是外地调来的,大概对当地的情况了解得不是那么透彻。
还有一个事情,我们问了服务员,有一个人,今天早上找过关近辉。陆远豪说。
谁?顾长卿问。
陆远豪说:城建的陆煜明。
也姓陆,你认识?顾长卿问。
陆远豪摇了摇头,说:知道,但不熟。
派人监视他。顾长卿下达命令说:还有,关近辉那,有什么动静,随时向我报告。
好。陆远豪说完,退下了。
顾长卿又拿起桌上放着的孔二狗被吊杀的照片,细细端详,忽然,眼睛亮了,似乎发现了什么。